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屍體死相很慘。被咬的支離破碎。以至於工作人員搬運的時候,都不知道要怎麼下手。
這次事件死亡人數不多。顯得停屍間空空蕩蕩的,有些冷。
工作人員把屍體從冷凍櫃搬到了停屍床上。
他的臉上蓋著一層白布。
唐尋安站在門口,倒不是怕屍體,卻遲遲不敢上前看。
他靜靜地站了大概一分鐘,然後上前,掀開。動作一氣呵成。
唐尋安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睜開。豎線一樣的瞳仁慢慢變回了屬於人類的圓。
他低下頭,瞥了眼,直到這時候才察覺到自己的手居然在發抖。
不是。不是陸言。
唐尋安重新回到了甲板上,海風迎面而來,帶著淡淡的血腥味。
這种血腥味的確很淡,基本上只有污染物才會對此產生反應。
唐尋安不是污染物,但他有嗜血基因這種天賦,還喝過這种血。
他輕輕嗅了嗅,看向了某個方位。
……
……
為了不徹底昏死過去,陸言已經在自己身上紮了三刀。
最後一刀因為意識模糊,下手略微有些重,割到了大血管。再生的修復能力沒有立刻跟上,導致血流的有些多。
昏迷,如果出了意外,和等死也差不多了。
陸言很擔心自己一覺起來,就在什麼研究中心出不去。又或者一覺再也醒不來。正常狀態下,當然不用擔心這些。
但是他現在狀態顯然不太正常。
自小腹下方,陸言的□□蒙上了一層白色的魚皮,魚鱗從小腹開始蔓延,緩慢又倔強地生長。
陸言不知道腰斬是什麼感受,但是他的確覺得,從腰線開始,他的身軀分為了兩截。
下半身幾乎是撕裂一樣的痛。
陸言全身都泛起了冷汗。
他正處於海岸邊的溶洞裡。
水蝕地形形成了這種凹陷的洞穴。陸言的大半邊身體依然泡在海水裡。背後是漆黑的崖壁。
在他身邊,畸變的魚人們有些焦急地環繞著他,不斷發出「咕咕咕」的叫聲。
系統振臂疾呼:[堅持住啊宿主!孩子已經探出頭了!!]
它指的孩子,是陸言小腹上的腹鰭。
對一條魚來說,腹鰭有製動作用,相當於陸生動物的後肢。
除了腹鰭外,他的後腰靠近臀部的位置,也冒出了一截背鰭。
這是魚魚在水中可以直立遊走的關鍵!沒有背鰭的魚只能側翻著遊。
陸言:“……”
如果系統有實體,他一定已經掐死它了。
陸言道:“我要暈過去了,和我聊會天。你說的'神'是什麼東西?”
他是個標準的無神論者。
系統:[變成智障也要聽嗎?]
陸言:“要。”
系統沉默了片刻。
[非要理解的話,大概就是完美進化種進化到最後的結果吧。走向更高級的生命體。]
“從碳基變成矽基嗎?”
系統不是很想回答。
“總共有多少個進化序列?”
[我目前只看見了2個。]
“居然有2個?哪些。”
[你,沈輕揚,陸嘉禾。]
系統說兩個進化序列,卻報出了三個人的名字。
陸言昏昏沉沉的大腦思考了一下。
如果不出意外…
雖然表現形態不同,但他和沈輕揚,大概在同一條進化序列上的選手。
畢竟當初都是被「寄生魚卵」污染的。
“唐尋安呢?”
[他殺過一隻還在畸變期的完美進化種,並且透過融合手術,奪取了部分能力。但他本身還不是。別再問了,你都不覺得腦子痛嗎?]
陸言的視線逐漸模糊,他有氣無力地靠在漆黑的礁石上,恍惚間感覺看見了一隻漆黑的海鳥飛了過來……
等等。人魚島哪來的海鳥?
“陸言?”
唐尋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陸言抬頭,微微瞇起眼。一時之間有些無法分辨這是不是幻覺。
他的耳邊是潮汐的海浪聲,還能聽到人魚在唱歌。
不過,那雙標誌性的金色的眼睛,倒是不那麼容易認錯。
陸言的狀態不算太好。尤其是身上沾著血的衣服還沒換,而且還因為和獨狼打架,身上有很多擦傷跟淤青。
唐尋安走進了小山洞裡,這裡的水幾乎淹到了他的腰。
陸言靠在最裡側,手臂搭在了水池的邊緣。
陸言問:“你的狗嘴套呢?怎麼不戴了?”
系統善意地提醒:[人家那個叫止咬器。狗嘴套,唐尋安養的狗都不戴。]
唐尋安想伸出手抱住他。
他見過一種畸變人,因為母親太愛孩子,會把孩子重新揉回自己的子宮。
唐尋安當時還覺得這種愛未免過於畸形,現在只恨自己沒辦法把陸言栓在自己身上。
太害怕了。
怕頭上的太陽掉下來砸壞了他,怕路邊的車,怕陌生人給的水;怕他平靜的眼神裡出現憐愛,但這份施捨出來的愛給的是另一個人。
唐尋安的內心有種失而復得的酸澀感,但又覺得以他們目前的情感狀態,這種濃烈的情緒未免過於不合時宜。
畢竟在現實生活裡,他們甚至都沒正兒八經地說過幾句話。
所以,唐尋安只是低著頭回答:“醫生告訴我,我的內心有了別的枷鎖,不用再依靠它來提醒……你沒事就好。需要幫忙嗎?”
他看見了,陸言身上的金色鱗片,以及粉紅色海水下,若隱若現的魚尾。
陸言的人生裡,其實一直沒有特別想得到的東西。
但他此時心裡卻有些微微的癢意。
他思考了片刻,說:“你過來。”
唐尋安聞言,往前靠近了一點,但依然保持了一個很禮貌的社交距離。
陸言用新長出來的魚尾,在他的小腿上輕輕蹭了一下。
唐尋安身上的肌肉在瞬間繃緊,表情隱約有些震驚無所適從。
因為夜裡很安靜,甚至風平浪靜地連水流聲都沒有,所以他的心跳聲顯得格外明顯。
陸言瞇起眼,問:“你的尾巴呢?”
他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莫名心情很好。
夜晚總是令人理智喪失,自製力薄弱。
「……」
在片刻的沉默後,一根粗粗的龍尾出現在了唐尋安的身後。
這條尾巴大多時候沒什麼用。唐尋安並不需要它來支撐平衡。
平時打架的時候,它也因為長度過長,有些影響行動。
唐尋安甚至在過去曾考慮要不要切掉這根玩意兒。但最後怕有什麼不良影響,還是沒切。
陸言禮貌的詢問:“我能摸一下嗎?”
唐尋安有些意外:“可以。”
於是,陸言湊了過去,終於上手了。
“好像比你19歲的時候更大了呢。”
「……嗯。」唐尋安僵硬地回答。
在感受到那種難以忽視的奇特觸感後,他已經開始後悔剛才的決定。
唐尋安不得不把頭轉向另一邊,維持表面的平靜。
因為有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陸言感覺自己下半身好像沒那麼痛了。
他靠在水池邊,抱著這根龍尾巴,舒服地用臉蹭了蹭。
陸言還在發燒。
唐尋安的尾巴冰冰涼涼的,很舒服。而且雖然有龍鱗,但摸著卻是軟乎乎的。
出於不知名的情緒,陸言輕輕搔了搔他尾巴和腰部連接處的龍鱗。
然後十分滿意的看見整條龍尾都繃緊,伸直,像貓尾巴一樣翹了起來。
唐尋安反應十分激烈。
如果他也有系統,那麼系統大概會提醒他,小心變態,趕緊把尾巴收回去。
但他沒有。
而且唐尋安從來沒想過拒絕陸言。
他們的關係很奇特。
因為三個月的飼養經歷,唐尋安對陸言有種特殊的依戀,保護慾和占有欲。
陸言很清楚對方對他的感情。
只是他不懂得怎麼去愛,或是說去回饋……這種充滿了利他性,犧牲性,違背動物本能的情感。
他學習了很久,要如何像正常人一樣生活。
卻唯獨學不會愛人這種高級的情緒。
陸言難得這麼開心,他問系統:“這也是天賦使用過度的後遺症嗎?”
[請正視你的內心,宿主。]系統嚴肅道,[不要什麼都推給後遺症。老實說,你想摸很久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陸言:學會了,愛就是想摸他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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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陸嘉禾,前文出現過的「哥哥」,怨念之牆內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