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甦鏡言的眼楮瘋狂的眨了眨， 咽了咽口水，好一會兒，才從懵逼的狀態中緩過神來，聲音還有些結巴， 臉色也十分蒼白，“沒，沒事。”

扶住他肩膀的男生， 在他語音落完的剎那， 也不確定是不是甦鏡言自己的錯覺，他恍惚間，感覺眼前這個面無表情的男生不經意勾了勾的嘴角，但這個笑意稍縱即逝，帶著幾分不真實。

“快報警啊！大家別杵在原地！”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誰突然大喊了一聲，讓所有震在原地的眾人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

“快！去喊圖書館的負責人！隨便找一個老師都行！”

終於， 在某個不知名同學的聲嘶力竭般的嘶吼下， 大家都跟個有了主心骨似的動了起來。

有些人自發性的開始報警，一部分則沖回圖書館去找人。

甦鏡言好巧不巧的杵在大門口的位置，被男人霸道的摟著肩膀。

而幾乎整個學校都沒有不認識他的，那名欲打算尋求幫助的學生在沖進門的剎那，人都已經跑出去了好幾米， 才猛地反應過來門口站著的是誰， 然後噌的一下回過頭去看甦鏡言的位置， 眼楮裡面滿是不可思議。

而屍體的旁邊， 仍有不少男生女生因為受了莫大的刺激， 哭的哭，嚎得嚎。

嘔吐的，嚇傻的，湊熱鬧的，拍照拍視頻的......

什麼樣的人都有。

一如魯迅的那句話，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我隻覺得他們吵鬧。

甦鏡言的表情面如土色，整個人顯然還沒從剛剛莫大的刺激中緩過神來，心臟還在撲通撲通的極速跳動。

不過想想也能理解，剛剛他才見過的一個大活人突然就成了一具血流成河的屍體，作為一個普通人，心裡面沒有半分疙瘩才是奇怪的。

男人的目光慢慢往下移，挪到了甦鏡言捧著一大疊書的手上，眼楮裡面也跟著像是閃過了一絲什麼不知名的思緒，表情還是那般陰惻，“你的傘呢？”

甦鏡言“啊？”了一聲，可能是心神不寧的緣故，他在腦子裡將男人的話重復了好幾遍，才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些什麼東西。

他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整個人看起來一副愣頭愣腦的模樣。

今天是周六，沒有課，他很早就進了圖書館的自習室佔位置，而他來的時候，天空中還沒有下雨，所以自然而然，甦鏡言也不可能有傘。

甦鏡言低著頭，好似聽到了身邊這個男人冷不丁笑了一聲，大腦都還是一片漿糊，整個人都還心有余悸。

下一秒，一直用右手摟著甦鏡言肩膀的人，左手從自己的身後跟個變魔術一樣，憑空掏出了一把傘，單手直接撐開。

也慶幸甦鏡言整個人都還處在一個走神的階段，完全沒有注意到這神奇的一幕。

男人的眼楮在屍體的方向短暫的停留了兩秒，沒有起伏，眸子平靜得如同一潭死寂的湖水，冷冽，陰翳。

只有當他的目光觸及到甦鏡言的時候，他的眼神也會發生細微的變化，帶上幾分藏都不藏不住癡迷和病態。

男人的眸子看著門外一點一滴砸在地面上的雨珠，不知道是看到了什麼東西，拿傘的手將已經撐開的傘面往懷中人的方向挪下了半點，像是要擋住旁人窺探的目光。

男人的聲音低沉，帶著幾分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走吧。”

甦鏡言驚了驚，還不等他說話，男生就霸道的摟著他的肩膀，直接領著他往前走，甚至都沒有給甦鏡言拒絕的機會。

但話又說回來，哪怕是男人在詢問過在甦鏡言的意見後再領著他往前走，甦鏡言的答案估計同樣是不會拒絕眼前這個舉止看似奇怪的男人。

這是一種，對於甦鏡言來說，很難形容的感覺。

......

兩人就以這麼親密的姿勢走出了三米，甦鏡言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問男生的名字，縮在男人的懷裡，耳朵莫名有些燒，“那個，我叫甦鏡言，你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

男人的步伐自始至終都沒停頓過，他手裡握著的雨傘不僅不大，並且對於兩個成年男性來說，顯然是有些擠的。

舉著傘的男人則將整個雨傘往甦鏡言的身上傾斜，盡管自己仍舊有半個身子被淅淅瀝瀝的雨瘋狂的襲擊，也仍舊目光淡漠，不受影響。

甦鏡言很顯然注意到了這一點，還不等男人回答自己剛剛問的問題，他就立馬著急的補充道，“你別把傘都舉在我頭上呀，你看你的衣服全都濕了。”

說著，甦鏡言就立即伸出手，試圖將男人握著的傘扶正。

男人的嘴唇動了動，眼珠子跟著甦鏡言的動作轉了轉，啟唇沉聲道，“陸沂琛。”

他的名字。

男人說話的瞬間，甦鏡言的手剛好握住傘柄，與男人手指的距離只差幾厘米，在聽到男人說出自己名字的瞬間，甦鏡言的手莫名的跟著抖了抖，然後噌的一下，猛地抬起了自己的頭，眼神立馬就跟男人的眸子正面對視上。

陸沂琛......

“陸沂琛。”甦鏡言重復了一遍這三個字，耳朵尖尖紅了起來，恐怕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念出這三個字的時候，眼楮到底有多亮，而他的語氣裡更是帶著藏都藏不住的歡喜。

陸沂琛的眼楮盯著青年那雙宛若星辰般迷人的小鹿眼，看著對方愉悅的表情，喉結不由自主的滾了滾，像是嗓子口有些乾，眼楮晦澀變化得也更加厲害，也不知道腦子裡面在思索著什麼。

他的嘴角往上勾了勾。

甦鏡言突然腦子一個靈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略帶尷尬，又有些遺憾的垂眸，小聲說道，“那個，其實，我，我沒在學校住宿。”

甦鏡言曾經初中讀書的時候還是寄宿的，自從經歷了被同宿舍的男生偷拍洗澡的事件後，他就再也沒有住宿過。

想到這兒，甦鏡言的表情都忍不住跟著變了變。

偷窺，跟蹤......這些事在他身上發生過太多次了。

陸沂琛摟著他的胳膊，輕輕的“嗯”了一聲，像是毫不意外的樣子，他頓了頓，眼神略過甦鏡言，看向了他的身後，不知道在觀察什麼，淡淡的回答道，“我送你回去。”

甦鏡言震驚了，眼睫毛都跟著顫了顫，瘋狂的眨了眨眼，像是沒有反應過來，又好似是因為消化好男人說出來話裡的意思。

突然，陸沂琛的腳步停了下來，甦鏡言也跟著頓在原地，整個人都仍處在一種十分緊繃的狀態當中，眼楮也紅紅，跟個兔子眼楮一樣，可能是因為最近沒休息好的緣故。

陸沂琛原本搭在甦鏡言肩膀上的那隻手毫無征兆的捏住了甦鏡言的耳垂，冰冰涼涼的手指在上面摩擦了幾下。

甦鏡言感受到那冰涼的觸感，瞬間一個激靈，臉立馬爆紅，脖子根部都燒了起來，被陸沂琛捏住的耳朵紅得更加厲害，跟個能夠立馬滴出血一樣。

而他“咚咚咚”的心跳聲一下子就絮亂了起來，快到甦鏡言感覺自己的心臟下一秒就能夠蹦出來一般。

陸沂琛的個子至少比甦鏡言高上一截，兩人靠得十分近，又因為陸沂琛突如其來起來的動作，兩個人完全就是面對面站著的，臉對著臉。

甦鏡言抬著自己的頭，陸沂琛則低著自己的腦袋，不論誰更主動一點，都能吻到對方的唇。

甦鏡言感覺自己的頭皮都開始發麻，像是被電流刺激了一下，靈魂都跟著戰栗一般，呼吸也有些急促。

陸沂琛把頭湊到甦鏡言的耳朵邊上，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錯位，兩個人的姿勢就遠處看，像是已經親上去了一般。

但這次，陸沂琛的眼神卻沒有落在甦鏡言的耳朵上，反而陰翳的的看向了甦鏡言的後方，不知道是在看到了什麼東西，眼楮帶著藏不住的病態和殺意，還有冰冷的厭惡。

......

男子嚇得甩開了自己手裡的望遠鏡，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心口，心有余悸般有種死裡逃生的窒息感，身體更是顫抖得厲害。

怎麼可能？

是他看錯了嗎？

這麼遠，他怎麼可能會注意到自己？

是他錯覺嗎？

“怎，怎麼了。”甦鏡言的聲線都有些顫抖，打破詭異的安靜。

陸沂琛的手從甦鏡言的耳朵上放下來，眼楮裡的情緒很快被他收斂住，下一瞬，又裝作看似漫不經心的轉移了話題，“你平時都喜歡看這些書？”

甦鏡言看著自己手裡清一色跟哲學有關的書籍，臉上還沒來得及褪下的紅色更紅了，緊張兮兮的回答道，“對。”

陸沂琛的手指看似不經意的在甦鏡言抱著的那一堆書的最上面本上撫摸了一瞬，又飛快的收回。

他將手放到了自己的身後，將什麼東西在自己的手心裡捏緊碾碎，又隨手丟了出去，臉上的表情不變，眼楮裡壓抑的暴怒卻幾近炸裂，他的聲音嘶啞，眸子的光也跟著閃了閃，“走吧，送你回家。”

甦鏡言僵硬的邁出了自己的腿，身體緊繃得厲害，但他的表情卻又出賣了他，不難看出，此時此刻，他非常興奮。

...

...男子緩和了好半天的情緒，才重新將右眼對準望遠鏡，但甦鏡言已經徹底離開了他的視線範圍以內。

男子有些失落的眯了眯眼楮，慢慢的將望遠鏡重新挪動了方向，對準了聚集了不少學生的人群，望遠鏡隱隱約約能夠看清楚倒在血泊裡的，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

男子從口袋裡掏出煙，抽了一口，冷笑了一聲。

真是沒用，這麼快就忍不住自殺了。

雨滴滴答答的繼續落下來，砸在了被陸沂琛丟在了地上的某個東西上面。

那個東西很小，小到讓人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懂行的人，可能一眼就能認出那個什麼東西。

那是一個微型攝像頭。

什麼時候被貼上去的？

呵。

書掉在地上被撿起來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