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又看向了宿命人,輕輕歎了一口氣,惆悵道:“宿命人,我打不過他。”
“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宿命人專注地看著他,嘴角有笑意隱隱,“沒有人能做得比你更好。”
安撫好江落後,他回頭看向了遠處被百鬼圍起來的池尤。惡鬼形象狼狽,正在安著自己的斷臂,雖然惡鬼看起來沒有受到根本性的傷害,宿命人的眼中還是閃爍了起來,“你已經能讓他斷掉一隻手臂。這太讓人驚喜了。”
江落還在成長,卻已經能達到這個高度,他半個小時之內就能將池尤變成這個樣子,如果江落成長得更快,變得更強,殺死池尤也不在話下。
沒有人能做到的事,他卻可以做到。宿命人眼中情緒瞬起,又眨眼之間消失不見,他抬手,輕輕將江落臉側的一抹血滴抹去,聲音溫和如水,好似含著雪似的輕柔,“你今天做得很好了,回去休息吧。”
一行人慢慢往回走,長輩們為了遷就江落的速度,一個個走出了最慢步速。
進了院子後,微禾道長確定江落不需要他後就先行離開了,馮厲和紀鷂子一左一右扶住江落,將他扶回了房間。
房裡,人參精正躺在床上玩著腳丫,抬頭看見他們就大喜道:“爸爸,你回來啦!”
“這就是那個人參精?”紀鷂子稀奇地看著人參精,“養得可真好,白白胖胖的。”
人參精看見陌生人就有些害怕,它往被子裡縮了縮,披著厚被子瑟瑟發抖。
紀鷂子道:“哎呀,還躲起來了,看出來江落受重傷了?還挺機靈的啊。”
受重傷?
人參娃娃從被窩裡探出了一個頭,小心翼翼朝江落看去,眼神迷茫。
它怎麽沒看出來江落受傷了?
明明除了有些缺血之外,一切都健康得很嘛。
它剛想把這句話說出來,江落就眼疾手快地將它從被窩裡掏了出來,人參娃娃隻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還來不及說話,就飛速地被掐掉了一截人參須。
人參娃娃頓時忘了自己想要說什麽,“哇哇”大哭了起來。
江落把人參須送到了嘴裡,臉色肉眼可見地紅潤起來,甚至因為補得過度而渾身開始冒汗。
江落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補得有點過頭了。
他忍著燥熱,不忘記用肚兜接住人參娃娃的眼淚,不浪費一滴人參精華。
瞧見他現在的臉色,不用問紀鷂子就知道他已經好了。現在時間已晚,紀鷂子打了個哈欠,“既然你沒事了,我就回去睡覺了,明天再見。”
江落禮貌道謝道:“勞您擔憂了。”
紀鷂子懶散地揮揮手,慢慢悠悠地出了門。等他的身影消失不見後,江落的目光移到了馮厲的身上,這位怎麽還不走?
馮厲非但沒走,還走到了桌旁坐下,脊背挺直,英俊的面容一半沉沒在陰影之中,“過來。”
江落狐疑地走了過去。
屋裡的燈泡是二十多年前的老舊款式,上面遮著一層黃蠟似的髒汙,燈光昏暗,看人像是在看一張會動的老照片。
馮厲身上還有一股酒水味道。
“先生,”江落開口道,“您不回去休息?”
馮厲抬起了頭,陰影回到了他的鼻梁處,令他下半張映在昏黃燈光中的臉孔像大理石一般冷硬,“把它放床上去。”
被他看著的人參娃娃一僵,眼淚瞬間憋了回去,抽泣著裝成死人參。
江落乖乖將人參娃娃放了回去,重新走到馮厲面前。馮厲冷冷道:“你今天做錯了一件事,知道嗎?”
江落笑容僵硬一瞬,低著頭道:“弟子不明白。”
馮厲緩慢地看了看周邊,拿過了桌上花瓶裡插著的枯樹枝,語氣捉摸不透,“今晚百鬼迎親,你不應該主動過去,更不應該去跟宿命人表達你的請求。”
“你的師父是我,不是宿命人,”馮厲眼神沉了沉,道,“你該聽的是我的話,不是他的話。”
這話有點意思。
江落心想。
馮厲道:“伸出手。”
他拿著樹枝,分明是要打江落的手心。江落心裡的不悅快要突破極限,他低聲道:“先生,我……”
“快點。”馮厲道。
他握著樹枝的手已經擺出要懲治江落手掌的姿態,馮厲沒有說多余的話,但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確,如果江落不乖乖聽話,他將會采取更加嚴重的手段。
江落沉默了片刻,還是伸出了手。
“你師兄們每次犯錯,都要被我打上十下。念你初次犯錯,我隻懲治你五下。”馮厲毫不留情,一樹枝抽到了江落的手心。他用了很大的力氣,掌心之中很快紅了起來,江落看著這道紅痕,他不覺得這道疼算什麽,但不妨礙著他佯裝掌心蜷縮,又再下一瞬強忍著張開。
江落的內心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反覆思考著馮厲剛剛那兩句話,從中看出了宿命人和馮厲絕不和諧的關系,馮厲很不喜歡宿命人,那是否可以激發他們之間的矛盾,讓他們狗咬狗?
一下、兩下、三下,馮厲在他掌心之中敲了三下。
江落將這一筆帳記得清清楚楚,三下之後,他的掌心徹底沒眼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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