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卡爾和玫瑰來說,今天一天過得特別蛋疼。
首先,不知道溫喻犯了什麼毛病,一直要求他們往西方劃船。
這點他們倒是無所謂,畢竟軍令如山,溫喻的判斷一般也不會出現什麼問題,所以,玫瑰和卡爾照做。
但是,溫喻的一個舉動,讓他們百思不得其解。
溫喻不許他們動肉干。
“為什麼?”
卡爾首先直接表示不理解,“肉干是最好的補充能量的食物啊,為什麼不準吃?”
據溫喻說,吃肉干會讓人口渴,為了省下那麼一點點淡水,每人都不能吃肉干。
可是,吃一點總是沒事的吧。
為什麼完全不準吃呢?
溫喻淡淡地瞥了卡爾一眼,他指了一下船艙裡面兩條死不瞑目的海魚:
“吃那個。”
卡爾癟癟嘴,嘀咕了一句。
這兩條海魚其實已經被他們大卸八塊了,作為早餐。
那兩條魚,平心而論,味道其實說起來還不錯,但是他們現在吃魚的話,只能生吃。
偶爾來這麼一次不錯,但是如果他們的一日三餐都是這個,多少會有點抱怨吧。
好歹他們是人類啊,人類肯定更喜歡吃熟食。
在卡爾對溫喻抗議的時候,玫瑰一直沒說話,她看著船上剩下的海魚,隨後又看看溫喻,抿了抿唇。
其實,她一直想問,如果這兩條魚真的是溫喻捕捉的話,為什麼溫喻身上的衣服都是乾的?
就算天氣炎熱,身上的濕衣服一會兒就幹了,但是,從她的觀察來看,溫喻身上的衣服,根本就沒有典型的下海後析出的鹽塊。
她懷疑,溫喻對他們隱瞞了很多東西。
比如說,這兩條魚,是什麼東西送上來的。
溫喻並沒有在乎他手下的大呼小叫,他休息了一會兒,然後走到船邊,靜靜地看著海面半晌,隨後他扭回頭,對手下說:
“休息夠了的話,就繼續劃船吧,照我們現在的速度,劃船再劃上一天,就可以到達一個小島了。”
“小島?”
卡爾本來還在無精打采,念叨溫喻小氣,聽到這裡,他瞬間來了精神,他甚至感動得熱淚盈眶,
“終於不用在海面上顛簸了。”
雖然他們的身體素質強悍,沒人暈船,但人總是在隨著海浪起起伏伏,真的很要命啊。
剩下的時間裡面,三人全都沉默不言,劃著船,往溫喻所說的方向而去。
到了等太陽下山之後,三人已經疲憊不堪,渾身酸疼。
比起身體被改造過了的溫喻,玫瑰和卡爾吃掉最後一點魚肉後,倒頭就睡。
而溫喻,他以自己守夜為借口,並沒有立刻睡去。
溫喻坐在船上,一直等到剩下的兩個人呼吸平穩,陷入了沉睡後,他才慢慢地靠近船沿邊上,拿出一包撕開了的塑料包,對著海面說:
“小魚?”
“嘩啦”
一聲響,一條白色的人魚從海面躍出,他一把奪走溫喻手裡的塑料包,然後遊到旁邊,對著塑料包裡面的牛肉干大吃特吃。
沒錯,蘭斯跟了這艘船一天。
主要目的就是為了牛肉干!
蘭斯這次放聰明了點,他只是在白天偷偷地跟在船的後面,看他們的方向錯了沒。
至於牛肉干……蘭斯覺得,自己也沒什麼問題啊。
一包牛肉干換兩條新鮮的海魚,到底是誰佔便宜,還不知道呢。
蘭斯一邊嚼著手裡的牛肉干,一邊思索著每天兩條魚投喂三個人,是不是有點少了。
要不,明天多加一條魚?
溫喻沒想到蘭斯會直接上來搶掉他手裡的牛肉干,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已經空了的手,忍不住笑了笑。
他本來還準備用手喂小魚的,但是他沒想到小魚會直接上來搶,看樣子,小魚不喜歡有人投喂。
蘭斯幾口把牛肉干吃完,然後慢慢地遊回去,把手裡空了的塑料包丟了回去。
“丟回來幹什麼?”
溫喻看著塑料包覺得好笑,他撿起來丟到海洋裡面。
蘭斯:“……”
這人怎一點環保意識都沒有?
他不高興地撿起在海面上漂著的塑料包,毫不猶豫又丟進了船艙裡面。
溫喻這下子真的笑出來了。
“你把我們送到島上後,會離開嗎?”
溫喻收下塑料包,然後沖蘭斯招招手,示意他上前,
“我不會傷害你的,你過來,我們多聊聊,好嗎?”
蘭斯猶豫了一下,沒動。
溫喻嘆了一口氣,他從船艙裡面拿出一包新的塑料包,撕了開來,拿出裡面的壓縮餅乾,朝蘭斯示意:
“這是餅乾,味道也不錯,你要不要試一試?”
蘭斯歪歪頭,還是沒動。
見再次引誘不管用,溫喻尷尬地輕咳了一聲,他把手裡的東西放回去,然後對蘭斯說道:
“你能再給我唱一首歌嗎?我頭疼,只有你的歌聲才可以撫慰我。”
蘭斯抿了抿唇,疑惑地看著溫喻。
一天以後,即使是曬了一天的太陽,可是溫喻的臉色依舊是蒼白的,臉上一點紅暈都沒有,皮膚隱隱發青,看上去就像是大病未愈。
而且,根據蘭斯的觀察來看,溫喻吃的也很少。
蘭斯原以為溫喻是個鐵骨錚錚的漢子,所以就算遇上海難,溫喻沒有崩潰,反而十分冷靜,甚至從某些方面來說,溫喻還成功“抓”到了一條人魚。
可是,溫喻現在暴露出的脆弱,說明溫喻並不像蘭斯想象中的那樣。
並且,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夜空的緣故,蘭斯在一片星河燦爛的背景之下,隱約覺得,在某一時刻,溫喻和那尾黑色人魚的樣貌重合了。
不知道溫瑟現在好點了沒有。
蘭斯看著溫喻,一不小心,發起了呆。
溫喻把發呆的蘭斯當做了蘭斯在思考,他對蘭斯伸出手,輕輕地說道:
“過來,我的小魚。”
明明還是那個人,可是在蘭斯的眼裡,卻是那尾黑色的人魚對他伸出了手,蠱惑道:
“過來。”
蘭斯的神情迷茫起來,他緩緩的,最後還是靠近了溫喻。
溫喻看著蘭斯靠近,眉眼舒展,一邊哼著蘭斯之前唱著的歌,一邊伸手,握住了蘭斯的蹼爪。
蘭斯聽著溫喻哼的歌,他的臉上微微發燙,而在接觸溫喻的那一刻,蘭斯清醒過來,回神過來面前的人是溫喻。
該逃嗎?可是,溫喻在哼那首歌。
那首歌其實是蘭斯隨便亂哼的,可是他沒想到,溫喻竟然這麼有心,把這首歌的旋律深深地纂刻進了心裡。
蘭斯對溫喻的好感度,噌噌地往上升。
或許,真的像是傳說裡面所說的那樣——
人魚喜歡唱歌,它們用歌聲蠱惑所有路過的旅客;
而旅客們唱的歌,也會吸引人魚的注意力。
蘭斯忍不住,輕輕地附和起來。
兩道歌聲,慢慢地在海面上彌散開來。
天上的星河燦爛,群星閃耀。
下面是一望無際的海洋,夜晚的海洋很安靜,海面倒映出天上的星星,一時之間,分不清哪裡是夜空,哪裡是海洋。
一搜小船在滿船星河裡面靜靜地飄蕩,一尾白色的人魚趴在船邊沿,他仰著頭,看著船上的黑發青年,碧藍色的瞳孔仿若裡面都漾著一汪清泉。
黑發青年湊近,漸漸地靠近那尾美麗的人魚,只要一點點距離,就能親吻上去了。
《海的女兒》裡面王子落水,可惜的是,那時候王子是昏迷的,他不知道是人魚公主救了他,以至於後面產生一系列悲劇;
而現在,一個人魚王子救了落難的王子,而那位被救的王子,一直都在注視人魚的身影,把他放在心尖尖上,生怕忘了。
他的小魚……
到底是誰蠱惑了誰?
溫喻的視野裡面只剩下白色人魚那張美麗的面龐,想要抓住這隻精靈——
“啪”
一聲槍響打破了這個美妙得如同夢境的畫面。
溫喻身體比大腦快,他一把握住了朝人魚射去的魚叉。
蘭斯被嚇了一跳,等他看清楚,他發現那把魚叉的尖端離他的腦袋只有短短的五厘米。
臥槽!
蘭斯順著魚叉的方向看過去,看見一個女人,正站在船艙裡面,拿著魚叉槍,槍口朝著他。
蘭斯要是這還看不出對方的殺意,那他就是傻子。
他一下子惱怒起來,對著那個女人尖銳地叫了一聲,隨後轉身下潛,下潛的時候,故意把尾巴一揚,兜頭澆了溫喻一身的水。
溫喻:“……”
等蘭斯消失不見後,溫喻黑著一張臉,站起來,問:
“玫瑰,你幹什麼?”
玫瑰開始給魚叉槍上裝備第二隻魚叉,即使被溫喻質問,她依舊不卑不亢,回道:
“殺掉那隻海怪。”
“那不是海怪。”
溫喻攥緊手裡的魚叉,十分生氣。
他還有點後怕,如果不是他抓住那根魚叉的話,那麼美好的白色人魚將會在世間消失。
那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
更糟糕的是,他的小魚肯定從此以後不再信任他,很有可能,他再也見不到那尾白色的人魚。
“你不能因為他的外貌好看,就否認他的本質。”
玫瑰冷笑一聲,斬釘截鐵道,“他該死。”
“那我呢?擁有海怪基因的我算什麼?你怎麼不殺掉我?”
溫喻的眼神一下子冷下來,他丟掉手裡的魚叉,說:
“乾掉她。”
玫瑰還沒意識到溫喻的說的話裡面是“她”而不是“他”,她稍微愣了一下,準備用魚叉槍對準海面之際,她的後頸忽然一疼,緊接著,她的意識全無。
卡爾不知道什麼時候醒過來,他靜悄悄地站在玫瑰身後,在得到命令後,剛才就是他打暈了玫瑰。
他一把接住玫瑰的身體,抱怨到:
“老大,我早就說過這個女人不是善茬,你留著她幹什麼?”
溫喻的神色不善:
“她是甦博士的女兒,死了不好交代。”
“可她也是穆然的人啊。”
卡爾翻了一個白眼,他從玫瑰手裡奪過魚叉槍,然後用繩子把玫瑰弄了一個五花大綁,整個過程裡面嘀嘀咕咕的,
“你就算想還甦博士的恩情,也差不多還完了吧。”
“不會有下次。”
溫喻看著平靜的海面,神色深沉。
卡爾順著溫喻的視線看向海面,隨後興致勃勃地問道:
“剛才我沒看錯吧,是人魚?他好可愛,真的跟童話裡面一樣喲。”
溫喻的神情微微放松:
“嗯。”
“所以,我們的肉干都是他吃的?”
“……”
“老大你幹嘛不早說,你說肉干是他吃了,我肯定不會說什麼。你真不厚道,竟然想瞞著我。”
“閉嘴。”
溫喻看著海面,他揉了揉太陽穴,現在他的頭又開始疼起來:
“希望他……不要放棄我們。”
他喃喃自語道:
“我沒有惡意的,真的沒有惡意的……求求你,不要放棄我們。”
……
事實上,蘭斯躲在船底下,靜靜地偷聽著船上發生的動靜。
真奇怪。
蘭斯十分害怕,但是又十分疑惑。
怎麼聽那個女人的口氣,人類跟海怪已經變成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還有,為什麼溫喻會說他擁有海怪基因?
那溫喻到底是什麼?
好奇怪,真的都好奇怪。
蘭斯疑惑地吐了幾個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