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墨給了洛輕雲一個口型:老騙子。
洛輕雲攤了攤手,請談墨繼續說。
“你說——開普勒世界是流動著的,讓我好好體會那暫停的瞬間。那個瞬間,所有生物的行動、所有自然界的元素包括風和水的軌跡、以及我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會達到最為統一的節奏,那就是我的靈犀一瞬。在那個時候扣下扳機就對了。”談墨說。
“有用嗎?”洛輕雲問。
“廢話,沒用我還能是監察員?不過你那番理論,精神勝利遠多於實際用途吧。”
如果談墨沒有通過監察員測試,他大概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努力,也就不會有那次實習監察員的任務,更加不會被愛德拉之花刺中,然後……發現洛輕雲根本不記得自己,而自己在洛輕雲的面前無足輕重。
他不該為別人而活著,應該為自己活著。
談墨解開了安全帶,打開了車門,跳了下去,“我已經回答了洛隊的問題了,為了早日回到灰塔,請洛隊開車吧。”
洛輕雲和談墨交換了座位,談墨才剛把安全帶系上,洛輕雲就把車窗搖了起來,“吧嗒”一聲,車門也上鎖了。
“嘖,洛隊安全意識很強啊。”談墨說。
“李哲楓說你缺心眼,看來是真的。”洛輕雲靠向談墨,唇線彎起。
耳邊的氣流染上了溫熱,洛輕雲的笑容常常帶著恰到好處的彬彬有禮,但此刻,卻有一絲痞氣劃過談墨的心頭,仿佛在說是你自己把控制權給我的。
“談副隊,輪到你問我問題了。”洛輕雲提醒道。
啊,好像沒什麽可問的了。
可其實又有很多問題想問。
“你在鏡像橋裡,看到了什麽?”談墨問。
他本來以為這是一個很簡答的問題,答案也不會像之前的問題那麽長,一個詞或者一句話就能回答。
但洛輕雲卻沉默了。
談墨想,那大概是洛輕雲的軟肋。也許是陪伴了洛輕雲整個童年的梁教授,也許是未曾謀面卻深愛著他的母親洛明筠,也許是多年前殉職的梁幼潔……有很多人走過了洛輕雲的人生,他們留下了很深的痕跡,但卻只是陪伴了他風雪一程。
“我看到了我最害怕發生的事情。”
“看到了我最想得到的生活。”
“看到了開普勒世界……對我最難以抵抗的誘惑。”
他們的車距離灰塔越來越近,可莫名其妙的談墨竟然希望這條路再長一點,久一點。
因為下了車,談墨也許再沒有機會聽到洛輕雲說這些話了。
假話總是可以不假思索宣之於口,但真話卻要經過重重過濾篩選,能透露的總共只有那麽一點。
就像從一粒沙要看懂整片沙漠。
透過一滴水要看到最深的海底。
“談墨,你有沒有想過,哪怕一瞬間懷疑過……”洛輕雲看向談墨,“我已經越界了。”
談墨怔在那裡。
“我把你單獨拎進這輛車,就沒想過帶你回灰塔。”
但是灰塔卻離他們只有兩條街了。
車載廣播裡響起了老常的聲音:“呼叫洛隊!呼叫談副隊!你們車開到哪裡去了?該不會真的開到羅馬去了吧?”
洛輕雲沒有回應,直接關掉了廣播。
“我想帶你去開普勒的世界。人類的法則決定不了我的選擇。”洛輕雲說,“你知道連錚和白烴嗎?”
“監察員守則中的‘不可越界’不就是因為他們倆嗎?連錚是中心城外勤第二隊的隊長,白烴是他的監察員。沒有任何端倪,據說這兩人同桌吃飯,同排開會的次數都很少。但是有一次任務連錚越界了,白烴一槍都沒有開,等著連錚來到他的面前,把他帶走了。後來中心城派了很多人去追捕他們。”談墨說。
“我跟著梁隊一起去執行了那個任務。如果我說我羨慕連錚,你相信嗎?”洛輕雲問。
“因為連錚有一個願意和他私奔的監察員?你可別在我身上抱這樣的希望。”
“為什麽?”
“我吃得飽穿得暖,沒事還能鬥地主,我幹什麽要去開普勒世界裡流浪啊?”
洛輕雲頓了一下,“你就不能有點更高的追求?比如強大的開普勒能力之類?”
“洛輕雲,你再吊炸天,只要有‘朱雀’在手,老子還是能崩了你。”
意思是開普勒能力強大了不起啊,遇到高超的監察員,還不是得領盒飯。
“說得好像你擊中過我一樣。”洛輕雲笑了笑,但心情還是很好。
“那連錚和白烴怎麽樣了?被你和梁隊解決了還是私奔成功了?”談墨這次是真好奇。
“秘密。”
“嘖,一般不願意說,肯定是吃了癟。我保守估計,你和梁隊聯手也沒能攔住那兩人。”
“秘密。”洛輕雲要守口如瓶的時候,這瓶蓋貌似是真的掀不開。
談墨決定換一個話題,“你好像很喜歡去危險的地方。比如克萊因之瓶,還有這一次的鏡像橋。”
“談副隊不是經常說我是神經病嗎?”洛輕雲停下了車,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看著談墨。
那是一種審度的視線,一寸一寸探入談墨的世界,獲取著他最真實的判斷和想法。
“以前,我以為你是在越界的邊緣瘋狂試探。但現在我好像明白了你想要幹什麽。”談墨沒有回避對方,看進了洛輕雲的眼睛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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