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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娛第一花瓶》第 91 頁
耳垂,“寶貝,看來你很滿意我。”



一走進綺邐娛樂場,那種無處不在的香氛和明亮到晃眼的燈光就開始刺激人的腎上腺素了。

澳門的博彩業權限開放於兩千零一年,彼時隻批出了三塊賭牌,由澳門博彩、永利和銀河娛樂拍到,這之後,由於幾大家族和勢力的明爭暗鬥,以及博彩業對於澳門經濟民生的支柱性作用,賭牌被準許轉批,又演變出三塊副牌。嚴格來說,綺邐的這塊牌便是副牌,由商家和另一家眾人耳熟能詳的豪門共同持股經營。

柯嶼戴黑色口罩進入娛樂場大廳。

這是他熟悉的氣味,也是他熟悉的噪雜。喝彩聲、倒彩聲、一聲接一聲的“大”或“小”、“莊”或“閑”,一道接一道的“老板精神!”,角子機大轉盤的金錢流水音效嘩嘩鼓噪個不停,有穿戴珠寶的富婆鼓掌大笑,也有衣衫窮酸的老伯紅著眼惡狠狠一拳砸上不爭氣的機器。

未滿十八歲是不能進入的,梅忠良最初帶他出入地下賭場,奔波於緬甸、越南邊境的地下蓬船,後來莫名覺得他能給自己帶來好運,便給他偽造身份證。安保即使懷疑他太嫩,掃一眼年齡對得上便也給過了。

梅忠良輸紅眼贏紅眼都沒日沒夜,輸到叮當響時便在龍環葡韻的街心公園帶著他露宿一夜,如果贏了錢,一是出手豪闊,二是酒店公關經理、外面轉悠的疊碼仔也會給送房。不過柯嶼想,他多半是運氣不好的,很多年過去,他印象裡隻跟奶奶一同享受過一次。

柯嶼在牌桌前坐下時,耳邊便恍若響起了小時候稚嫩的一聲聲“精神啊老板!”

大廳裡的荷官並不多話,壓莊壓閑買定離手言簡意賅,柯嶼淺嘗輒止,數額壓得很小,輸贏波動不過上千,但一家橫掃時終究免不了心跳加快。

這種刺激跟賭注大小無關,即使最開始還能以高高掛起事不關己的方式穩住,幾次輸贏下來,腎上腺素達到一定閾值,便開始刺激你的大腦中樞,作祟著、蠱惑著——輸了,心裡便說下次定贏,贏了,便說趁熱打鐵一旺到底。

對於賭徒而言,輸贏,都不是離桌的理由。能在贏時收手、輸時抽身的,都不算是真正的賭徒。

商陸陪在柯嶼身側,只看,不出聲,偶爾抬眸看大小路三寶,漫不經心地在便簽紙上記下一筆,是莊贏抑或閑贏的記錄。柯嶼也不出聲,碼子扔得生疏,過了會兒,一個穿花襯衫戴金表的年輕人湊過來︰“第一次來?新手穩贏,老板好彩頭。”

柯嶼玩兒似的,莊單莊雙閑單閑雙都亂壓過,對他的奉承只是笑了笑,牌面翻開,莊雙贏。他回眸瞥了他一眼,把這把贏的現金碼都扔給了他,懶洋洋道︰“嘴開過光啊?”

小年輕收下現金碼,抱拳道︰“是老板的手開光!”

有的賭狗認為好運氣經不得說,要藏著捂著,說出口了,氣運就散了;也有的賭狗認為好運氣就是要大聲說出來,才會越說越旺。柯嶼被誇完後連贏數把,籌碼越下越大,就連荷官向來嚴肅冷淡的眼神也有了波瀾。

到時候了。

小年輕說道︰“老板今天手氣這麼好,不去我們廳再旺上一把?”

柯嶼慵懶把玩著籌碼,半晌,謹慎地說︰“第一次來,見好就收。”

小年輕並不勉強,遞出一張名片︰“想玩找我啊。”

柯嶼離桌,叫住他︰“你哪個廳?”

“富貴開花,花叔的廳恭候老板富貴。”

柯嶼略挑了挑眉,兩指夾著名片收入褲兜。

他身形高挑瘦削,一身氣質絕不是為財所困捉襟見肘之人,那股閑庭信步的優雅更令人高看。小年輕把手裡籌碼玩得嘩啦響,生硬的國語中有潛台詞︰“限紅十萬怎麼有意思?”又不以為意地笑說,“洗碼找我啊老板,抽水優惠。”

大廳每台押注限紅十萬,要玩更高的心跳,只能去貴賓廳。

那是梅忠良始終未曾踏足的地方。

貴賓廳並非由娛樂場直接運營,而是由各種有實力、有路子、有背景的私人廳主承包。一旦進入貴賓廳,玩得就不是大廳那種小賭怡情了,限紅直接拔高到兩百萬。住在綺邐名薈的,無一不是貴賓廳的坐上賓。

“他就是疊碼仔。”商陸看著對方隱入人群的背影。

“我知道。”

商陸幫他按壓好已經有些松了的口罩,垂斂的眼楮裡眼神很淡︰“不用去。”



柯嶼今天上下進出不過十萬,不覺得有什麼刺激的,一看時間,竟然已經過了三個小時。

大廳裡沒有鐘,也沒有窗戶,一切由人工燈光掌控,白天黑夜脫離了地球自轉,被金錢和欲望主宰。

他被帶回客房。

商陸把他拎到跑步機上︰“跑。”

強烈的輸贏之後的酥麻感還順著指尖神經隱隱地刺激著中樞,柯嶼與他接了個綿長的吻,聽導演的話,換上速乾T恤和跑鞋,設定配速8。

商陸一直在旁邊翻分鏡,履帶轉動和腳步聲從穩定到急促,從輕盈到沉重。他偶爾抬眸看一眼柯嶼的狀態,便又繼續斜倚著落地窗,專注到作品裡。

柯嶼跑到要暈倒,直到商陸喊停,他才減下配速,改成快走,繼而逐漸平緩至慢走。

氣喘籲籲中,汗水順著發梢鬢角流滴下,在勻速運轉的步履帶上被反復拖成一個長形的水漬。

配速8的十五公裡,他覺得心臟要爆炸,但骨子裡的刺激感被一種釋放後的疲憊填滿。

他知道,商陸是怕他沉浸在那種刺激裡拔不出來。

演戲總要沉浸的。大陸明星來澳門小賭怡情或者乾脆真刀真槍地豪賭競技的不在少數,大廳連普通遊客都能隨意暢玩,他不覺得自己會陷進去。

他接過商陸的遞過來的毛巾,“我不是梅忠良親生,繼承不到他的卑劣基因。”

商陸動了動唇,似有話說,但最終只是幫他按下了終止鍵,讓他在那個號稱造價八萬美金的淋浴頭下洗了個澡,然後帶他去了路環島附近一個香味沉靜的白色院子。

院子裡種著棕櫚樹,大片草坪足有一個足球場大小——這對於寸土寸金的澳門來說簡直是奢侈。

柯嶼在這座草坪中間跟著瑜伽大師打了一個小時的座,在這一個小時裡一直跟著大師教的進行冥想。

冥想太他媽累了。

這並不是胡思亂想任由思緒亂走亂飛,而是有意識地與自己的潛意識做鬥爭、爭奪控制權,卻又不能完全對抗。便如同僧人打坐,不是每個人都能有慧根進入入定境界的。

當閉上眼楮沉浸在思緒裡時,才發現耳邊都是靜謐緊湊的發牌聲,和籌碼推進推出的聲音。沒有畫面,只在黑暗中如秒針般不知道停歇。

他不知道,這漫長的一個小時裡他始終蹙著眉,在椰香海風的吹拂中,也依然流了汗。

足球場大小的草坪綿延成無邊無際的世界,他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粒細沙。等時間到,在上師溫和蒼老的聲音中睜開眼時,白鷗在眼前漫步,棕櫚樹發出沙沙的聲響——一個真實的世界,好像現在才被重新推到了眼前。

柯嶼神色怔然,越過草坪,看到商陸在遠處一棟鵝黃色希臘式建築前安靜看書。

心裡如空玻璃杯被慢慢注滿了一杯水。

商陸仿佛感受到他的目光,抬眸看到他,合上書起身。

瑜伽上師年逾七十,看樣子與商陸是舊識。等人到跟前時,他才微微笑著雙手合十,對柯嶼說了一句印度語︰“namaste。”

柯嶼同樣雙手合十鞠躬。

回程沒有直接打車,而是沿著海邊公路散了會兒步。這裡氛圍寧靜,下午三點多,還有人沿著坡道速跑。

“我還是想去貴賓廳看看。”

揣在褲兜裡的手指觸踫到名片硬[t ng]的邊緣。

他下意識地折了折。

商陸垂眸看進他眼裡︰“我已經安排好一間,可以進去看,但不能上桌押注。”

柯嶼笑了起來︰“你不放心我?”∥思∥兔∥網∥

“不會,”商陸牽住他垂在外面的右手,“只是為電影采風不需要做到這種程度。”

“你知道就算你不帶我來,我自己也會做到這個地步。”

商陸一怔,眸色似在回憶。

他會的。

為了飛仔,他在城中村那種極其惡劣的地方過了一個月的貧民窟生活,幾乎快把自己活成了一個飛仔。

他如果不是做到這種地步的演員,他也不會在自己面前連性工作者都當了。

柯嶼笑了笑,彎著的手指勾著商陸的,輕描淡寫道︰“我沒上過學,只能當一個耗費心力的體驗派。演賭博時的腎上腺素是真的,台桌上的腎上腺素也是真的——你告訴我,到底哪一種是真,哪一種是虛?哪一種是一定可以抽離的,哪一種又是一定不會上癮的?”

每一次演戲,都是一場豪賭和透支。

話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抬眸看向商陸︰“一個好的演員,不用到澳門,不用進賭廳——也早就已經是賭徒了。”

第86章

第二天采風並未在綺邐進行,而是去了見證澳門經濟發展的新舊葡京。

商明羨給兩人安排了專車和司機,但比起一起端坐在後排,商陸更喜歡自己開車帶著柯嶼轉悠。

駛入東望洋街道泊好,柯嶼抬眸了看了眼對面,正是金燦燦的新葡京。許多年來,它的金蓮花造型成為遊客趨之若鶩的拍照打卡地。但在東望洋山上的民居街道裡仰天看,它就像是一個入侵的外來星體。

這裡的民居大多是老宅,順著東望洋山體彎彎繞繞,規整的小巷裡琳瑯的修車鋪、蛋撻店、士多店和葡式簡餐店,霓虹燈在陰天下暗淡頻閃,水泥牆體灰敗破落,與新葡京的金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昨天的采風為體驗一把定輸贏的起落刺激,今天的采風,柯嶼站在了客觀的凝視視角。抽離出來時,他感受到了葉森這個人物命運裡潮汐般的韻動。

更慘烈的對比卻在新葡京腳下。那是一片真正的城市貧民窟,仿佛終年被黑色的空氣籠罩著,即使晴天下也覺得壓抑,散發著風雨飄搖的霉味。

十幾歲時,柯嶼就是在這裡跑過數不清的暗巷,躲避著人販子的追捕。他現在記不起那時的跌跌撞撞和腳趾撞到骨折的剜心疼痛了。

可以雲淡風輕地指給商陸看︰“當年那個泰國暗娼館,就在這裡。”

東望洋山上寂靜無人遊客寥寥,海風吹拂著白色的燈塔,商陸按下他指著的手,握住,從背後順勢抱住他。

他親他的臉,又將下巴擱在他肩膀︰“幫我謝謝那時候勇敢的你。”

柯嶼眨了下眼。

他那時候跑著的時候,隻覺得前路漫漫,陽光藏在巷子裡的時而隱沒時而刺目,他看不清前路的方向,心裡隻一個念頭。

跑啊。

前面一定有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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