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宿命人轉身,原來是滕畢一手拿著大刀,一手抓著半死不活的莉莎跳了下來。
滕畢肩背上坑坑窪窪的都是血,他看到洞穴裡的場景後呼吸猛地變得粗重。他把莉莎往牆角用力扔去,莉莎腦袋撞上了石壁,哼都沒哼就暈死了過去。
滕畢雙手握緊刀柄,臉上殺意濃烈,一聲不吭地就朝宿命人衝了過去。
岸邊刀槍劍戟,但龍泉裡,江落卻逐漸力竭,沉在了水底。
他被淹死過一次。
但上次與這次相比,完全是小巫見大巫的程度。
宿命人說是在救江落,可江落卻覺得生不如死。
龍泉的力量無孔不入,江落感覺到了自己的身體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發生著巨大的轉變,但他同樣也感受到了生命飛速流逝。
好像有一雙大手捂住了他的口鼻,將他按在池底,讓江落感覺到了刺骨的冰冷。
他想,他可能真的要死了。
岸邊宿命人和滕畢的對戰聲音傳入他的耳朵,碎石濺入了水池中。但江落升不起任何的希望,他知道滕畢打不過宿命人。
其實也是他低估宿命人了。
即便被奪走了一半的力量,即便被重傷,宿命人的回擊也防不勝防。
肺部的氧氣越來越少,身體的痛苦如附骨之疽,江落這兩周所經歷的疼痛,是他一輩子以來最頻繁最深刻的一次。如果是怕疼的人來,估計已經疼死了。
江落這一次仍然流出了很多血,但沒有一隻惡鬼在旁邊用冰冷的手給他擦血了。
都說人快要死了的時候,腦子裡會閃過過去的畫面。或許是缺氧造成的幻覺,江落也看到了自己過去的記憶。
從小時候到長大以後,有痛苦有快樂。和人群狂歡的場景很多,自己獨自一個人的畫面更多。枯燥的設計院作圖,電腦桌上一隻孤零零的打火機。熟悉的朋友,不熟悉的陌生人一個一個閃過,最後竟然定格在了惡鬼的臉上。
江落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巨大的不甘和酸澀。
這股感情濃烈得讓他牙齒顫抖,在痛苦和窒息帶來的死亡之前,以前從未細想過的情緒在這會迅猛堆積,一鼓作氣地衝過了江落的閾值,瞬間打破了他的所有故作冷靜和理智。
江落蜷縮著,手指顫抖。
他死死咬著牙,突然在這一刻徹底明白了自己對惡鬼是什麽樣的心情。
他刻意忽視的感情,不想承認的服輸,在生死之前,就這麽清晰明了了。
江落心中的難過幾乎瞬間衝上了喉嚨,他想,原來我喜歡上他了啊。
可他還要跟池尤分手呢。
但多可悲又可笑。
他的倔強到現在才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但明白了之後,不管是分手還是在一起,他再也見不到池尤了。
……
山下。
池尤不知道為什麽有些煩躁不安。他不停地在山腳下走來走去,步伐從遊刃有余的優雅變得越來越躁動。
隨著時間流逝,他心頭的陰霾不止沒有減緩,反而變得更加嚴重。
池尤竟然有些不安。
察覺到自己竟然在不安之後,池尤幾乎嗤笑出聲,笑話,他怎麽可能會不安?
但他的笑剛剛扯起就變得僵硬,惡鬼的嘴角無法再往上扯起分毫。惡鬼終於放棄欺騙自己,他快步走到山路前抬頭看著高聳入雲的大武山,俊美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面無表情得嚇人。
空氣乾燥,人心浮躁,隱隱有種什麽大事快要發生的感覺。
池尤的唇抿得越來越直。
在他整個人肉眼可見地變得煩躁時,腰間的三顆痣突然發熱了起來。
池尤猛得一愣。
三顆痣在發熱,這代表著他的“另一半”正處於生死危機的關鍵時刻。
池尤的眼神倏地沉了下來,他一言不發,身後的黑霧出現快速包裹住他,化成一團黑霧毫不猶豫地往大武山上趕去。
*
龍泉裡的動靜越來越小。
滕畢心裡的預感越來越不好,他硬生生地扛著宿命人的一擊不管不顧地衝到了池邊,伸手就去拉池裡的江落。
但他的手剛插進渾濁的白色水裡就疼得猛得抽搐一下,滕畢收回手,他的手已經變成了一堆白骨。
滕畢疼得滿頭大汗,脖子上的青筋暴起,他痛苦地護著自己的手,強忍住劇痛朝著池底大叫道:“江落!”
本能告訴他,這個池子裡的水是非常可怕的東西,只要他敢進去,絕對會死無葬身之地。
宿命人並沒有趁機襲擊滕畢,他也看向了龍泉,眼中複雜情緒閃過,“這是龍脈中最精華的部分,對邪祟的壓製最為厲害,你救不了他。”
滕畢死死咬著牙,用盡全身力氣拿大刀撈著江落,“江落!”
宿命人皺眉,將他拽遠池子,“你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他。”
“啊啊啊啊!”
滕畢紅著眼睛怒吼,拿著大刀反手朝他狠狠捅去,“我要殺了你!”
宿命人輕輕往後一躍躲開,他突然抬眼往頭頂的黑洞看去。
黑洞裡忽然鑽了進來一團淡色的黑霧。薄霧稀薄,勉強有一個人的大小,黑霧落在地上散去,露出了被黑霧包裹著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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