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人靜靜笑著看他。
他的笑意像是一縷清風,一彎明月,清清淡淡,不含任何雜質。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似乎江落怎麽想都不會影響到他。
江落也毫不在意,繼續道:“這麽一看,我殺了池尤只會對我有利。”
“但是……”
池尤如果就此死亡,那這個世界對江落來說,將會變得無趣而乏味。
再漫長的生命也沒有了用,還只會延長這種無趣。
以前影響過他理智的惡念說的對。
殺死惡鬼怎麽夠呢?
要留著惡鬼,一直和他互相折磨下去才有趣啊。
隻殺死池尤這一條,就足夠讓江落從宿命人的蠱惑中清醒過來。
沒有人可以代替池尤勾起江落的興致。
他現在最想殺死的宿命人不可以,他厭惡的馮厲也不可以。
除了池尤,誰也不可以。
池尤是江落的獵物,即便是宿命人,也不能碰他的獵物一下。
“你剛剛說神不會殺人,說你不會殺我……”黑發青年唇角緩緩勾起,露出一個古怪的笑,他抬步走到宿命人身前,抱臂道,“宿命人,那我就直說了。”
他直視著宿命人淺色的眼睛,眯了眯眼睛,“我現在的目標是阻止你成神,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殺了我的機會。”
他揚著脖子,修長的脖頸暴露在宿命人的眼中,大動脈完全沒有遮掩,鼓動的脈搏引人注目,“如果你不殺了我,那就等著我殺了你吧。”
宿命人的表情終於有了微微的變化,“你殺不了我。”
江落哈哈笑了,“不管我能不能殺了你,只要你不殺我,我都會想盡辦法阻止你成神。”
宿命人被推入到了一個兩難的境地。
江落這猝不及防的一手,將他逼在了死胡同裡。要麽宿命人不殺江落,江落就會阻止宿命人成神。要麽宿命人殺了江落,可只要他動了殺心,江落死亡,那他還是不可能成神,預言也無人可破。
在內景待的時間已經超過了三分鍾,但江落還沒有出去。
良久之後,宿命人終於笑了,“是我小看你了。”
江落目光灼灼,“你不殺我?”
“我不會殺你,”宿命人淡淡笑了,“神,怎麽會殺人呢。”
話音剛落,江落就感覺到了熟悉的頭暈目眩的感覺降臨,他知道自己要離開宿命人的內景了。
江落最後往香爐上看了一眼,香爐正面雕刻著一個篆體“佛”字。
佛……
有釋迦摩尼割肉喂鷹坐地成佛,也有以身飼虎的菩薩。這就是宿命人追求的善嗎?
他是否以為做到極致的善,就能成神?
江落失去了意識,下一瞬再睜眼的時候,他回到了小泉池裡。
熱水淅瀝,宿命人還在扶著他的雙臂,他們四目雙對,江落突然彎起唇,像是說著預言一般篤定而輕聲,“宿命人,你不殺了我,你會後悔的。”
宿命人包容地看著他,就像看一個頑皮的孩子,“你會改變主意的。”
他退後一步,扶著江落從水中離開,“既然泉水對你沒有作用了,那就不用再泡下去了。讓紀鷂子教你一些其他的東西,你還可以變得更強。”
江落靜靜地聽著,又問道:“如果我不改變主意呢?”
“我不強求人,”宿命人無奈笑了兩聲,他回頭看了江落一眼,溫柔道,“如果等你庭審之後還願意回來山上,那就代表著你想要為這玄學界出一份力,但如果你不會再來,我也不會為難你。”
他歎了口氣,“只是可惜,你的朋友們都要身死在浩劫當中了。”
江落笑意緩緩收斂,臉上慢慢變得面無表情。
*
江落和宿命人一出泉池,就迎來了馮厲隱隱含著怒意的話,“你身體不舒服為什麽還要強撐著下泉?”
江落冷著臉偏過頭,沉默以對。
馮厲好像也不需要他的回答,目光移到了宿命人握著江落手腕的手掌處,那眼神像是要將宿命人的手凍成冰渣。
宿命人有所感覺,他若有所思地看了馮厲片刻,突然開口道:“天師,你該下山了。”
馮厲抬眸和他對視,神色冷峻,“宿命人這話是什麽意思。”
“老天師年紀大了,壽命不多了,”宿命人慢悠悠地勸道,“你也應該回去多陪陪他,而不是在我這裡耗費時間。”
馮厲面不改色,他轉動手上的玉扳指,片刻後道:“好。”
“但不必宿命人多費心了,”他淡淡道,“我走,我的徒弟也不會再待在這裡,我會帶他一起走。”
宿命人道:“他會繼續留在山上。”
馮厲譏誚一笑,刀尖隱隱對準宿命人,“宿命人,江落是我的徒弟。”
“天師,”宿命人,“那我又是你的什麽人?”
馮厲微微一窒,臉色難看。
他就像是強行忍著殺意和暴怒一般,說不出來了其他的話。
“我會和老天師講明原因,”宿命人,“你自行下山吧。”
馮厲很快冷靜了下來,“走之前,我要交代江落幾件事,宿命人,放開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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