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被關進監獄的池家六支旁系上上下下三十八人全部在一夜之間暴斃。

他們的舌頭全被拔掉, 眼球如死魚眼一般外凸，紅血絲佈滿眼白部分，蒼蠅崩了滿身。他們像是看到了什麼恐懼的東西, 一個個死得面色猙獰。沒有人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 也沒有監控拍攝到任何畫面。官方匆匆將這件事定為玄學側事件，並決定加快接手玄學界的速度。

在國家剛開始對玄學界出手時，剩下的四大家就鬧得分崩離析。

因為出乎所有人的預料, 巫醫世家連家、佛門代表大昭寺竟然乾脆利落地接受了國家的管制。

卓正宇在知道卓仲秋竟然入職科研局幫著外人對付他之後, 發了一大通火氣, 怒罵卓仲秋不孝子, 甚至拿起掃帚揍了她一頓。這幾天, 他一直看不順眼卓仲秋，此時聽到連家和大昭寺的這個消息, 他徹底驚住了。

卓仲秋趁機勸道：「爸，你看看人家。人家大昭寺和連家哪個不比咱家的底蘊強？人家都接受管制了, 你還負隅抵抗什麼啊。」卓正宇下意識罵了她

一句，「你給我閉嘴！我看你就是想氣死我！」

「我跟你講道理呢，」卓仲秋翻了個白眼, 「咱們家吸收的人才太少了，現在這個局勢根本就沒法打出頭。我這麼跟你說吧，內部消息，十二所高校的學生不是快要畢業了嗎？這一百多個人才一大半都對咱們部門感興趣，就等著興高采烈地入職科研局當公務員呢。咱們家給的待遇再好, 能好得過國家嗎？六大家再有名, 能比國家有名嗎？更何況他們進來科研局可比普通人簡單多了。」

卓仲秋掏心窩子來說服她爸, “誰能拒絕得了這個條件, 爸, 要是國家給你頒布錦旗或者給你個榮譽稱號，你能拒絕嗎？”

卓正宇：“……我不能。”

卓正宇雖然習慣了玄學界獨自成一體的情況，但並非不愛國。

只是愛國歸愛國，玄學界的事情，怎麼交 給一個小小的才成立的科學研究局管理呢。

「你們組長是誰？」卓正宇煩悶地問。

「江落啊，你竟然不知道？」

卓仲秋徹底無奈了，「你連這麼簡單的消息都不知道，還想幹什麼？我勸你趕緊跟著大昭寺和連家的腳步去科研局掛號吧。我真不知道你在猶豫什麼，現在六大家只剩下了四個，主動投誠的還能得到最好的待遇。爸，你在擔心什麼？」

她掰著手指頭算，「國家不會管得很嚴格，咱們家以前怎麼樣以後還是怎麼樣，只是需要多走道手續領個證件。就像是商戶領個營業許可證一樣，以後的大事，像比賽，十二高校的期中期末考，也跟咱們沒有關係了。除此之外也沒什麼不同，國家不會阻止你們發展，就是不能超過一定程度。」

卓正宇皺眉道：「還要領證？這怎麼能叫沒什麼不同。」

「這是為了更好管理玄學界的人，一方面有能力的人給個證書，不讓老百姓上當受騙，也允許你們私下接單。另一方面是好調查好管理，萬一再出了人命官司，或者是像血鰻魚那樣的事，也好能找是誰在搞鬼，少了藏污納垢的機會，」卓仲秋冷笑一聲，「過去半個月，你不知道我們調查出了多少醃臢事，玄學界腐敗的根底，全都是冤魂厲鬼根根白骨。」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卓仲秋越看越氣，最後氣得手都在抖。

怪不得池尤的夢裡沒了玄學界的人後，鬼魂會這麼多，多半是玄學界自己作的。玄學界當然也有過好的時候，就像以前國家戰爭那時，玄學界從來沒有置身事外。但現在的玄學界已經不是以前的玄學界，卓仲秋無比贊同將如今的玄學界交給國家打理。

她下了最後一個絕招，「我都已經在科研局了，你看看剩下的四大家裡，除了咱們家誰家還有人在科研局裡？」

卓正宇精神一震，是啊，仲秋就在科學研究局啊，如果他們家主動順從，是不是能讓仲秋在領導面前有個好印象？

卓正宇想了整整一個晚上，隔天一早就就去了大昭寺，和大昭寺的住持談了這件事。沒人知道他們談了些什麼，當天下午，他就對科學研究局投了誠。

這麼一來，除了苟延殘喘的玄靈辦，整個玄學界只剩下瞭如巍峨大山一般的天師府一家獨大。

*

科學研究局接管的事情越來越多，人手開始不夠用，正好臨近十二高校畢業，江落做主，向十二高校畢業生和業內人士公開應招。

招聘會從下午三點開始，局裡專門準備了一間面試房間。每個面試者挨個進入房內，考察下實力強度和道德三觀，這次面試，江落只打算要二十個人。

他奉行的是人數在精不在多，況且科研局剛成立，步步需要謹慎，人一旦多，萬一招進來一個心懷不軌的，將會攪亂大好局勢。

他是主面試官，右側坐的是聞人連和祁野，他們兩人一個負責觀察面試者的人品優劣，一個負責考察理論知識。

江落左側坐的是上級領導，這是科學研究局第一次面向玄學界招人，總要來個人見證。

領導是個普通人，他並不過問江落的一切決定，樂呵呵地坐在一旁看熱鬧，幾輪面試下來，他保溫杯裡的水就下去了一大半。

江落端起礦泉水也抿了一口，輕輕揉了揉眉心，「沒有太好的。」

聞人連將下一個面試者的資料放到他面前，笑著說：「對現在的你來說，我們在你面前都是小朋友。」

特別是經歷了半個月前那一場和宿命人的大戰後。

聞人連他們頭一次清楚地認識到，在江落和宿命人的對戰中，即使他們無謂生死地想要幫忙，但實力不夠的結果只會是以卵擊石，非但幫不上忙，反而會成為拖累。

大戰之後，每個人就跟受到刺激一樣，特別是葛祝，成天成夜把自己關在訓練室裡，就為了能更進一步。

江落道：「那不一樣。」

他也不抱怨了，放下手拿起聞人連給他的資料，快速地將面試者的資訊看了一遍。

「陸無，23歲，黎玉大學成績最好的畢業生……是個天才啊，」江落微微提起了點興趣，他點頭道，「叫他進來吧。」

一分鐘後，一個面容英俊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聞人連輕聲誇道：「長得真好。」

江落聞言，抬頭朝陸無看去，他眼光挑剔地上下打量，「也就還行吧。」

他們兩個人地對話輕且快，連江落左邊坐的領導都沒聽見，但陸無似乎有所察覺，精準地朝他們兩個人看來，對上他們兩個人的目光後，自然地露出一個風度翩翩的笑容。

他很年輕，在這種場合也穿著較為舒服的休閒西服，外套敞開，露出裡面修身的白襯衫。噙著笑的模樣如春風化雨，溫文爾雅。

江落突然眼皮一跳。

他再次低頭看了遍手上的資料，右側，祁野開始提問專業。

祁野問一個，陸無答一個。開頭的幾個問題裡，他沒有答錯一個。

這並沒有什麼特殊，畢竟前五個問題只是基礎的理論，但惹人注意的是陸無答題時的姿態。他答得不急不緩，談笑風生，而且引經據典信手拈來。問他“走陰”，他能扯到《搜神記》和《語怪》。問他道術、鍊器、畫符、祝禱，他也說得有條理。祁野不由問得更深，但陸無表情就沒有變過，一直噙著優雅的笑容，言談舉止令人心生好感。

江落看著陸無的眼神越來越古怪狐疑。

他定定看著陸無，陸無毫無破綻，甚至眼神都沒往他的方向看上一眼。看起來沒有絲毫破綻，但江落卻總覺得他全身都是大寫的疑點。

怎麼看怎麼像池尤批皮。

等聞人連問完了，江落靠在椅背上，雙手環胸問道：「你的體術怎麼樣？」

陸無「唔」了一聲，「還算不錯。」

但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這句「不錯」明顯是自謙。

江落一言不發，只是猝不及防地推倒了眼前的礦泉水瓶。

礦泉水瓶從桌邊跌落，遠在三步之外的陸無反應迅速地大步上前彎腰，牢牢在礦泉水瓶落地之前握住了瓶子。他笑著直起身，將水瓶重新放在江落的桌子上，鬆了一口氣道：「差點沒接住您的水。」

這麼一下，聞人連他們都露出了讚賞的表情。唯獨江落嘴角抽搐，眼神更加不善。

但在左側還坐了一個領導的情況下，江落發現了不對也不能說出來，相反，他還得用一個順理成章的理由來把這個閒得無聊惡劣地來扮演面試者的惡鬼給淘汰出去。

他眼睛轉了轉，問道：「會看手相嗎？」

陸無彬彬有禮地頷首，仍然謙虛地道：「會上一點。」

江落像是沒發現他是誰一樣，笑著伸出自己的左手，鼓勵道：「不用謙虛，來試一試吧。」

聞人連額上冒出虛汗，立刻想起了江落家裡那個嫉妒心和獨佔欲極強，偏偏又像個不定時炸/彈一般危險的惡鬼。他連忙從抽屜裡抽出了一雙手套遞給陸無，道：「戴上手套再看。」

他怕那個惡鬼聽到有人敢碰江落的手後，把這個可憐的陸同學給殺害了。

陸無說了一句“冒犯了”，緩緩戴上手套，握住了江落的手。他將江落的衣袖輕輕推到了手肘部，露出了勁瘦白皙的小臂。

陸無的動作慢條斯理，說話像是念詩一般富有獨特的韻律，「四肢在命相學中對應春夏秋冬，加上頭則對應五行。手足要柔軟而光滑，色如白玉，才是富貴人之相，就像是您一樣。」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一寸寸從江落的手腕向下，摩挲至細軟的指腹，手套光滑，像毒蛇爬行一般引起了細微癢意。

「手指尖細修長，代表著您聰明俊美，」陸無誇讚道，「手又細又軟，代表著您清高尊貴。」

說完，他彎下腰，輕輕嗅了嗅江落的手背，遠遠的一觸即離，「您的手溫暖而芳香，是標準的貴人相。我能否看看您的掌心紋？」

他看起來正經又疏離，像是普普通通在為江落看手一樣。但說的話，做的事，卻總透露了點似有若無的狎暱稱。

江落面色不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尾輕輕一瞇，明明眼神銳利，但卻像是故意勾人犯錯一樣，「我倒是可以讓你看，但你能看透嗎？我們的團隊裡就有一個專門研究相學的人，他都看不透我的掌心紋。」

陸無紋絲不動，「試一試您就知道了。」

聞人連不由和祁野對視一眼。

這個人乍看沒看出來，現在看起來，他有點狂。

陸無翻過來江落的手，細緻看著他的手心，「您掌心有道金花印紋，掌紋像是金花的模樣，這是一生富貴的象徵。您是男人，這代表著您能封侯拜相，官路亨通。」

領導叫了一聲“好”，“這個寓意好！”

江落的官路亨通，不就代表科研局會幹得熱火朝天，前途遠大嘛！

陸無的指尖描著這道掌紋，忽然又笑道：「如果女人身上有這道掌紋，代表她會嫁給顯貴之人。」

江落道：「是嗎。」

他抽回了手，瞬間收斂了笑容，冷漠地道：「好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陸無聽話地點頭離開，等他一走，聞人連就問：「我覺得他可以，你覺得怎麼樣？」

「不能要。」江落果斷道。

這會連領導者都不解地看過來了，問道：「為什麼不能要？」

江落抽出一張紙巾狠狠地擦擦手，面色一瞬間變得激憤又氣惱，把領導唬得一愣一愣一愣愣的。江落理直氣壯地摸黑惡鬼，「他人品不行，給我看手相的時候竟然撓我的手心，都敢騷擾面試官了，必須淘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