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陸陸一樣大。”
明羨問︰“娛樂圈那麼多美女,柯老師有沒有交往過圈內人?”
柯嶼說沒有。
商陸不知道在驕傲個什麼東西,“柯老師之前沒談過戀愛。”
商明寶陰陽怪氣“咦”一聲,被她小哥哥給肉麻了一下。
氛圍這樣好,商陸在一片笑談中聽到了自己胸腔內的心跳聲。
攥著銀色刀叉的手都出了汗。
溫有宜他已經搞定了,明羨明寶早就知情,明卓直覺起來不像話,看兩眼兩人的互動就猜個八九不離十,商邵根本不關心這些小情小愛,遲鈍得一心隻想讓弟弟帶回來的合作夥伴賓至如歸。
就看商檠業。
溫有宜沒告訴他,商檠業其實早就看透了一切,也已經對柯嶼有了提前的了解。今天這頓飯,要是他真的就此公開了,商檠業不會為難他。
商陸端起紅酒杯,銀色小叉在上面敲了數下,發出幾聲清脆。
席面上安靜了下來。
商明卓兩手交疊搭著下巴,微笑著看著商陸︰“我們家上一次聚這麼齊,還是過農歷年的時候呢,我猜今天是不是比過年還要重要的日子?”
商陸看上去不動聲色,卻是很艱難地深 吸了一下。
柯嶼比他更難,天地良心,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商檠業會發火嗎?會像小說裡寫的那樣對他砸煙灰缸嗎?會氣得血壓升高癱倒在椅子上嗎?他控制不住想象,一顆心高高地懸著,像一盞虛空中的燈,要等著一雙大手將它輕巧地托住。
從商明寶的角度看,她小哥哥和柯嶼兩個人並肩坐在一起,兩人原本一個冷傲一個從容,一個萬事遊刃有余一個諸事漫不經心,現在卻是並排兩個好學生見校長,各有各一目了然的緊張。
“我有件事要宣布一下——”商陸撐住桌沿準備起身——
手機一連串地嗡聲震動。
太多了,好像有人給他一連發了十數條信息。所有人都聽到了這一陣嗡聲,商邵有即時回復強迫癥,問︰“你要不要先看消息?”
商陸止住話,起了一半的身又落座回去,他拿起手機︰“抱歉。”
他後來想,為什麼世上仍沒有時光機?如果誰能發明時光機,誰就是他的救命恩人了。他會回到這一刻,選擇不看這一眼。
短信裡一連十幾封彩信,張張高清,都是同一個人的不雅照。
是柯嶼的。
耳邊嗡的一聲,原來血氣上湧時大腦是一片空白的,剛才還甜蜜緊張的胸腔此刻一片發麻。眼前湧上陣陣黑氣,彌漫著血色,令商陸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看不清他汗濕的臉,光裸的 背,和被皮帶束縛的雙手,看不見鮮紅的鞭痕,看不見青紅的掌印,看不見他清醒、迷離又倔強的雙眼。
怎麼會?
柯老師說過他沒有被潛規則,說過他沒有談過戀愛……他連性事上都那麼生疏,一點沒有這個年齡該有的坦然和經驗,被進入時會緊張害怕, 背繃緊如同一張被拉滿的弓,很性感。
他沒想過,這種性感原來並非只有他看過。
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臉色在剎那間如同行屍走肉,血色退得乾乾淨淨,他的驕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遭重擊尚未愈合的迷茫。
柯嶼心裡一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能關切地低語︰“怎麼了?”
手機在他臉撇過來的一瞬間鎖屏。
就連商檠業也微眯了眼問︰“發生什麼事?”
商陸在尖銳的耳鳴中張口,語氣極力鎮靜︰“沒事。”
溫有宜不放心︰“陸陸,你臉色好差,是誰找你?”
商陸搖了搖頭, 背筆挺,神經質地捏緊了刀叉柄,“投資上的一點失誤。”
商明寶看氣氛凝重,故意幸災樂禍道︰“嘻嘻,是不是看走眼虧大錢啦!”
她說什麼,商陸便抓到救命稻草般地承認是什麼,“是,虧了幾千萬。”他不容分說地點頭,轉移注意力,“沒關系。”
這一打岔,剛才的氛圍蕩然無存,也沒人問他究竟要宣布什麼。溫有宜原本還想牽個頭,但見他神色恍惚已經幾近搖搖欲墜,什麼話都消失了個乾淨。
餐後喝茶,商陸借故在偏廳獨坐了半個小時。柯嶼總是能把場面應對得很好,笑談陣陣傳入,聽著溫馨。
他電話撥過去,語音提醒是空號。
“明叔,幫我查這個號碼。”
他交給鄭時明,明叔說是即時卡,非實名,無法追蹤來源。
商陸把彩信點開,忍著窒息,窒息手指的發抖,忍著太陽穴的嗡嗡叫囂,再度仔仔細細地翻開。可以看出來的,他連最高級的仿畫偽造畫都可以辨別出來,怎麼會看不出ps的痕跡?光影、透視、邊緣的任意一點生硬、臉和身體的移花接木——商陸努力讓自己目光聚焦——
看出來,看出來——你他媽的看出來啊!
操!
偏廳一聲巨響,柯嶼臉色一變,比溫有宜更快地沖入,“商陸?”
商陸撞到了邊櫃,邊櫃上托著花瓶,花瓶裡的花嬌艷欲滴,它們一起被他倉促地撞倒,在地上摔成了碎片。人進來時,只看到他跪在地上,凌亂的碎發在眉眼間投下濃重的陰影。他雙手撐在陶瓷碎片裡,鮮血淋灕,指尖還試圖撿起一瓣花瓣。
“陸陸!”溫有宜心口一緊,看到他深深卷起的皮開肉綻深可見骨的傷口,聲音都變了,“快!醫藥箱!”
“小哥哥!”商明寶跟著蹲下,眼淚劃了下來。她小心托起他的手︰“小哥哥你的手……”
碎片深深扎進他的掌心,但他看上去毫無痛覺。
小哥的手是畫畫的手,射箭的手,執鏡頭的手。這雙手有太多精密的工作要做,一根神經的受損,就是謬之千裡的參差。
溫有宜就地給他處理,用鑷子取出碎片,塗碘酒消毒,小心翼翼纏上繃帶。
“疼不疼?”
商陸忍住倒抽的一口涼氣,嘴唇不知為何顫z,平靜、致歉地說︰“不疼,讓你受驚了。”
柯嶼就在他身邊。如果是往常,他也會跟柯嶼這樣說,告訴他不疼的,沒什麼要緊,他又不是什麼豌豆少爺,一點傷一點痛都受不了。因為他知道他痛的話,柯嶼也會痛。
但他今天什麼都沒說。柯嶼就蹲在他身邊,兩人之間一片沉默。可柯嶼太疼了,心裡慌亂的一片,眼楮只顧盯著溫有宜的動作,生怕她的緊張讓商陸更疼。
他都沒察覺商陸的反常。
家裡除了管家,並沒有合適的男傭能伺候商陸的洗漱沐浴,溫有宜打電話讓家庭醫生和護工一起上門來。
一場好好的家宴演變成這樣,商陸啞聲致歉︰“柯老師,對不起,今天……今天讓你受委屈了。”
他垂目看著柯嶼,無盡的溫柔。今天應該是個好日子的。是他和商檠業和解——或乾架的日子,是他孤注一擲公開,為他和柯嶼的三年求一個正大光明的認可的日子。
今天應該是個好日子的。
‧
柯嶼的客房被安排在商陸臥室旁邊,一左一右兩個套房由連廊連著。柯嶼無聲地嘆了口氣︰“到底怎麼了,值得你這麼魂不守舍?”
幾千萬也就騙騙商明寶這小丫頭,要真虧了幾千萬,商陸臉色都不會變。
商陸想不到答案去騙他。是的,他一貫克制萬事篤定,誰都想不通,這世上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如此。
“不方便說的話,就以後再說吧。”柯嶼說,“讓你撒謊也太難為你了。”
商陸勾了勾唇,注視進他黑色的雙眼︰“那你呢?對你來說,撒謊難嗎?”
“不難,”柯嶼眼也不眨,“祖師爺說,我每天最起碼要對攝像機說夠十個謊才能長紅,說不夠就要 透。”
商陸笑了起來,因為唇色蒼白的緣故,這個笑容看著虛弱而搖搖欲墜︰“那對我呢?你有沒有對我說過謊?”
柯嶼怔了一怔,眸光沉靜︰“說過一些。”
“為什麼?”商陸問,用包扎好的受了傷的手輕撫他的臉側,語氣沙啞親昵︰“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沒有。”柯嶼無法再與他對視,輕輕垂下了眸。
視線向下,是人撒謊時,就連演技再入微的演員都無法避免的微表情。
商陸在他耳側吻了吻︰“早點休息,晚安。”
其實根本用不上護工,柯嶼枕上枕頭時想,他就可以代勞。不自覺笑了一下,他當然沒有護工專業,只是不知道商陸會不會害羞。
商陸在入睡前又再次看了一遍照片。對方很謹慎,選的都是單人照,並不知道那個侵犯柯嶼的人是誰。他打開電腦,挨張查看拍攝時間。每一張都不一樣,遍布在過去五到七年間,有時候是白天,有時候是深夜。
商陸知道,鏡頭外的人是湯野。
再遲鈍的人也看得出他對柯嶼的佔有欲,何況對方根本也沒打算收斂。明寶為什麼要和他說那個惡龍和青年的故事?當時聽時雖然覺得蹊蹺,但並沒有往心裡去。現在,它像一個魔咒,在深夜時從心頭浮起了。
世人都以為惡龍傷害青年,王子要幫他打敗惡龍,只有青年和惡龍知道,他們對彼此之間的,是愛。
惡龍是誰?那個捧著惡龍的珠寶在月光下哭泣的又是誰?那個傻乎乎橫刀奪愛的王子騎士,又是誰?
商陸扶著電腦邊緣,一陣暈眩攫取了他,等回過神來時,血從繃帶滲透了出來。
是嗎,原來柯嶼曾經是愛過湯野的,所以他才會說的自己沒有被潛規則過。如果是愛的話,就不是潛規則了。
他不可避免地回想柯嶼談起湯野的寥寥數次,想起南山島上,台風天裡,他和他情定,他卻接了湯野的那一通電話。
一根線頭扯起的話,後面便會牽出無數的秘密過往,在月光下如銀魚躬起 背,浮現出一道又一道如刀光劍影般的邪惡。
想起鞭痕。
他騙他說是貓撓的,他也信了。一連消失數天,原來是和湯野在別墅裡上床。
明寶怎麼會知道這些事?商陸定了定神,把電腦上的照片加密存檔,又把短信連同發件人和時間、內容一起錄屏,繼而刪除了記錄。
商明寶正偷偷摸摸地跟鐘屏視頻,說他小哥哥手受傷了,不知道要不要緊。聽到敲門聲,她一個激靈,等聽到商陸的聲音隔著門傳入,更是三魂七魄都嚇飛了個乾淨。
“小哥哥?”明寶裝作被吵醒的樣子。
商陸纏著繃帶的手彈她腦門︰“別裝了,演技稀爛。”
明寶撅了下嘴︰“幹嘛啦大晚上的。”
“上次那個惡龍的故事,是誰跟你說的?”
“啊?啊?——”明寶語氣豐富地“啊”了兩聲,“怎麼了?你不是看不上嗎?”
“斯德哥爾摩的故事,我想了想也還可以,”商陸笑了笑,神色如常地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