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氣上火了。”
明叔馬上說︰“那應該換一盞降火降燥潤肺護肝的茶。”喚過琴姨︰“泡一壺金線蓮。”
柯嶼這才跟著走過玄關,在客廳坐了下來。他懷疑明叔分明已經察覺了什麼,但老人家道行莫測,不不是他能瞧出端倪的。
“什麼時候有空,我讓人把你引薦給葉瑾。”商陸從果盤裡揀起一顆車厘子。他會客談事的時候,除了明叔是沒人敢在旁邊的。明叔現在去了廚房,四周沒人,他淡定地把車厘子喂進了柯嶼的嘴裡。
柯嶼心虛地隻覺得臉皮一麻,咀嚼過後才說︰“她今天找過我了。”
“跟你說什麼了?”
“讓我年後去她公司坐坐。”
“你怎麼想?”
“還在考慮。”
“有別的更好的選擇嗎?”
柯嶼搖搖頭。
商陸笑了笑,“看來你把你前老板得罪得不輕。”
“倒是有幾家經紀公司接洽過我,不過……”
“他們不知道這裡面的深淺。”
“嗯,我已經被辰野封殺了。辰野不止做藝人運營,也做投資出品,湯野的人脈很硬,好的項目只要他想分一杯羹,就一定能進入。作為出品方之一,他想把我踢出去易如反掌。”柯嶼頓了一頓,“影視寒冬,演員的可取代性百分之九十九,沒有誰是缺一不可的。”
“所以如果你貿然簽了別的公司,一定會處處踫壁,等你的經紀公司反應過來,就只能把你雪藏或者轉手。”茶來了,商陸掂起茶盞,給柯嶼斟了一杯,“你前老板為什麼不直接表明封殺你?”
他問的問題很敏銳,柯嶼卻知道,這不是因為湯野對他有什麼仁慈惻隱之心,更不是殘存什麼愛意,“他是個體面人。”
所以做什麼逼人山窮水盡的事,也要體體面面的。
商陸雲淡風輕地哼笑一聲,“有意思。”
“不管體量如何,業內能跟他背後的關系資本抗衡的,不超過三家。你說的葉瑾就是其中之一,不過她這兩年好像重心不在這裡,昂葉在走下坡路,我需要再考慮。”
“因為她這兩年在忙別的。”
“你跟她很熟?”柯嶼眼神一動,“她今天來找我……”
“不是我授意的,她來找你,一定是因為她覺得你值得。”
柯嶼自嘲地略微笑了一下。
“我跟她不熟,熟的是GC。前幾天跟GC現在的當權人陳又涵吃了頓便飯,中間聊起了她。因為她弟弟的緣故,她這兩年的精力都在葉家的主業,也就是寧通商行上,現在事情解決了,她會從銀行業務裡退出,重新回到她自己感興趣的文娛行業。”
柯嶼料想,說是便飯,多半還是為了給他鋪路。
“鐘屏跟湯野的不正當關系,應該就是這兩年發展起來的。他覺得他老板重心轉移,就想給自己提前找好下家,剛好跟你前老板看對了眼。”商陸慢條斯理地分析,倏爾想起什麼好笑的事,略微諷笑了一聲︰“他在飛機上還給我遞過號碼。”
柯嶼︰“……”
商陸自證清白︰“別看我,我沒接,都不認識他。”停頓了一下,“而且我當時是直的,直的不得了。”
柯嶼咳一聲,明叔候在幾米開外的屏風後,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
“說回葉瑾。我姐——”他又想說「姐夫」,一想陳又涵現在一派情比金堅的模樣,改口道︰“陳又涵對她評價很高,說她手腕魄力都不輸,而且很有戰略眼光。陳又涵這個人眼高於頂,能被他認可的,人品手段缺一不可。何況背後還有葉家。”
柯嶼認同︰“今天聊了幾句,的確是雷厲風行的樣子。”“我建議你把商務約簽在她那裡,是相信以她的關系和能力,一定可以把你推起來。另外就是葉家和陳家關系緊密,GC未來在文娛影視大刀闊斧,你前老板還沒這個實力染指GC的項目。”
前老板前老板的,柯嶼好心提醒︰“叫湯野。”
“知道,懶得記。”注水聲在靜謐中響起,柯嶼看著商陸垂首斟茶的側影,意識他天然的高傲。說這句話的時候,輕飄飄的樣子分明在說湯野不配,好像是什麼無關緊要的小角色。
只是那種莫名的若隱若現的敵意,卻讓柯嶼心裡緊了緊。
商陸會知道嗎?
如果知道了,是會心疼,還是嫌惡,還是先心疼,再逐漸地嫌惡?
過去七年,他隻當是一場漫長的未遂的強奸。他可以把自己的被遺棄、貧窮、落魄、被養父猥褻、被曾經的養父嫌棄是晦氣無福命中帶衰之人——乃至自己無可救藥的稀爛演技都明明白白地坦誠給他。每一道傷口、每一道結了痂的傷疤,他都坦坦蕩蕩。
唯獨這件事,他還在害怕著。
這傷是新鮮的,這傷口是尚未愈合的,這糜爛的血肉是醜陋腐臭的,乃至留下這道傷口前的抗爭——似乎都不是那麼拚死拚活的、抵死的、魚死網破的。
他被一張漁網束縛切割了七年,用盡了所有的智慧才拚來奄奄一息的殘存生機,誰的誅心他都不怕,他只怕誅心的那個人是商陸。
怕商陸用那種失望的目光看著他,問,你為什麼不乾脆死了?跳樓,割腕,裝瘋賣傻。你都沒有做這些,憑什麼說你抵抗過了?你為什麼抵抗了七年卻還是名利雙收?
喂,我問你,你是不是把這場強奸當成了交易?
人性與人品是沒有關系的。再乾淨磊落完美的人都有不可觸及的底線。
他不敢賭。
他怕人品讓商陸依然珍惜他,但人性卻只能讓他無法再愛他。
柯嶼回過神,聽到商陸已經把話題轉到了影視約上,“一九分?”
“你做慈善呢?”
商陸失笑︰“二八?三七?都給你。”
“我在辰野是二八,我二公司八。”
“你們老板夠黑的。”
“藝人到了一定地位後,一般都會重新簽約,分成可以談到四六,我欠了湯野一座療養院,所以一直沒有重簽。”
“怪不得兩千多萬的違約金還要靠賣房子來籌。”
聽聽是人話嗎。
柯嶼無奈︰“就算重簽了分成比例高了,違約金也肯定會上到五千萬。”
商陸看他一眼,“以後都不用受這種剝削了。”
剝削兩個字從資本家之子口中說出,有種荒誕的意味。柯嶼一哂,轉過話題︰“你的劇本怎麼樣了?”
“下周趕著年前最後一批審核,不出意外的話,年後通過round table就可以開始正式籌備。”
“你好自信。”明銳計劃發布兩個月,斃了何止上百個本子,都說請去圓桌challenge的業內大拿個頂個的難纏挑剔,能走到最後一輪的都不止兩把刷子。
“如果他們不想主投,我可以自己出品。去澳門拍的成本都是可控的。之所以交給他們,是因為我不熟悉內地的審核和發行,這叫轉嫁風險。”
他輕描淡寫,柯嶼反應過來他話裡的壞心和高傲,看著他的眸光裡有了挑逗的戲謔。
“我沒想到你第一部 會是商業片,我以為你是拍文藝片的。”他搭著二郎腿,一肘支在膝上托著腮,笑容慵懶。
不走票房,走獎項和口碑,是很多國內年輕導演的路線。先拍一兩部邊緣題材,再剪上那麼幾刀,被廣電迫害的人設就可以立起來了,接著就送到國外評獎。所有的獎都需要公關,最難啃的三大暫且不管,找一個外國發行公司進行運作,只要電影質量過得去,公關一個A類國際電影節的銀獎不是難事。這時候再曲線救國,回到國內刪減版上院線,再搭配完整版上網頁平台和藍光銷售——票房如何不說,導演和主演的口碑逼格已經順利起來了。
商陸勾唇一笑,目光戲謔深沉︰“我為什麼要做選擇題?”
第74章 本 作 品 由 思 兔 網 提 供 線 上 閱 讀
臨近新春還剩十幾天的時候,商陸飛了一趟意大利。裴枝和的新年音樂會正巡演到米蘭,他沒有通知裴枝和,一反常態地買了後排的座位。仍然是門德爾松E小調協奏曲,這已經成為了他的保留曲目。偌大的舞台被燈光照耀得矚目,襯得正中的他單薄蒼白,只是當琴聲響起的那一剎那,悠揚下蘊含著堅韌詩意的力量,像春天一夜抽出的柳條。
他的確不需要特定的誰在台下注視他,才能釋放。
商陸靜靜地聽完整場,音樂會結束時,隨著洶湧的人潮一步也未回頭地離開了演奏廳,當晚就飛回了大陸。
他一個字都沒有告訴裴枝和,推特私信裡,裴枝和新發了一條︰
「今天在退場觀眾裡看到一個人,他的背影好像你。」
商陸沒回。
對於男朋友孤身一人跑去見同性竹馬這件事,柯嶼不可謂不吃醋。商陸無奈︰“講點道理,我讓你跟我一起去,是你抽不開身。”
他的確抽不開身,工作室只有他一個光桿司令,手底下搭盛果兒這麼一小丫頭片子,連人事架構和每個工作崗位的招聘JD都是他現想現學現寫現琢磨的,寫完了,招聘網站正式刊登一份,個人微博主頁置頂發布一份,倆小時功夫郵箱就塞爆了。
正值年末,柯嶼跟盛果兒只能分頭先審核,筆試和面試都安排在了年後。
網上的風暴都在時間的消逝中變得無足輕重。
自從公關公司介入,有關他身上的流量注水之爭也逐漸模 為整個行業的亂象之爭。這是注定的。整個大環境如此,沒有哪個演員可以真的做到逆流而行——或許有人做到了,諷刺的是,在完成這一壯舉的同時,他們也注定會消失在公眾的視線內。
星鑽之夜他對媒體的一番肺腑之言,莫名在一周後成為了熱議話題。他說“粉絲不需要為任何商務銷量負責”是真心的,粉絲的控評也是真心的,路人覺得他立人設也是真心的。
有博主調侃,「柯嶼說要退出流量之爭」——「柯嶼說要退出流量之爭」成為了最熱的流量話題——柯嶼又獲得流量了。
仿佛一場大型行為藝術。
他以前心直口快想什麼說什麼,現在換自己經營,才知道自己的“真性情”給麥安言帶來了多少麻煩。
「柯嶼會投胎就行」
「柯嶼為電影采風」
「柯嶼談過六次戀愛」
「柯嶼戀愛高手」
「柯嶼 mr.island」
「柯嶼被困台風」
「柯嶼解約」
「柯嶼粉絲和演員之間是弱關聯」
……
葉瑾當著他的面逐條念了這一季度他上過的熱搜,繼而笑吟吟地把統計文件遞給了他︰“精彩嗎?”
“有些是黑熱搜。”柯嶼接過文件隨意翻了翻,有些話題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可能是對方秒上麥安言秒撤,背後都是資本看不見的廝殺。
他跟葉瑾的會面比預想中的早,身邊還跟著昂葉的經紀總監袁荔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