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修士並不在意生辰,但是對俞幼悠來說,這是她兩世以來頭一次慶生。
雖然因她陰差陽錯的歸來撞破了他們正在醞釀的驚喜,但是這一日卻依然成了她最難忘懷的記憶之一。
多年過去,花嬸她們的面容卻並不顯滄桑,就連花奶奶都還精神矍鑠,每日都有力氣揍孫子。據他們自己說,整個陋巷中的街坊們平日裡都鮮有病痛,甚至狗蛋也成了桐花郡有名的長壽狗。
他們聽聞俞幼悠的親朋們尋到她了也跟著高興,拉著妖皇和百里空山嘮完嗑後,還幫著這些年輕人們一道打理那個小院,在俞幼悠想留他們一道吃飯時,卻又笑著離去,只道是給她和親友相處的時間。
等院中一切準備就緒後,俞幼悠總算被放進去看裡面的布置了。
對,沒錯,白日的時候她高高興興推門進去,結果下一瞬就被踏雪擠出去了,死也不願意讓她進門。
御雅逸他們在裡面很愧疚地喊她等等,美其名曰還沒布置好。
俞幼悠也只好蹲去老樹下一邊麻木地聽老奶奶說過去的故事,一邊心不在焉地琢磨他們到底在院裡布置什麼。
趁著老奶奶帶著妖皇去看她家養的大鵝了,俞幼悠扯了扯百里空山的袖子,期待地問:「你知道他們在裡面布置什麼嗎?」
他們弄得神秘兮兮的,把她攆出來後還謹慎地再補上靈力結界防止她偷窺!
百里空山咬定牙關不放鬆,連半句話也不肯透露,甚至在後面還殘忍地拋棄她,也進院子去了。
俞幼悠只能悻悻地收回念頭,和狗蛋蹲在老樹下打盹。
這一等,便生生從白日等到了深夜,直到子時過後,那些人才把她放進去。
結果俞幼悠滿懷期待地進到院中,下一刻便被他們精心布置的院子給閃瞎眼了。
卻見整個院子被割裂成了兩種風格,左邊站著的人族修士們,帶頭的是御雅逸和啟南風,他們身後的半個院子被布置得金碧輝煌,各種華貴的寶石和裝飾用的法寶在熠熠生輝,雖然沒燈,卻也把整個院子照得透亮。
啟南風和蘇意致在驕傲地介紹這些寶物各價值多少,據說都是他們從家裡偷偷搬出來的,且全選的「最奢華」的漂亮寶貝!
那一霎,俞幼悠以為自己來到了珍寶閣的寶庫。
她迅速把視線移到另一邊,然後就發現隔壁的空地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地洞,洞裡面黑黝黝的一片,邊上還特意搬來了兩塊粗獷的巨石,又不知怎麼弄來的好幾株古木和苔蘚荒草,看著非常野生,極其狼性。
俞幼悠心情略複雜地看了看眾人,最後把視線落在了百里空山身上,他的袍角底下還沾上了不少塵泥。
「你挖的洞?」
雖然用的是問句,但是俞幼悠的語氣卻已經篤定了。
百里空山眉眼中露出極不顯的笑意,嗯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俞幼悠的錯覺,她覺得這狼好像還有點得意的樣子。
邊上的妖皇也難得認可道:「他挖洞的技術著實不錯,在我們妖族都是數一數二的。」
紅琅的眼中亦是發自內心的欽佩:「白狼前輩在短短一晚內便挖掘出了極豪華的狼穴,而且還配了數個隱匿出口,最遠那個直通丹鼎宗門內,大人你可以自如往返兩地了!」
白寧也高興道:「以後你再也不用鑽狗洞遛出山門了!」
俞幼悠:「……換成鑽狼穴是嗎?」
她還沒想好怎麼編出誇獎的話,那邊的馬長老先跳腳了:「你居然挖洞挖到我們丹鼎宗門內了!過分了啊!」
啟南風在邊上嘀咕道:「這還不是因為你跟掌門告狀把狗洞堵了,白狼舅才幫小魚鑽了個新洞嗎?」
一時間院中又是眾修的笑聲,又是馬長老的訓斥聲,好不熱鬧。
俞幼悠一愣,視線與百里空山對上,後者略不自在地偏過頭,錯開話題:「要去洞裡看看嗎?」
她點點頭,跟在百里空山身後鑽入自己的第一個狼穴中。
妖皇下意識想要跟上,結果恰好馬長老拉著了他,要他幫著教訓這群不老實的小崽子,他只能匆匆用眼神瞪了豬和白菜一眼,示意他們注意保持距離。
可惜那兩狼早就一前一後進洞了,壓根沒搭理他。
真正進到洞裡後,俞幼悠才發現這裡面並不似自己先前想的那般粗糙——至少比百里空山和妖皇的洞要來得精巧得多。
狼穴的洞壁被打磨得乾淨平整,上面還鑲嵌有用來照明的晶石,甚至擺放著不少可愛的小玩意兒,瞧著有些眼熟,俞幼悠想了想,覺得這些東西和妖族的小崽子們愛玩的小東西有些類似,正想細看的時候,身後的百里空山突然止步。
動靜有點細微,不過俞幼悠還是發現了,她回頭看過去,卻發現百里空山低垂著眸子看著自己。
視線對上後,他迅速移開了眼,而後遞上一個錦盒,輕聲道:「這是生辰禮物。」
俞幼悠眼睛一彎,笑著由衷謝道:「這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生辰禮。」
百里空山聽後,眼眸中似乎閃過微光,倒是比她還要緊張地開著那個正被打開的錦盒。
裡面安然躺了一隻毛絨小狼玩偶,不過巴掌大,然而看那耳朵和爪子都圓圓的模樣,倒是和俞幼悠自己像極了,不過顏色不是銀色,而是如雪的白。
俞幼悠摸了摸,覺得這白毛如雲朵般的手感非常熟悉,就在即將想起那毛的出處時,注意力卻被某個玩意兒吸引走了……
她拎著這隻白毛小狼的大尾巴,很是高興道:「這尾巴做得最好,簡直一模一樣」
非常豐盈且不禿!
百里空山卻突然上前一步,在尾巴尖上一點,認真道:「這裡的毛是個隱匿的開關,可以薅下來,屆時便能從中放出我的劍氣,遇到渡劫境以下的敵人都能解決。」
俞幼悠:「……」
雖然百里空山的劍氣一聽就很厲害,但是她不是很想把這條尾巴給薅禿。
雖然這玩意兒有點古怪,但是俞幼悠還是高高興興地收下禮物。
百里空山似乎還想再說什麼,然而洞外傳來妖皇一聲大聲的警告:「差不多看完了吧?該出來了!」
俞幼悠把新得的寶貝白毛小狼小心收好,而後轉頭笑著對百里空山招呼:「我們走吧?」
「好。」
兩人一前一後從狼穴里鑽出來,妖皇斜眼瞅了瞅俞幼悠和百里空山,這才不冷不熱地開口:「可以去吃你的長壽麵了。」
卻見院中不知何時已經擺了好大的一桌,上面放了各類吃食,從黃鶴樓的點心到南境的蟹黃面,再至仙肆中特有的靈食靈酒,好不豐盛。
狂浪生和趙光霽他們高興地給自己先倒了滿滿一杯酒灌下肚。
馬長老剛想警告說小孩子不能喝酒,結果才想到時光荏苒,這些年輕修士都是二十多歲的大人了,於是挽了袖子,給旁邊的啟南風和蘇意致滿上。
「臭小子,別給咱們丹鼎宗丟人,今晚就讓他們知道咱們丹修並非孱弱之輩,給老子喝!」
正打算倒靈果漿喝的啟南風臉色一變,擰著眉嘗了口靈酒,下一刻臉上瞬間露出痛苦面具。
蘇意致則躺平任嘲,美滋滋道:「嘿,我本來就是柔弱的丹修!」
好在馬長老也沒真打算欺負這群後輩,笑鬧一番後,便遞了一個精緻的藥匣給俞幼悠,悠悠道:「給你的禮物。」
此舉一出,後面的其他人馬上反應過來,一時間各色錦盒和芥子囊都被送上,俞幼悠眼彎成月笑開了花,一一謝過收下這好大一堆生辰禮。
御雅逸一邊給踏雪和小雪鷹餵點心,一邊笑道:「你現在就拆開看看禮物吧。」
俞幼悠還有點不好意思:「這……不太好吧?」
狂浪生馬上拍桌而起,自信道:「有什麼不好的,拆!就先拆我那盒,我保准送的是最合你心意最實用的那個!」
俞幼悠一聽這話,立馬對狂浪生充滿了信心,也為自己先前暗自猜測盒中的禮物是某塊礦石感到愧疚。
她取出狂浪生送出的錦盒,在眾修期待的眼神中打開,卻見裡面是個精緻的琉璃瓶子,裡面裝著的則是淺粉色的膏藥。
不知道為什麼,瞧著這玩意兒熟悉的包裝,俞幼悠心裡有點發慌。
她茫然地抬頭看向狂浪生:「這是什麼?」
狂浪生拍著胸脯驕傲道:「這是珍寶閣最高級的防脫藥膏!據說有個修煉了鐵頭功法的修士頭禿得厲害,用了它三天就長出頭髮了!我保准你以後再也不用擔憂尾巴禿了!」
他邊上的周卓山等盾修也跟著驕傲:「我們幾人送的都是不同香型的,小魚師妹你能每天換著用!」
俞幼悠被他們的體貼感動得差點哭出聲。
結果體貼的還不止他們,那邊的劍修們怪叫一聲,然後飛快站起來:「你們怎麼也送的防脫膏?!」
俞幼悠精準地抓住關鍵字眼:「也?」
結果那邊的趙光霽抱著劍目光灼灼道:「當初在萬古之森我們看你的毛飛得厲害,所以商量了一下,特意去珍寶閣買了他們新推出的頂級防脫膏!」
果不其然,又是一連串的防脫膏出現在俞幼悠的眼前。
她突然就想起先前路過珍寶閣的時候瞥到的牌子——
「高階靈藥煉製而成,頂級生毛防脫膏!人妖修士必備,現已售出十份!」
俞幼悠先前也研究過不少類似的藥物,然而百里空山用過後表示效果極好,她用卻是毫無作用。她琢磨著這是術業有專攻,別人煉製的可能更好,堅決不承認自己這是天生的狼毛亂飛沒得救。
所以看到珍寶閣新品的時候,俞幼悠瘋狂心動了,然而摳搜的她被那可怕的價格驚到了,終究還是沒進去。
離開的時候她還琢磨著現在修真界的有錢人都這麼禿的嗎,結果現實告訴她……原來這些有錢人都是自己的小夥伴。
俞幼悠心情略微妙地收下小夥伴們體貼的禮物,好在後面的禮物正常了許多。
比如御雅逸送了她滿滿一芥子囊的高級獸糧,紅琅他們送的都是妖都的各種特產。
最後輪到了啟南風和蘇意致。
他們先你推我推地端上一大碗手擀麵,略不好意思地看著俞幼悠。
蘇意致輕咳一聲才慚愧道:「花嬸說你最喜歡雞蛋面,本來想親手給你做碗壽麵的,不過這玩意兒比煉丹還難學,我們就……略失誤了一些。」
啟南風承諾道:「明年保證給你弄出一碗像樣的!」
碗是最尋常的粗糲瓷碗,上面印著青色的花枝紋樣,俞幼悠看得眼熟,隱約記起這像是花嬸家裡的碗,當初自己剛從這世界懵懂醒來時,便是花嬸捧著這樣一碗雞蛋面來尋她。
俞幼悠揭開上面的蓋子,終於看清碗中的面。
說是麵條已經不恰當了,因為那些麵條粗細不勻,說是面塊興許更確切說,而且興許是怕沒熟煮了很久,所以早就軟塌得融成了一團。
唯一好看的估計就是上面飄著的金黃色煎蛋和翠綠的蔥花了。
對此蘇意致還有話要嘚瑟:「這蛋是我趁花嬸不注意,用火系靈力煎熟的!保證比老三煮的面好吃!」
啟南風馬上不服氣了:「憑什麼弄得不好的就扣我頭上?雞蛋是我從雞窩裡掏的,面是你擀的!」
那兩人又你一句我一句地小聲懟起來了,俞幼悠施施然坐在椅子上,端起那碗長壽麵感動的看著兩人。
不管賣相如何,這都是她最好的朋友親手做成的長壽麵,他們已是名滿修真界的天驕,卻依然願意為了朋友親自做一碗她最喜歡吃的雞蛋面。
這不是簡單的一碗麵,這是三人組赤誠滾燙友情的象徵,暗含了他們對她的美好祝福啊!
俞幼悠拿起筷子,大口地咽下一坨面。
她原本打算發自內心地謝過兩個好友,結果這一口下去……
俞幼悠捂著嗓子,那一瞬間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而此時啟南風和蘇意致的鬥嘴也進行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蘇意致開始分析這鍋誰背:「那半罐鹽是你不小心倒下去的沒錯吧!」
啟南風很無辜:「我後來不是又倒了半罐糖下去中和味道嗎!」
蘇意致指指點點:「可是你手抖拿了,後面倒下去的那半罐還是鹽!」
險些被齁死的俞幼悠:「……」
她錯了,她和他們之間的友誼就絕對沒有溫馨美好的時候!
……
這場熱鬧一直持續到了後半夜,妖皇開始和馬長老聊天,談起當年百里空山第一次去買靈丹的事了。
俞幼悠幾個年輕的閒坐著無事,最後一致決定去出去遛彎。
她起身準備招呼百里空山一起走,後者推開椅子起身朝她步來。
結果妖皇警覺地回頭,不冷不熱下令:「他留這兒跟我一起,你們幾個小輩自己出去玩就是了。」
那一瞬間,俞幼悠明顯在百里空山的臉上看到了快速閃過的不高興,最後他還是態度出奇乖順地坐回妖皇身旁,背脊挺直神情認真。
甚至妖皇剛一抬手,百里空山便一言不發地替他斟滿酒了。
俞幼悠覺得有點奇怪:「他以前不太聽大狼話的,怎麼現在這麼……乖?」
乖這個字放在百里空山身上著實讓人驚悚,她旁邊的啟南風和蘇意致也覺得詭異,最後只能胡亂推測:「估計是孩子大了懂事了吧?」
俞幼悠還想回頭看幾眼,然而踏雪已經拱著她的腰把她往外面推了,只得作罷。
然而後半夜的桐花郡一片寂靜,除了花酒街巷還燈紅通明外,其他地方都門戶緊閉。
十三人小隊路過百花樓和菊香院時只敢快速地瞥一眼,然後便飛快收回視線,目不斜視地加快腳步往前走了。
離開這片可怕的街區後,眾修才鬆了一口氣,雖然現在不知道闖到了哪條街巷了,但是總比剛才的讓他們覺得安全。
就在這時,後面的啟南風探出頭提議道:「快到我家了,你們要不要去坐坐?」
張浣月有點不好意思:「都已是後半夜了,會不會打擾到伯父伯母?」
啟南風擺擺手道:「他們眼下正在西境那邊忙分店的事兒,我家裡也就只有個老管家在,不用擔心這麼多的。」
眾修立馬安心,一道跟在啟南風身後走去。
不多時,他們便走到了一座極大的宅子前,上面簡單一個牌匾「啟宅」。
眾修默契地選擇不驚動老管家,收斂了氣息悄無聲息地從牆上一躍進到裡面。
啟南風家就跟他人一樣簡單,沒什麼花里胡哨的庭院樓台,只有各個奇怪的院子。
他帶頭領著眾人挨個介紹,極其耐心道:「這院子是我們家用來擺紙人花圈樣品的,我小時候扎了紙花送給隔壁的姐姐,結果被揍了出來。」
整個院子裡果然擺滿了各種紙花和花圈,還有森然的紙人站在中間,配合上這月黑風高的背景的確有點不對勁。
啟南風認真道:「我們要做的就是給死者最後的體面和安寧,所以哪怕做的是給亡者用的東西,也不會糊弄含糊這些無法再發聲的顧客。」
眾修倒也不會覺得害怕或者擔憂不吉利,他們甚至還都接受了啟南風親手摺的紙花,更鎮定地把它別在衣襟上。
然後下一刻,啟南風便領著他們去了最大的那個院子。
「這裡面擺著的都是各種棺材……當然,最貴的那口已經廢了。」啟南風臉上適時地浮出肉痛的表情。
「這裡面有凡人用的棺材,也有修士用的——雖然修士很少用棺材,但是還是有人想要保持肉身不腐不朽或是靈力不要太快消散,以期來日尋得機緣復生,所以這些用靈材製成的棺材其實賣得還不錯。」
那邊識貨的劍修和盾修們已經圍了上去。
趙光霽摸著手下的那口木質棺材瞪大了眼睛:「這是龍骨木啊!拿來製成木劍極好用!」
狂浪生也蹲在了一口石頭棺材前面驚嘆:「這不是寒冰晶石嗎!我先前還想弄一塊來鍛一面新盾呢!」
「這是冥鐵!」
「這是極品金晶石!」
好在他們眼饞歸眼饞,倒是懂事地沒人連夜扛走棺材跑,只是不斷地撫摸著心儀的棺材依依不捨。
恰逢他們之中不少人都喝了靈酒,那靈酒和尋常凡酒不同,全是用各類靈果釀成的,即便是修士都會醉,此刻酒勁上來了,他們便昏沉微醺地靠著棺材差點睡過去。
啟南風一拍腦袋,又出了個主意。
「我們家的棺材都要先自己躺進去睡一宿感受舒服與否的,正好找不到修士幫忙體驗那些靈材製成的棺材,你們進去睡一宿給提提建議唄?」
清醒的俞幼悠和蘇意致:「……」
然而那邊狂浪生幾個莽夫已經高高興興地應下了,還承諾保證明天給他來個詳細的建議。
他們直奔自己看中的棺材跑去,就連踏雪都不例外,被御雅逸放進了最大的那口棺材,對此啟南風體貼解釋:「這是給未來妖都分店準備的,那邊還有一口,小魚你要不要變回狼睡一睡?」
啟南風此刻的表情就和當年他提議俞幼悠把尾巴盤在腰上一樣自然。
俞幼悠被看得沒辦法,眼瞅著蘇意致都心滿意足地爬進一口靈石雕成的棺材裡了,她也只能配合地變回天狼跳進踏雪隔壁的那口棺材裡躺平。
別說,這棺材裡銘刻了不少靈陣,還真的挺舒服的,俞幼悠躺平後便入定沉浸在修煉世界中。
而隔壁的那些棺材裡時不時傳出踏雪和狂浪生此起彼伏的呼嚕聲,看樣子都睡熟了。
天色將亮未亮時,啟宅門前有對中年夫婦歸來,老管家替他們開了門。
啟母面上略有疲憊,隨口問詢:「我聽南風說他這幾日要歸家,可回來了嗎?」
老管家搖頭回答:「少爺沒回來呢,這幾日都不曾有人來過。」
啟家夫婦點點頭,進入大院後倒也沒有直接去休息,他們本來就是白手起家的凡人,都不是嬌氣的人,後來三人組煉了不少改善資質的丹藥送回來,他們也勉強踏入修途,眼下都是鍊氣期的修士了在,精神自然不錯。
「先去把西境拍賣拿下的那塊長陽木放棺材院裡吧,明日請師傅上門來制棺——」
啟父的聲音驟然而止,他謹慎地看向那個院子,壓低聲音遲疑問:「你有沒有聽見裡面有奇怪的聲音?」
啟母亦是表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不過兩人都是修士,膽子自然大了不止半點。
他們沒有就此後退,而是握緊彼此的手,堅定地推開了棺材院子的大門!
咯吱一聲響後,裡面的修士們也警惕地醒過來了。
昏暗的光鮮之中,一隻漆黑的老虎腦袋從棺木中茫然鑽出,踏雪還沒睡醒,張大嘴打了個哈欠。
緊接著它旁邊探出一隻狼頭,咧開大嘴露出尖利的狼牙衝著夫妻二人不好意思一笑。
後面的那些少年們也手忙腳亂地從這些昂貴的棺材中往外爬,黎明之前最為陰冷幽暗,無數的黑影在棺材之中攢動不止,棺材被碰撞得砰砰作響——
那一瞬間,啟家父母的瞳孔一縮,而後便拉著手默契地往後退出數步,直到退出院子後,猛地把院門一關。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張浣月甚至懷疑那兩人逃得比自己拔劍的速度還要快了。
遠遠的,才剛緩過神來的十三人小隊聽到了數道驚恐的呼喊聲——
「王叔快跑,有鬼!」
「不是鬼,這叫鬼修!快讓南風回來對付他們!」
十三人小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