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市也在燕京平原,古來曾是帝王之地。
在經過一周緊張訓練後,陸言的腳終於再一次踏上了這裡的土地。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污染病的原因,這裡的植物格外茂盛繁榮。街道邊隨處可見大朵大朵的花簇。
這次防治中心負責接待的人,陸言居然認識。就是上次他迫降到P市時的那位女幹部。
她看起來比上次更加憔悴,黑眼圈濃的嚇人:「很感謝特別行動部把P市作為最終演習所在考核點,我們P市的兩位A級天啟者也同意協助監考。如果有異常,會隨時進入考場救人。”
「實不相瞞,最近半個月P市異動太多,植物園區域已經全部封鎖。但城裡畸變人數量依然穩步增長。雖然也同時出現了更多新覺醒的天啟者,但總的來說,普通人傷亡慘重。”
工作人員挨個分發了資料。
在分發資料的這麼點空檔,負責人居然靠著牆睡著了。
「抱歉,最近工作強度太大。」負責人解釋,「植物園區域分外圍和內圍。外圍主要是擴散的孢子病毒。被孢子感染就可能寄生。經過反覆測驗,因為孢子比較分散,濃度太低,這種寄生對靈力閾值超過100的天啟者無效。”
「除此外,被感染的畸變生物,除了之前送過去的蘑菇人、樹人……更多的其實是小型鳥類和昆蟲。」負責人嚴肅道,「蘑菇群的範圍在120公頃左右。再往內就是橙色污染區洛川植物園。工作人員在植物園邊緣用橙色螢光筆進行了標記。”
「這次洛川,就拜託諸位了。」說完,負責人深深低頭,鞠了一躬。
她的衣領上還別著一朵白色的小花。
聽說她父親、丈夫、女兒全都覺醒成了天啟者。然而在解決P市污染病時,已經先後犧牲。
每位學員都穿好了研究中心特質防護服,還背上了一個重達20公斤的農藥罐。
這讓大家看起來更像是園藝工了。
60個學員被編成了20隊,基本上都是2個戰鬥系配一個其他系。陸言這隊都是老熟人。
他的隊友是鐵拳和陳安之。鐵拳名叫周正,覺醒之前是地下黑市拳擊手。
陳安之微笑道:“陸言,沒想到我們這次居然是隊友。”
鐵拳充滿了乾勁:“最後我噴灑農藥的區域一定會比你廣!!”
陸言不是很想說話。
六月的天氣已經有些熱了,更何況身上的防護隔離衣還如此沉悶,像是在蒸桑拿。
雖然助教們強調了許多次,最終的演習並不看結果。但為了促進學員們的積極性,還是配備了一個積分器。每殺死一個污染物,都能獲得相對應的積分。
也許是因為洛川植物園的原因,這片污染區內的植物茂盛無比,樹枝從廢棄的大樓裡、從已經裂開的馬路上、從地下水道的孔隙中鑽了出來,生生不息,盤根錯節。
因為陸言這個小組的實力較強,因此,給他們分的噴灑區也相對比較深入。已經是一片密林。
陸言小隊三人剛從直升機降落,一腳就踩在了地面的蘑菇群上。
[今天我們來植物園鑑定一下網路熱門污染物。]
[腳底下踩到的這個白蘑菇呢,叫做白毒傘。下雨後容易長得到處都是,污染值5。被污染前可以吃,現在差不多是某隻污染物的分身。]
[當然,因為每天在它身上踩來踩去的人很多。所以它暫時不會醒來。]
[說實話,我隨便看了一眼。真的很推薦你現在退出特別行動部,還來得及。]
“為什麼?”
[這裡有不只一個完美進化體。]系統語焉不詳道,[而且。我聞到了一股很討厭的氣息。照理說它被困在了那個島國,應該出不來才對。]
陸言一向很擅長抓蛛絲馬跡。
他想起了剛加入特別行動部的時候,看見的S級污染病例「神國」的資料。
對於S級的污染物,給予的資料一向很少。但因為「神國」波及範圍太廣,並且在世界各地都殘存了一些倖存者,倒是比一些A級病例還要詳細。
神國,S級污染物「真主」的產物。
因為污染病是從海上興起,因此,部分島嶼國家的污染病顯得格外嚴重。
對一般人來說無疑是惡夢,在這個背景下,有一群人放棄了無神論,開始信仰起「極樂教」。
信徒相信「真主」是掌管極樂與永生的神明,整個世界不過是真主的夢境。
信仰它的人越多,它就越來越強大。「真主」從一隻低級污染物不斷進化,等到那個島國向外求助時,真主已經成了那座島嶼唯一的信仰。
無數人在夢中死去,成為「真主」的養分。這種污染物殺人於無形,又能隨時降臨在信徒身上。無論信徒原本是天啟者還是普通人,都能在一瞬間獲得「真主」真身的部分力量。
到目前為止,沒有人見過「真主」的真身到底是什麼東西。
有人說是藏在夢境深處的一團混沌。
最後,聯合部門只能放棄那個島國。
島嶼上百萬人口,只有不到一萬人活著出來。
……
……
陸言感覺臉上有點潮濕。他摸了一下,居然摸到了一手的血。
七竅流血。雖然傷勢不太嚴重,但淡淡的血腥味依然在植物園擴散開來。
許多長眠的動物和植物,緩緩睜開了眼睛。
寂靜的深林裡,傳來了昆蟲振翅的聲響。
[啊……誰能窺探神明不付出代價,66號選手不能,6號也不能。]系統的聲音很是惱羞成怒,[可惡啊。但凡你靈力閾值多那麼七、八千,我也不至於被這種狗東西傷到。]
他的異常引起了陳安之的注意。
正在噴農藥的陳安之回頭,表情擔憂:“陸言,你怎麼流血了?”
“天賦預警。”陸言沉聲道,“告訴我會遇到危險。”
鐵拳噴了半天藥,一個污染物都沒看到,頓時不屑道:“別裝神弄鬼的。這能有什麼危險?”
陸言懶得理會,他已經習慣了自己出門必定觸發[地獄難度buff]這個設定。
他覺得,應該是在當初那個副本裡,成為了一個「幸運E」的妹妹,導致他現在運氣也很差的緣故。
他放下了手中的農藥噴灑器,舉起了弓。
雖然不是那個價值三萬貢獻點的驚夢,但也是訓練場裡D級靈能武器裡屬性較高的一把了。
是總部借給陸言的,回去要還。
箭羽燃起了一縷火苗,深深栽進了樹叢之中。半個人那麼大的螳螂被一箭斃命,從樹上落了下來。
這隻螳螂幾乎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鐮刀邊緣漆黑,鋒銳無比。
那瞬間,陸言的積分錶上跳動了一下,獎勵了02分。這是一隻E級污染物。
陸言的眉宇已經帶上了冷色:“你還真以為只是簡單的噴個藥,就能撐到演習結束?進化是把你的腦子也進化成了一塊鐵廢物了嗎?”
或許陸言都沒意識到,他已經陷入了天賦使用過度後的異常狀態。
陸言放下弓,手指輕顫。
週啟明是軟弱。唐尋安是暴怒。林司南是過度自責。
系統:[我建議宿主控制一下自己情緒。我知道,在面對恐懼、疼痛等負面情緒的情況下,你總喜歡找'他',就像是小孩子跌倒後下意識地看向媽媽。但你已經不是當年的你了,不是嗎?]
陸言深吸了一口氣,問系統:“從下飛機後就沒看見過主教官。他人呢?”
[暴君嗎…]系統道,[正在磨刀霍霍,準備進植物園裡,解決那棵大榕樹呢。]
唐尋安擦拭著黃塵,很安靜。他低頭的時候,幾縷額發垂了下來,因為神情有些溫和,倒是顯得年輕不少。
學員們已經進入了污染區。半空中,上百台污染偵測器正在活動並錄影。這些偵測器上面都塗了特殊的塗料,會被污染物當成自己人。
唐尋安正在等總部安排的隊友。
自從13年前那場意外發生後,唐尋安出任務時,已經習慣了一個人。但總部說這次污染物體積過於巨大,特地把實驗體07從第一研究所調了出來。
07,靈力閾值7900。天賦42-業火。病變度73。
這種火焰系的天賦,在面對植物形態污染物時,總是格外好用。
中午12點準點,一輛武裝車開了過來。
這像極了一輛牢車。
幾名工作人員帶著一個異常蒼白的少年走下了車。
他穿著雪白的囚服,半邊臉都像是被燒焦一樣猙獰恐怖,而傷痕的邊緣卻是一層紅色熔岩。
少年的手腕上帶著特質的手銬,中間的鍊子很長,倒是不影響行動。除此之外,他的手臂上有一個很明顯的黑色紋身編號,07。
「唐隊,您好,我是第一研究所的研究員任軒。職稱是高級工程師。」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性帶著07走了過來,「07是我們研究所格外珍貴的實驗體,我是他的負責人。還請您全須全尾地把他帶回來。”
在他說話的時候,07一張臉面無表情,目光空洞。像是被販賣的什麼貨品。
唐尋安有些不太舒服的皺眉。
他想,他知道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來自哪裡。
這個研究員,看他的眼神,和看07的眼神是一樣的。
不像是在看同類。是在看自己製造出來的、完美的工具。
「他的手銬不打開嗎?」唐尋安問。
研究員一板一眼地回答:“就像是您的止吠器從來也不會離開臉上一樣,07的手銬也是相似的功能。他的病變度已經很高了,解開隨時會有危險。”
“對了,所長說,如果能解決那棵榕樹。希望您把它身上剝落的特殊物品一併帶回來。這是我們下一步實驗非常關鍵的材料。”
唐尋安聽了一半,「嗯」了一聲,左耳進右耳出,沒放在心上。
如果說解決污染物難度是9,那從污染物身上剝離特殊物品,難度就是10。必須在污染和還活著的時候從身上剝離,比直接宰了難得多。
不是每次都能運氣好,碰上龍女那種完美進化體。
研究員嘮叨了一堆,終於依依不捨地離開了現場。他會去P市的污染病防治中心等候。
唐尋安的視線落在了07的臉上:“你叫什麼名字?”
“07。”
“我不是問你編號。”
07歪著頭,思考許久,緩緩道:“對不起,我忘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爸爸們,切了一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