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年前,屠宰場是一片混亂之地，毫無秩序可言。誰的拳頭大，誰就是老大。

屠夫們辛苦找來的肉豬,也常半夜被同行偷吃。

豬頭屠夫本來覺得,這種混亂會持續到它被做成紅燒肉的那一天。直到，那個叫呂知的女人的到來。

這個女人在成為污染物前,似乎是個職場精英,新時代卷王，事業有成。

呂知在成為污染物後也不甘示弱，先是合縱連橫,整合了X市的肉豬市場,後來更是在山南省開起了新時代肉豬加工廠,拋棄了過去人工宰豬的落後生產方式，如今業務遍佈五大洲七大洋。

而原本屠宰場的屠夫們,也因為打不過呂知,只能被迫成為員工。

由此可見,機會一向留給有準備的污染物。

污染物,沒有知識也只會是社會底層。

以前,屠夫們都很自由。現在要從早上九點,在工廠坐班到下午六點，全年無休。

還好每個月薪水高，偶爾還有加班費。

郵筒投遞需求，這種下訂單的方式，早就落伍了。

前段時間，呂知老闆去了趟K市,說發現了一個好苗子。

大家都以為她會帶回來一個新屠夫,沒想到帶回來的竟然是一個海藻人。

這個海藻人生前是程式設計師,來到X市後，加班加點研發出了屠宰場APP。現在客戶只需要在手機一鍵下單，就能獲得新鮮肉豬。

因為屠宰場屠夫不夠，呂知還特地聯絡上了浮空島島主，僱用了一些鳥人作為屠宰場的快遞員。

雖然時代在進步，但還是有些老客戶不知變通，尤其是動物變的那一批，很多污染物至今學不會用手機。

所以，郵箱訂單的方式依然被保留了下來。經過郵筒掃描後，會依照客戶需求，把訂單送到對應程度的屠夫手中。

郵筒訂單有個好處，那就是在法則的作用下，不用擔心顧客給不出報酬。

自從成為屠宰場的社畜，屠夫們從看天吃飯，變成了領工資上下班。

屠夫想要多來點油水補貼家用，就只能到屠宰場企業員工版APP上搶單。

豬頭屠夫是隻老實豬。

因為吃了沒文化的虧，他搶單總是搶不贏別的屠夫。

在陸言的訂單到來之前，他已經三個月沒有開張了。

說到這裡時，豬頭屠夫怒火中燒：「所有開店的屠夫裡，只有我是飼料豬進化來的！其他人要不是人，要不是山裡的豹子老虎。他們總在背後笑我，說我開店老是虧，說豬就是蠢，要不是有老闆兜底，我早就混不下去了！”

它的大砍刀深深扎進了砧板中：「豬又怎麼了？就因為我是一隻豬，所以就要被職場歧視嗎？！除了老闆，這裡的屠夫誰有我厲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陸言頓時對它肅然起敬。

系統：[豬都能說文言文了，人類還有什麼資格不努力？]

“我相信你。”陸言的聲音十分真誠，“你一定可以出色的完成這筆訂單。”

豬頭屠夫道：“好。雖然你身上的味道有點奇怪，但也算個爽快人。說，你想買什麼豬？”

陸言：“我想買的豬現在被關在X市污染病防治中心，叫宗炎。要活的。活的肉新鮮。”

陸言掏出手機，給豬頭屠夫看了看宗炎的證件照。

帥小夥白髮紅瞳，半邊臉毀容，很時髦。

豬頭屠夫的一張豬臉看向了陸言。

它的眼裡，流露出不加掩飾的貪婪。

這種凶光甚至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陸言從來沒忘記對面的污染物的污染值已經高達7700，但他的神情依然保持了平靜。

畢竟他還是客戶。這裡除了他之外，還有很多別的客人。想必為了屠宰場的名聲，豬頭屠夫也不敢放肆。

“防治中心……”豬頭屠夫發出赫赫的陰冷笑聲，“雖然X市一個能挨我一刀的人類都沒有，但要去防治中心買豬，價格可不便宜。”

它說話時，嘴裡的腥味直面而來，像是20年來沒洗過的下水道。

“不過，既然你能成為屠宰場的客戶。那你身上，必定有能支付起高昂報酬的東西。”

屠夫微微瞇眼，它舉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血水，一飲而盡。

系統在此時突然道：[那張人皮紙，現在，立刻，馬上，找個地方貼上。]

自從人魚島出來後，人皮紙就失去了入夢的天賦。上面的刺青還在外，但如果不是需要去神國，這張人皮基本上變成了廢紙。

陸言想過要銷毀它，但人皮紙刀槍不入，水火不侵。

他擔心這張紙流落出去，又變成極樂教邪典。

華夏人口眾多。當極樂教出現人傳人現象後，事情會變得格外麻煩。

因此，陸言總是把這張人皮紙隨身攜帶。

於是，沒有等豬頭屠夫下一句話，陸言問：“有洗手間嗎？”

豬頭屠夫眉頭一皺：“怎麼？”

陸言坦誠道：“我海洋生物，容易缺水。渴。”

豬頭屠夫甕聲甕氣道：“你們海裡的玩意兒就是麻煩，現在除了人類誰還會拉屎？”

說著，他撩開了豬肉舖的簾子：“裡面那個工作台，有水龍頭。”

這個工作台，毫無疑問是用來處理肉豬留下的血污的。

屠宰場老闆呂女士是個略微有潔癖的污染物。曾經因為豬頭屠夫的肉店太髒，在進行微服私訪時，扣了它半個月工資。

室內沒有燈，很昏暗。

屠夫的工作台就是一個大水槽。洩水孔被許多頭髮堵住，水槽底部濕噠噠的，踩上去鞋底感覺格外黏稠。

陸言盡量讓自己不去看工作台背後那面牆上掛著的各色人頭。

[人類打獵時，喜歡把猛禽的頭切下來當房間的裝飾。很顯然，污染物也一樣。]

[這些人頭，都是過去幾十年裡，你特別行動部的前輩哦。]

特別行動部的天啟者當然知道X市有這麼一個□□，十分危險，也曾想過要拔除污染。

他們努力過，但失敗了。因為無一生還的結果過於慘痛，總部只能暫停這種毫無意義的犧牲。維持著這種脆弱的平衡。

陸言沉默地擰開水龍頭，他背後，幾公尺遠的距離外，豬頭屠夫手裡拿著砍刀，靠在門口虎視眈眈。

他的手掌裂開一張嘴，王魚大口大口地飲水。

王魚不需要飲水，污染物倒沒少吃。

不過好大兒顯然明白如今情況特殊，喝自來水也喝的毫無怨言。

半分鐘後，陸言關掉了水龍頭，從上衣口袋裡拿出了人皮紙，擦手。

他的一舉一動都非常自然。

人皮紙被它揉進了王魚的嘴裡，隔了會吐出來的時候，變得聽話了許多，溫順地黏在了陸言的手背上，和原本的皮膚融為一體。

那種陰暗的、被窺視的感覺又一次浮起。

豬頭屠夫看見陸言出來，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我快下班了。趕緊過來，把訂單簽了。”

陸言自然沒什麼意見。

訂單是製式合同，顧客可以選擇送貨地點和送貨時間。

[時間填一週後。]

[地點，寫洛川植物園。]

陸言照做。

不寫病例的時候，他的字其實很好看。

豬頭屠夫把訂單塞進了自己圍裙的口袋裡。

「一手付錢，一手交貨。我們屠宰場做買賣，向來童叟無欺。不過，為了防止顧客跑單，有時候不得不用一些小手段。」他嘿嘿地笑著，從煤氣爐裡，拿出一根燒紅的烙鐵，“我得蓋個豬肉章。你自己選個地方吧。”

[簡單來說，這個豬肉章相當於契約。可以強制從簽訂方收取報酬。]

陸言的眉毛，忍不住挑了挑：“它會收走我什麼東西？”

[不出意外的話，是好大兒。]系統也跟著嘿嘿笑了出來，[不過，誰說是你在跟它簽合約了？你手背上那張皮，又不是你的。]

陸言秒懂，他摘下手套，露出了左手的手背，平靜道：“蓋這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手背上的人皮紙頓時瘋狂蠕動。

與此相反的是，陸言原本的皮膚上掀起一片片金色魚鱗，白色的細線探了出來，把人皮死死抓緊，揪在他手背上不放。

人皮紙寡不敵眾，感到了萬分痛苦。

它本來身負傳教的使命，這才從真主的手背上剝離了下來。

只是世事難料。

它原本選好的傳教士被陸言刀了。

後來，人皮紙想把陸言發展成教徒，又被王魚捶成一張刺青。

如今，甚至還要因為不可抗力原因，對萬里之外還在睡覺的主人背刺…

人皮紙淚目了。

系統：[我哭了，我裝的。回去給好大兒加餐吧。]

豬頭屠夫掃了眼。

陸言的手背上，有一個漂亮的黑色刺青。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手背上的皮膚有些凹凸不平。

不過，這並不是身為屠夫會關心的事，它又不是醫生。

豬頭屠夫獰笑著，把滾燙的烙鐵印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社會新聞：屠宰場老實屠夫被換付款二維碼，一周損失上萬元。

  真主：所以我又躺槍了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