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知知的畫像是什麼奇怪的預言。

但大多時候,這個小女孩只是隨便在畫本上充填顏色，壓根談不上什麼畫面內容。

陸言許久不做夢，難得晚上做了個惡夢,具體內容不記得了，只記得他在海裡不停下墜，眼前越來越黑，耳邊是奇怪的禱告聲，像是一條條在深海鳴叫的魚。

他的背後是一團濃墨一樣的深淵，彷彿一張等待獵物自投羅網的嘴。

陸言還沒等到徹底掉進去,就醒了。

「咚」的一聲，頭和床相碰,發出好大聲響。

下一秒，唐尋安就出現在門邊，直接擰壞了門把手,用蠻力破門而入。

陸言沒被惡夢嚇到,反而被唐尋安的態度嚇了一跳。他打開床頭燈,唐尋安的一雙眼依然灰濛濛的,但是他卻從其中看見了驚疑不定的感覺。

「……怎麼了？」陸言輕聲詢問。

唐尋安從喉嚨發出了幾聲含糊不清的低吼：“…有東西。”

他指的東西,是污染物。

照理說這裡應該非常安全,但唐尋安在瞬間感受到了極其強烈的污染源。

這讓他顯得有些焦慮不安。最後乾脆擠到了陸言身邊睡覺,死活都趕不走。

他的翅膀還不能收回去,龍尾又粗又長,給本不寬敞的員工宿舍雪上加霜，甚至壓垮了岌岌可危的床。

床板倒塌的時候,陸言只能說,幸好這層樓沒有別人。

要不然第二天早上,「內倆誰誰誰誰一起睡覺把床壓垮了」,傳出去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於是陸言的睡覺地點只好換成了唐尋安的臥室。

對方的尾巴一直纏在他腰上，讓陸言做惡夢的次數更多了。

主要是夢見自己夜裡被壓死。

而唐尋安的鱗片真的很硌人，是鋒利到足以刮傷皮膚的地步。

以至於陸言也不得不把自己身上的魚鱗也催生出來，保護自己嬌弱的身軀。

每天醒來，摸著一手龍鱗，陸言都會深深的思考一個問題：他真的需要這每天4小時的睡眠嗎？

在地下實驗室的日子轉眼過了三個月。

陸言已經習慣了身邊那些沒長五官的人，也習慣了一大早起來看見唐尋安貼的過分近的臉。

透過三個月勤奮學習，陸言覺得自己起碼掌握了不下十種新術式，用於不同屬污染物移植改造。

常見方向分為六類，魚類、鳥類、哺乳類、爬蟲類、昆蟲類、神話生物類。無一例外，都需要污染物身上掉落的特殊物品。

他也初步了解了科學研究所的架構。一百年前，全世界只有這麼一所研究院，主攻方向為污染物移植改造。

參加實驗的人多為部隊裡的軍人，簽署了保密協議與知情同意書。

唐尋安大概是裡面唯一的特例。

時間終於到了可以給唐尋安移植眼球的日子，陸言很想親自上手，但是設定不允許。

吳教授一臉納悶：“你個學心理學的，做什麼手術？我知道你關心則亂，但這種事的確沒辦法你上你也行。”

他在這個夢裡，學的居然是心理學專業。

陸言等在手術室門外，很鬱悶。

雖然他不是眼科醫生，但好歹術式水平領先時代一百年，更別提還學習了三個月，怎麼就沒資格給唐尋安做手術了？

家屬等候區，喻知知背著小畫板走了過來。

她坐在了陸言對面，她拿出彩筆，開始畫畫，時不時往手術室裡瞟一眼。

畫沒畫完，喻知知的兩眼發直，像是看見了什麼恐怖的事情一樣，身上已經全被冷汗浸濕，手還抽搐似的抖動著。

她表現的太像小兒癲癇發作，陸言沒忍住上前問：“知知，是哪裡不舒服嗎？”

喻知知瘋狂地搖頭，也終於完成了畫面的最後一筆。

她長舒了一口氣，把這張畫撕下來，遞給了陸言。

這張圖，黑色和紅色佔據了絕大比例。一座倒金字塔結構的建築在漆黑一片的地下，紅色的怪物們從四面八方湧入，

除此外，最上方，喻知知還寫出了時間。

[2039年8月24日00:00]

而現在是8月23號23:45。

陸言微微變了臉色。

如果喻知知的畫都是對未來的預知，那很顯然，倒金字塔結構的建築是研究所，而那些紅色的東西則是污染物。

手術室裡的燈還亮著紅色。研究所的最高負責人喬禦還在裡面，沒有出來。

喻知知的臉色泛起了不正常的潮紅，陸言用手探了一下她的額頭，很燙。

小姑娘發出了沉重的喘息聲。

陸言的心沉了下去。資料顯示，喻知知並不是天啟者。而天啟者在覺醒的前夕，總是伴隨著身體不適等一系列症狀。

他想起了一個可能，或者說，很早之前聽過的一個傳聞。

第一研究所0號實驗體，是罕見的治癒系天啟者，覺醒的天賦為序號排名第一的「天啟」。

在0號覺醒的那天，數不清的污染物包圍了研究所。

因為當時動靜太大，再加上又是污染病爆發初期，第一研究所就在燕京的腳底下，這件事並不隱蔽，天啟論壇上都有討論帖。

……

……

頭頂的燈閃爍了兩下，突然炸開，陸言體內的王魚發出了不安的預警。

路過的護士發出一聲詬異地疑問：“不是今天才檢修過嗎？怎麼炸了。”

陸言看了眼時間，23:47。

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抱起喻知知，撞開了手術室的大門。

雖然時間相差接近百年，但手術室的構造還是沒怎麼變，陸言很快就到了手術室。

在看見他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臉上都充滿了意外。

手術進行了三個小時，但唐尋安目前只融合了一隻眼珠，眼眶裡，壞死的另一個眼球剛摘下，臉上只剩一個血窟窿。

喬禦的手上還捏著一隻眼球，金色的瞳孔四處亂轉，像是有意識似的，看向了來人。

隨著他指尖的動作，眼珠上附著的紅色息肉不斷增生。

【天賦13-基因重組】。

雖然名字裡有基因兩個字，但這個天賦和基因技術其實沒什麼關係。

天賦持有者可以用極度不科學的方式，將不同的生命體糅合。

「怎麼回事？」喬禦問。

陸言深吸一口氣，言簡意賅地回答：“喻知知好像要覺醒了。她之前在手術室門外畫了一幅畫，畫上顯示研究所已經被污染物包圍。”

幾乎是他說完的瞬間，喬禦面色大變，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吳教授疑惑道：“什麼什麼畫？知覺覺醒了，是好事啊。”

在這裡，恐怕只有喬禦和陸言兩個人，能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喻寒溪生前的最後一個預言，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喬禦從來沒和其他人說過。

根據他的推斷，喻知知會覺醒的天賦就是「天啟」。

【天賦1-天啟】。

治癒系，天賦效果：永久性祛除污染。

天賦會讓光從她的身上透出來，以喻知知為中心向外擴散，光芒所到之處，污染消退。

只要她的靈力閾值達到某一標準，光明就會擴散到地球的每個角落。就算因為過於稀薄而沒人看見。

到那一天，地球可以永遠的回到大災變前的狀態。

世界不會有污染病，人們不必擔心那些吃人的怪物，也不用害怕自己哪天就開始畸變。

喻寒溪看到的未來​​很遠，喬禦本來以為自己還有很長的準備時間。

但這一天，真的來的太早了。

現在是23：51。

喬禦顧不得自己的病變程度提升，加速催化了眼球的形成，然後把這枚眼珠裝進了唐尋安的眼眶。

紅色的息肉蠕動，很快就和原本的神經長合在了一起。

長時間的黑暗，讓唐尋安暫時還不太適應光明。

他從手術台上坐了起來，表情略微有些茫然，金色的眼眸很快就鎖定了焦距。

他看見了抱著喻知知的陸言，於是臉上露出了一個笑來。

外面兵荒馬亂，特助推著一個生命艙，急忙忙忙的趕來。

喬禦接過了喻知知，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滾燙的額頭，低聲道：“知知，別害怕。”

他把喻知知送進了生命艙內，目光深沉而悲傷，隨後，親手關上了艙門。

天啟論壇上，對「0號」實驗體到底存不存在一直持懷疑態度。

因為除了那天研究所被污染物圍攻，好像沒什麼證據，可以證明0號曾經來過。

就連第一研究所內工作多年的研究員，也沒見過她。

現在，陸言覺得，自己可能知道了這個問題的答案。

喬禦抱著這個半人高的生命艙，把它遞給了唐尋安。

“你掌握的天賦是時間，而我們現在，最缺的就是時間。”喬禦看向了唐尋安的眼睛，鄭重道，“去把她藏到未來，拜託了。”

  作者有話要說：　　營養液3.6w的加更。

  上一章寫完的時候，東方龍還落後人魚幾十票，現在已經反超了。好的，我明白了，收到暗示。

  現在設定是言言畸變的特徵偏向人魚，龍尾，最終完全進化體是龍。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