那不僅僅是他的老師,也是他對“母親”這個詞產生最具體認知的人。
“時間久了,機械裡面潮了,走時也不準了。”
談墨湊了過去,眯起了眼睛,在數字化的現代,這樣的機械表簡直就是古董級別的藝術品。
那些小巧的零件、相互契合的齒輪,太過於精妙了。
“你看這些齒輪……它們的瞬心線、它們的齒距、中心距、轉動的速度,那麽多的要素都得恰到好處,才能讓整塊表轉動起來。我覺得從前的東西,要更有心意。”洛輕雲側過臉,就看見談墨趴在桌子上,盯著表盤裡的齒輪看。
幾秒過去了,談墨沒聽見洛輕雲的聲音,抬起了眼,對上了一雙暗若深潭的眼睛。
心頭莫名一顫,談墨立刻起身,卻被洛輕雲給摁了回去。
起不來,談墨就向後退,他總覺得洛輕雲的眼底有一種力量在拽著他。
又不知所措……又期待。
“你是想要請我吃子彈,對嗎?”洛輕雲問。
“我沒有。”談墨很認真地說,“我只是沒有習慣有另一個人離我這麽近。”
這個“近”指的不是物理距離。而是一種超過兄弟情義的更緊密的聯系。
洛輕雲一點都沒有生氣地說:“你的預感很對,我剛才……不只想吻你。”
談墨趕緊回去自己的地盤,但是卻被洛輕雲很輕松地摟了回來。
坐下的那一刻,談墨的耳朵都要炸了。
他竟然坐洛輕雲腿上了,還是側坐的姿勢。
但是洛輕雲卻把他圈住了,順帶把自己的眼鏡摘下來,給談墨戴上。
“你要幹什麽?”
“讓我從那些會讓你害怕的想法裡分分心。”
“分……分什麽心?”
洛輕雲笑了一下,離得太近,談墨將他眼角的笑紋看得一清二楚。
“我來教你怎麽修這塊表吧。這要很小心,不然零件就散了。這樣又能和你在一起,又能專注地做一些不讓你害怕的事情。”
談墨知道除非洛輕雲想放開他,他是掙脫不了對方懷抱的。
但是長這麽大,小時候福利院的老師教他寫自己名字的時候也沒有這樣抱過他。
談墨不適應地動了動,洛輕雲的懷抱忽然收緊。
“別亂動。”洛輕雲的臉離談墨的臉頰很近,但是卻保持著些微的距離,仿佛在說如果真的無法留下你,我也不會阻止你的離開。
明明他的聲音很低,談墨卻覺得很溫柔,甚至於那不遠不近的距離都很多余。
談墨動了一下,很輕地在洛輕雲的臉頰上碰了一下,洛輕雲垂著眼笑了。
“你放我下來。我可以坐旁邊椅子上。”談墨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
“你再亂動,我就不是教你怎麽修懷表了。”
洛輕雲的話音在談墨的耳邊落下,惹得他一陣發癢,肩膀都緊繃了起來。
特別是洛輕雲前傾,胸膛貼上談墨的後背,談墨對某方面的認知和危機感有隱隱上升的趨勢。
他總覺得每一秒看似把他捧在手心裡的洛輕雲就會一把將他拽到桌子上,然後他會比那個懷表更加支離破碎。
又或者說他一邊擔憂著洛輕雲會毀掉他,另一方面又隱隱期待著被他毀掉,因為這世上除了他沒有其他事物會被洛輕雲不遺余力地握在手中。
洛輕雲托著談墨的手腕,拿著一個塑料的帶著細長口子的小瓶子,來到了懷表的零件之間。
“先用這個,把裡面的灰塵吹掉。”
洛輕雲的手指扣在談墨的手指上,輕輕一捏,塑料小瓶子就癟了,氣體從細長的瓶口裡出來,正好吹走了零件之間的灰塵。
談墨的心一直懸著,他看著的不是那些零件,而是洛輕雲的指尖。
這雙手之前有什麽能力,談墨記得一清二楚。只不過現在洛輕雲能夠完全自控了,他將自己的能力收了起來。
洛輕雲松開了談墨的手,拿了一個小鑷子給他,“看到那個小鐵片嗎?用這個鑷子把小鐵片夾起來,蓋上去。記得這個小凹槽要對上那個小口子。”
洛輕雲沒有再碰談墨了,而是將雙手撐在桌子兩側,給談墨留出了一定的活動空間來。
談墨捏起了小鐵片,挪動到了懷表的上方,猶豫尋找著合適的角度把它放上去,再加上洛輕雲就在後面看著自己,這讓談墨緊張了起來。
“別緊張。你扣板機都不怕,還會怕一個小小的懷表零件嗎?”洛輕雲輕聲問。
“術業有專攻,您擅長修表,我擅長瞄準。”談墨半開玩笑地說。
洛輕雲側過了身,繞過來看著談墨正經八百的表情,又笑了一下,“零件放錯了位置,可以重來。扳機扣下的時機不對,就無法擊中我了。”
談墨的心臟像是被子彈擦過了一樣,明明沒有受傷卻留下了一道發燙的痕跡。
“閉嘴。”
洛輕雲又說:“我可以碰你的手嗎?”
談墨回答:“我不同意,你就能不碰嗎?”
“因為你在緊張,你怕我會對你使用開普勒能力。可是現在是我想要以人類的方式和你相處,而不是開普勒世界在引誘你。”
他的聲音平緩、溫和,完全就是談墨從小到大期待的那種被人溫柔以待的感覺,以至於談墨都快忘掉這個人是如何拽著他從運輸機上跳下來,或者這個人怎樣果斷地殺死米諾斯蟲形成的少女……還有很多很多危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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