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別的。”
柯嶼說完,安靜地看著兩位長輩,黑色的瞳眸裡有些微緊張的期待。
原本便還有半個小時的彈性時間,劇場經理抿唇點了點頭,但並沒有離開,而是遵守禮節地等候在了一旁。
“商陸……”
“他馬上過來,”溫有宜搶著說,“他去打電話了。”
“他沒和你們坐在一起。”
“陸陸說要避嫌,”溫有宜點點頭,“也是有一點道理的。你們……”
柯嶼垂首輕輕咳了一下,“只是見了面,聊了一些。”
“他很高興。”溫有宜忍不住抿著唇笑,溫柔而熱烈,“是他讓我們一定要來看一看的。”
“其實年底會巡演到香港,不必要——”
“但那就不是你演的了,對嗎?”溫有宜輕輕踫了下商檠業,仰頭問他,“對吧,honey?”
一聲“honey”把商檠業一向古井無波的眼神都叫起了波瀾,瞧著是有些無奈的。
“是。”他回一個字。
這氣氛讓柯嶼有點透不過氣,他不動聲色地調整 吸,邊寒暄問︰“從香港飛柏林多久?很辛苦吧?”
問完覺得有點傻,完全不是他的水平。
“十六個小時。”溫有宜答得飛快,一股子生怕場子冷下來的緊迫感。
柯嶼點點頭︰“那是很遠。”
溫有宜附和︰“對,是遠的。”
商檠業︰“……”
柯嶼扶著化妝台的沿角,手指緊張得都用力了。他清了清嗓子,戰術性地喝了口水,轉向商檠業︰“叔叔和tanya晚餐有安排嗎?我知道一家不錯的餐廳……”
“陸陸已經安排了,”溫有宜代為回答, 然意識到不對勁,“……陸陸沒邀請你嗎?”
柯嶼想說沒有,話到嘴邊倏然改口︰“邀、邀請了但是我……”
“你沒時間對吧?”溫有宜關切地問。
“對,有媒體答謝宴。”柯嶼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撒這個謊,可能是為了場面好看。撒完一個謊,他又喝水,借著紙杯的遮擋長長地舒了口氣。
……要死了。
溫有宜搜腸刮肚,“這兩年過得怎麼樣?拍戲累不累?”
“還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就不累。”
或許是他說得太過輕松、太過理所當然,商檠業瞥了他一眼。他這種千億帝國的商業大佬氣場迫人而喜怒不言於色,但只是一個眼神、一個很細小的微表情,便能操控著現場氣氛的冷熱。
他瞥了柯嶼這一眼,柯嶼心裡驟然便咯 一聲,覺得自己也許是說錯了話。
氛圍的確是轉瞬之間冷了下來,溫有宜原本是十指交扣垂於身前的,聽了柯嶼輕描淡寫的這一句話,竟也用了力,養尊處優的縴細手指上泛起青白色。
“這樣……”她振作了一下,“陸陸也還可以。”
“他應該是很不開心的。”柯嶼沒有跟著粉飾太平,看著溫有宜的眼楮說,“……是我的錯。”
溫有宜反而來安慰他︰“不用自責,這是你們之間自己的事,我們又怎麼理得清呢?不過……陸陸也不止是不開心,你太看得起他了,他——”
她正要說什麼,商檠業嚴厲地叫了她一聲︰“有宜。”
溫有宜住了口。門被推開,商陸擰著門把,腳步很快地闖了進來,一看父母都在,臉色瞬間都變了。
“找你們半天,”商陸跟柯嶼簡單地點了下頭,算是打過了招 ,“怎麼來後台了?”
原來他們的造訪並不是商陸的安排,他是不知情的,這多半是溫有宜的自作主張。
“這麼重要的事,當然要當面恭喜小島,”溫有宜被兒子撞破了也不尷尬,好笑地反問他,“你怎麼跟瑞塔一通電話打這麼久?”
商陸臉色一變,條件反射地看向柯嶼。
柯嶼倉促地躲過了他的視線,把一隻捏皺了的紙杯扔進垃圾桶。
是嗎,溫有宜也認識瑞塔,那麼她也曾被商陸邀請過回家、見過父母、吃過飯?也許也是當初那樣的言笑晏晏,相談甚歡,一見投緣。有錢人的家教不允許將不喜歡、不歡迎表露在臉上,也許當初他們對他的熱情——包括現在的,並不是對他們這份感情的認可,而僅僅是出於涵養。
商陸輕描淡寫︰“有些私事要處理。”
劇院經理再度出聲提醒,這次是真的快到時間了。第一場演出的采訪會絕不能遲到,柯嶼也分得清輕重,準備寒暄道別。
“柯老師晚上有安排嗎?”商陸突兀地問。
柯嶼怔了一下︰“我——”
“小島晚上有媒體答謝宴,你不是知道嗎?”溫有宜奇怪地問。
商陸跟柯嶼對視一眼,柯嶼淡定地說︰“之前跟你說過的。”
商陸問︰“是嗎?”他頓了一秒,波瀾不驚地反問,“但是你演出前不是跟我打電話,說答謝宴取消了,你的時間又空出來了?”
柯嶼懷疑地︰“……是……”疑問句咽下,他從善如流︰“是這樣。”
“那晚上有時間一起用餐嗎?”商陸發出邀請,溫有宜跟著也看向柯嶼。
聽明羨說兩人重又見上面、聯系上時,溫有宜心裡還在擔心,以商陸過去兩年的瘋魔和消沉,他在柯嶼面前要如何自處?
現在他們兩個人相處得很自然,溫有宜心裡略略安定了下來。看來正如商陸上次所說,分手了也還是可以做朋友做知己做拍檔的,將來還是能一起合作很多電影,這也不枉彼此相知一場了,也不枉費她大老遠飛一趟柏林的心思。
柯嶼怔怔地看著商陸,他的心跳得很快,又紊亂,仿佛他此刻亂糟糟的心緒。他點了點頭︰“好啊,那……”
“等你采訪結束,我們餐廳見。”商陸替他補上。
采訪時,這位大明星的心情是肉眼可見的好。
商陸選的餐廳自然是不會錯的,早在溫有宜答應來柏林散心時便已預約好。這家米其林西餐廳以創新融合菜見長,每餐僅服務五桌客人。
“我聽陸陸說,你們馬上就要有合作了,”溫有宜端起紅酒杯,“為你們高興,cheers。”
紅酒杯輕踫,發出悅耳的清脆聲,柯嶼收斂著自己的笑意,看上去溫和又乖巧︰“是一個文藝影展,很有意思,在聖海倫納島上。”
“這個我知道,”溫有宜看了眼商檠業,笑道︰“我們有一年度假時去過,很漂亮又很安靜的小島。”
“嗯,劇本初審的結果已經在官網公布了,等下個月初我們就過去,”柯嶼認真地介紹,“一共五天。”
“我聽陸陸說了,”溫有宜始終真誠笑著,“一群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看電影,一起選劇本,想想就很美好。”
一群人?
柯嶼有些疑惑地抬起眼神,瞥了商陸一眼。隨即便自己找到了答案,他們還沒有確定關系,他也許是不想過早地讓家裡人知道。這樣的避嫌和隱瞞是必要的。
商陸不動聲色地將話題轉到了兩位的德國之行上。雖是故地重遊,但商檠業空閑不多,不能陪著溫有宜到處遊覽觀光,因而逗留的五天行程非常松散,基本是隨性而行了。
比起旅行趣聞,溫有宜顯然對柯嶼更感興趣,話題沒幾句又繞回了他身上,誇他的電影,誇他的演技,遲到地恭喜他的戛納影帝,末了,她問了那個所有人都一定會問的問題︰“你和陸陸下次的電影在什麼時候呀?”-_-!思-_-!兔-_-!網-_-!
柯嶼看向商陸,勾了勾唇︰“這個要等導演的安排。”
“找到好本子就拍。”商陸的語氣篤定平靜,並不敷衍。
溫有宜更安下心︰“這樣最好了,兩個人雖然分了手,時過境遷了,把那段感情放下了,還是能好好地當朋友……”
叮當一聲,柯嶼的刀叉失禮地磕在了瓷盤上。
溫有宜仍未察覺︰“……一起合作、當知己,也是很好的,不辜負相識的緣分。上次跟瑞塔這姑娘聊天呀,他們認識也是很有趣,你聽——”她溫柔地抬眸,卻發現昏芒下柯嶼的臉色蒼白,“……小島?你怎麼了?”
商陸扶住了額。
他是失心瘋了,看到柯嶼聽到瑞塔名字時的失落神情,竟然為此打破計劃突發奇想邀請他和自己父母一起共赴晚宴。
商檠業和溫有宜對他盯得緊,尤其是溫有宜,雖然常把男朋友掛在嘴邊開玩笑,實際上她的態度卻很曖昧。商陸冒不起險,每每溫有宜如此玩笑,他都淡定地照單全收,在父母面前營造出一種已經放下了的平和,又解釋自己整日追在歐洲一是為了與斯黛拉的師生情誼,二是因為跟柯嶼有合作詳談——
總而言之,他和柯嶼,並非要再續前緣,只是因為工作和巧合才再次走到了一起。
溫有宜這樣問,便連商檠業也罕見地用關切的眼神看了柯嶼一眼,“是不是不舒服?”他開口問。
柯嶼如坐針氈,卻還是勉勵笑了一下︰“沒有,只是有點累。”
溫有宜自責起來︰“是我們不周到,明明你已經——”
“沒關系的。”柯嶼振作地說。
在溫有宜面前,他和商陸已經不是交往關系,他們只是朋友,是商陸親口說的“朋友”。他已經在父母前面開誠布公地扼殺了他們復合的可能。睡了再多次,上了再多次的床,他再自作多情無數次,他也就是……人前的朋友,人後的炮友。
難怪他不讓他見父母。
如果能失禮地馬上離開就好了。
他不再看商陸一眼。
是的,無論商陸如何與他互動、詢問他的日程安排、講述斯黛拉的趣事,他都笑著、聽著、附和著、參與著,但自始至終都未曾再看商陸一眼。
只有商陸明確地叫他一聲“柯嶼”時,他才若無其事地抬眸,對上商陸深沉的隱含慌亂的眼神,無視他捏緊了刀叉的用力到指骨泛白的手,將臉上的神情和眼底的笑意都浮現得天衣無縫,完美地在他父母前控制在了朋友的生疏和客套內。
一頓餐用了兩個多小時,要說賓主盡歡,似乎是的,但溫有宜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出餐廳,邁巴赫已經在街邊停著。這是來接商檠業夫婦的,他走到哪都會安排專屬的車子。溫有宜道過別後先上車,商檠業隨後。後座車門關上,商陸還沒問出口,柯嶼已經率先說︰“我打的,這裡很方便。”
的確,邁巴赫無論如何也不能坐下四個乘客。
“等你打上車了再走。”
“不用,”柯嶼終於看了商陸一眼,在夜色和路燈下溫溫和和的,“你先送他們回去,叔叔阿姨昨天剛到,想必時差都還沒倒好。”
他的話客氣又疏離,商陸忍不住握了下他的手腕,低聲叫他︰“柯嶼。”
透過暗色的玻璃,商檠業很冷靜地看著自己小兒子的一舉一動,只有溫有宜真正是累壞了,竟然靠著他肩膀睡了過去。
“怎麼了?”柯嶼哭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