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覺得， 自己現在在上班。

每天早上大概八’九點從船艙裡面出來，吃飽了後，趕到奇洛那邊給奇洛上課。

上課上到中午， 午休一小時， 然後下午忍受奇洛的噪音攻擊，一直到晚上， 然後蘭斯疲憊地遊回去。

第二天，重復以上。

今天晚上， 等蘭斯躺在溫瑟身邊睡覺的時候，回憶起這些天來的所作所為，蘭斯忍不住猙獰了一下五官。

為什麼他變成人魚之後， 還要做社畜啊啊啊啊？？？

不過，抱怨也沒用。

意難平了一會兒之後，蘭斯躺在溫瑟身邊， 有些擔憂地回頭看了眼溫瑟。

溫瑟依舊是老樣子， 緊閉雙眼，黑色的魚尾彎曲，上面的紗狀尾鰭蓋住了他的上半身。

蘭斯想了想，最後還是不放心，掀開黑色的紗狀尾鰭，鑽了進去， 小心翼翼地觀察溫瑟是否還有鼻息。

自從溫瑟睡眠之後， 溫瑟就一直沒有醒過來。

蘭斯本來還在擔心， 溫瑟要是要吃飯怎麼辦？

於是每天教導完奇洛之後， 蘭斯還要費盡心思地去抓深藍色的魚，可是每一次帶著魚回來之後，蘭斯都看見溫瑟還是睡著的狀態，根本就沒有進食的意思。

於是，蘭斯隻好自己吃掉自己抓的魚，同時陷入了擔心之中。

溫瑟總是不進食，會對他的身體不好嗎？

當然，這個問題沒人能回答他。

蘭斯也試著嘗試把魚片強塞進溫瑟的嘴裡，但每次都被溫瑟一尾巴拂開……

如果強塞的話，現在昏迷的溫瑟不會咀嚼，需要他把魚片嚼爛了，再喂嗎？

由於這個舉動實在是令蘭斯害羞，蘭斯最後還是不敢這麼做，嚼吧嚼吧把嘴裡的魚片自己給吃了。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夜晚回來，蜷縮在溫瑟身邊，一邊聽著溫瑟有節奏的呼吸，一邊入睡。

這樣的話，如果溫瑟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蘭斯也能以最快的動作反應過來。

又是一夜無夢。

第二天，等太陽照進船艙，蘭斯醒過來，他打了一個哈欠。

身邊的溫瑟還在沉睡，蘭斯掀開溫瑟的尾鰭，瞧了半天，確定溫瑟臉色紅潤，沒有什麼異常後，他伸了一個懶腰，一臉滄桑地準備遊到奇洛那邊，給奇洛上課。

“哦，對了，這是早餐。”

蘭斯在臨走的時候抓了條魚進來，自顧自地解釋道，同時也是說給溫瑟聽，不管溫瑟究竟聽不聽得到。

他把魚放進一個透明的箱子裡面，確定溫瑟要是醒來後，能夠第一眼看到這條魚。

蘭斯最後回頭看溫瑟一眼，然後就走了。

蘭斯覺得自己真不容易。

每天上課不說，還要操心溫瑟是否吃飯。

希望這一次回去以後，他能看見那個透明箱子裡面的小魚沒了。

如果透明箱子裡面的小魚沒了的話，這樣，至少說明溫瑟吃了飯。

可惜的是，之前的每一次，等蘭斯回來，他都只會看到透明箱子裡面的小魚還在對他吐泡泡。

這些暫且不提。

向西邊遊了許久後，蘭斯終於來到了給奇洛上課的地方。

這裡是奇洛特意清理出來的一塊地方，附近是一圈沉船，中間的空地是蘭斯這些天給奇洛做的鼓架。

據奇洛說，這一圈沉船，能夠很好地阻斷他製造的噪音往溫瑟那邊傳。

至於效果麼，蘭斯對此持懷疑態度。

他更願意相信，之所以溫瑟那邊聽不到，純粹是因為距離的問題。

【這裡！老師！】

奇洛還是拳頭大小，見蘭斯來了，它瘋狂地閃著紅燈，示意蘭斯看它。

而在另一邊，一艘沉船動了動，發出“吱呀”一聲響，一個鉗子出來晃了晃，粗聲粗氣的︰

【老師。】

【寄居蟹和奇洛，早上好。】

蘭斯特別有師德地點頭示意，就是視線忍不住在寄居蟹的另一隻鉗子上看來看去。

之前奇洛把寄居蟹的一隻鉗子送過來當做學費，蘭斯笑納了。

結果，蘭斯發現，這蟹肉……好好吃啊！

把堅硬的殼子弄開後，鉗子裡面滿滿都是晶瑩潔白的肉肉，一口咬下去特別滿足，甚至比珊瑚骨裡面的肉腕足都好吃！

肉肉鮮嫩多汁，晶瑩剔透，一點都不腥，甜甜的同時，還自帶深海裡面的一點點鹹味，真的是太好吃了。

這導致蘭斯每次上課的時候，都忍不住看看寄居蟹剩下的唯一一隻鉗子。

蘭斯︰咽口水。

當然，蘭斯也拉不下臉來，要求寄居蟹把唯一的一隻鉗子給蘭斯吃。

關於送給那隻鉗子，寄居蟹也解釋過，那隻鉗子的確是奇洛掰下來的。

但是，由於過幾天后，斷掉的鉗子還會長出來，所以寄居蟹沒說什麼，就當自己打架打輸了唄。

【老子才不是芝麻大點的事情一直放在心上的魚。】

寄居蟹用自己唯一剩下的那隻鉗子晃了晃，特別豪邁，【願賭服輸。】

更何況寄居蟹後來認為，把這隻斷掉的鉗子給蘭斯當學費的這個主意，還不錯。

【好了，上課了。】

蘭斯從旁邊抽出一個小小的鐵條，“啪”的一聲打在了“黑板”上，【上課之前，我們來重復一下昨天學了什麼。】

“黑板”是一大塊蘭斯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材質的板子，反正能充當“黑板”就行。

【我我我！】

奇洛仗著體型小，一把抓住鼓槌遊到鼓架旁，不顧蘭斯的臉色變化，“叮鈴桄榔”就開始敲。

在一片噪音裡面，蘭斯的臉漸漸變綠。

他現在特別後悔一件事。

為什麼非要誇下海口，要教奇洛。

奇洛雖然有十八隻觸手，但是都過了這麼多天，它的十八隻觸手隻說明了一件事，它真的在音樂上沒天賦啊。

想死。

……

到下午的時候，蘭斯覺得自己要再聽這種噪音，只怕是會把午飯都吐出來。

為了讓自己活得好受點，蘭斯宣布︰

【下午你們自由練習吧，我就不參加了。】

【好！】

奇洛依舊乾勁滿滿，它一點都沒有發現蘭斯被它折磨得欲生欲死，說不定還在沾沾自喜自己終於能敲個痛快。

寄居蟹也無所謂。

由於奇洛現在在敲“微型”鼓，作為一隻巨大的螃蟹，寄居蟹表示這點鼓聲就像是用一顆豌豆打在它身上，無感，於是也朝蘭斯揮揮鉗子表示自己知道了︰

【要是老子連自己的魚都受不了，那老子還有啥臉面在這裡混下去？】

霸道，真霸道。

蘭斯忍不住拍了拍手掌，覺得自己現在就在看一本霸道總裁和小嬌妻的書。

糊弄完兩隻海怪後，蘭斯心身俱疲，連忙從奇洛敲鼓的地方遊了出去。

遊了出去不知道多久，蘭斯終於沒有聽到“丁零當啷”的敲鼓聲，他松了一口氣，然後愜意地在這裡遊來遊去。

他發現自己越來越適應作為人魚的生活了。

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壞事，還是好事。

在海底遊了一會兒後，蘭斯慢慢地開始上浮。

之前一直太忙，以至於沒有時間再去看看小島，蘭斯想著趁這個時間，回去看看。

由於怕相機什麼的再進入水裡會被弄壞，所以，蘭斯把相機和行李箱放到了小島上，如果想要去看的話，直接去小島就好。

從海水裡面浮出來，蘭斯用蹼爪擦了擦自己臉上的海水，就連忙去海邊的一顆椰子樹下。

他把行李箱放到了椰子樹下，還挺怕這麼幾天不見，他的行李箱會在各種意外下直接消失不見。

等好不容易爬到椰子樹下，蘭斯扒拉了幾下沙子，看見在下面毫發無損的行李箱，他這才松了一口氣。

蘭斯坐在樹蔭下面，把行李箱打開，他看著裡面被整理得整整齊齊的衣物還有那個相機，不由得長長的嘆了一聲。

人生不易，魚生也不易。

雖然行李箱裡面的東西都已經被整理了一遍，但是蘭斯還是忍不住自己再把行李箱裡面的東西翻翻看看，然後重新整理一遍。

至於他的室友，也就是曾經的同時A是怎麼把日記本塞進他的行李箱裡面的，蘭斯想了半天，也沒想清楚。

是故意的嗎？還是無意之間塞進去的？

蘭斯嘗試仔細去回想同時A究竟長什麼樣子，結果沮喪地發現，自己只能記個大概，他根本就回憶不起來同事A究竟是什麼樣子。

他的記憶力真的好差勁，該不會是因為變成魚之後，魚的記憶只有七秒吧？

蘭斯一臉驚恐。

整理了一會兒行李箱之後，蘭斯就像是一個逡巡自己財寶的龍，確定什麼都沒有少之後，才心滿意足地拉上行李箱，把行李箱重新埋進了沙灘裡面。

然後，蘭斯看著樹蔭外面，波光粼粼的海面，看著看著睡意漸濃。

他強撐著睡意，從旁邊撿了幾片葉片，給自己做了一個簡易的小床，然後打了一個哈欠，趴在了上面。

自從變成人魚之後，蘭斯發現自己也是越來越糙了，真的是一點追求都沒有了。

唔，管他的，至少在這裡睡覺，終於不用受那煩人的噪音折磨了，這不挺好的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微暖的海風吹得人昏昏欲睡，遠處有節奏的海浪聲是最好的催眠曲。

等蘭斯好不容易睡個囫圇覺，再次睜眼的時候，他發現下午已經過了大半，根據天上太陽的位置來看，再過兩三個小時，怕是太陽要落山。

糟了，忘了去抓魚了。

蘭斯趕緊起來，爬回海裡面。

其實蘭斯想做的，很簡單，他就是想每天給溫瑟抓一條深藍色的魚。

樂觀一點想，如果溫瑟醒過來，看見面前深藍色的魚，這魚那麼好吃，他應該會很高興吧。

就算溫瑟醒不過來，吃不了魚，那沒關系啊，蘭斯決定自己吃掉這條魚，畢竟，這條魚好吃。

由於夕陽海灣裡面有奇洛這個大家夥，深藍色的魚一般是不會出現在夕陽海灣裡面的，因此，蘭斯並不知道，由於想要抓魚，自己已經慢慢地遊出了夕陽海灣。

跟往常一樣，蘭斯決定先去深藍色的魚經常出沒的地方看看。

然而沒想到，蘭斯這一次沒踫上深藍色的魚，倒是踫上了一群虎鯨群。

蘭斯回到海水裡面沒多久，就發現了這裡有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躲在礁石後面，看著不遠處像是穿著黑白禮服的“小胖子”們，有些猶豫。

從這些虎鯨群的動作，還有裡面被它們趕來趕去的魚群來看，這些虎鯨，正在圍獵。

虎鯨群們趕著的的魚群，正好就是蘭斯想要的深藍色小魚。

也不知道它們是從哪裡趕過來的這麼多深藍色小魚，明明蘭斯這麼多天以來，他都只能捉到一兩條魚。

現在看來，那種深藍色的魚，還是會集群出現的，而蘭斯捉到的一條兩條單個的魚，還有可能是魚群裡面走漏的幾條魚。

這讓蘭斯有些挫敗。

蘭斯瞧了瞧這幾隻虎鯨，在心底對比了一下他跟虎鯨之間的身形大小，出於謹慎心理，蘭斯沒有貿然上前，而是調整著自己的姿勢，遊到了旁邊的礁石後面，小心翼翼地偷窺這些虎鯨的動作。

虎鯨們的圍獵即將到了尾聲，看樣子它們吃飽了。

剩下僥幸逃脫的深藍色的小魚們慌不擇路，從虎鯨們之間的縫隙逃出去。

而虎鯨們離蘭斯藏身的地方也越來越近，這讓蘭斯能夠聽到虎鯨們之間的交流︰

“嚶嚶嚶”

“昂——”

“嚶嚶嚶——昂——”

這些“嚶嚶嚶”的聲音有來有回，裡面的虎鯨還不時用幾個動作來回接觸，從蘭斯這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就像是這幾條虎鯨正在互相交流經驗一樣。

如果翻譯過來的話，說不定這些虎鯨就像是人打完了王者之後，互相吹捧拉踩呢。

例如以下這樣︰

“哇塞，你看到我剛才的操作了嗎？牛得一批。”

“剛剛那誰誰誰，你他媽送什麼人頭？”

聽著耳邊的鳴叫，蘭斯把頭從礁石後面探出來，他數了數，這裡總共有五條虎鯨。

這五條虎鯨看上去特別精神，再加上動作活潑，蘭斯認為，這可能是一群出來玩的小虎鯨們。

畢竟，在他淺薄的海洋知識裡面，虎鯨群一般都是以最為年長的母性鯨魚做領頭人的，剛才那幾隻虎鯨的圍獵更像是在玩鬧，而不是在認真捕獵。

算了，不管它們了。

蘭斯趴在礁石後面，憂愁地看著越遊越遠的深藍色小魚，思考他該怎麼繞過這群虎鯨去抓它們。

剛才虎鯨這麼一弄，怕是以後想要抓到這種深藍色的小魚，會越來越難。

幾隻虎鯨在附近玩了一會兒，就紛紛調轉身體，看樣子是準備回家了。

蘭斯看見這幾條虎鯨有要走的意思，他松了一口氣。

他準備等虎鯨走後再捕食。

“嚶？”

結果，蘭斯的那口氣還沒吐完，他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聲嚶嚶嚶。

蘭斯的身體僵硬了。

他緩緩回過頭，就看見一隻黑白胖子虎鯨正在他身後。

蘭斯︰“……”

他討厭高智商的虎鯨！

玩什麼聲東擊西？

這隻不知道什麼時候遊到蘭斯身後的虎鯨，看樣子對蘭斯十分好奇，它在蘭斯看向它後，“嚶嚶嚶”叫了好久，還故意用吻去踫踫蘭斯。

可是，虎鯨多大一隻，蘭斯多大一隻？

蘭斯被它猛然一踫，後背直接撞到礁石上面了，疼得蘭斯忍不住叫了一聲︰

“KA——WA——”

剎那間，遠處的五隻虎鯨立刻遊了過來。

好了，現在有六隻虎鯨圍著蘭斯打轉。

蘭斯靠在礁石上，一臉震驚地看著面前的六隻虎鯨在他面前一直打轉，並且還發出此起彼伏的鳴叫。

雖然跟虎鯨的語言不通，但是蘭斯從它們躍躍欲試的舉止當中察覺到，這六隻鯨魚都想踫一踫他。

恍然之間，蘭斯想起來他大學校園裡面的校園貓。

那些被學生們養得溜圓溜圓的流浪貓們，經常一不小心，就被一群學生堵在牆角，然後一臉屈辱地被一群學生吸貓。

而類比一下現在，蘭斯覺得，自己現在可能遇到的情景差不多。

“嚶嚶嚶”

虎鯨們圍著蘭斯，歡快地鳴叫︰

‘哇塞，這是什麼啊？好可愛，想吸。’

’吸什麼吸，沒看見剛才那誰擼他，沒擼好嗎？要慎重。‘

’這是人類嗎？看上去不像。‘

幾隻虎鯨商量了半天，沒商量出來，最後隻好派出一條體型稍小的虎鯨。

這條體型比其他虎鯨稍小，但是身上黑白更加分明，花紋獨特的小虎鯨沉下來。

它在蘭斯疑惑地注視下張開嘴，露出裡面的一排牙齒︰

【你好！】

蘭斯聽著這個朝氣十足的聲音，忍不住驚訝地瞪大了眼楮。

等等，這個聲音他很熟悉啊。

【你是什麼啊？】

少年音中氣十足，【你能聽得懂我說的話嗎？我是虎鯨。】

這不是海怪聊天群裡面的那個少年音嗎？

蘭斯略微松了一口氣，他放松下來，對著面前的小虎鯨，說︰

【你好，我叫蘭斯。】

【哇，你竟然是海怪！】

小虎鯨歡快地翹了翹尾巴，繼續問道，

【你長得好像人類啊。】

蘭斯終於想起來，虎鯨似乎對人類都有一種天生的喜愛之情。

這樣的話，虎鯨群們應該不會把他劃為獵物。

蘭斯微微地松了一口氣。

蘭斯看了看面前的虎鯨，然後對虎鯨微微一笑，說︰

【我是人魚。】

【人魚？沒聽說過……】

小虎鯨歪了歪頭，忽然像是回憶起來了，特別興奮地搖頭擺尾，【哦哦哦，我記起來了，你就是聊天群裡面談論的那隻人魚！原來人魚長這個樣子！我見到人魚了！】

蘭斯︰【……】

小虎鯨嚎了一陣，然後把次聲波改為普通虎鯨能聽得懂的語言復述了一邊。

其余的五隻虎鯨在得到消息之後，此起彼伏又鳴叫了一陣。

等幾頭虎鯨達成了一致後，小虎鯨扭頭，繼續問蘭斯︰

【請問，我跟我的朋友，能擼你嗎？】

蘭斯抬起頭，看見頭頂上另外五隻龐大的虎鯨，正低著頭看他。

即使沒有說話，更聽不懂虎鯨們在說什麼，可蘭斯絕對從剩下的五隻鯨魚的眼神裡面，讀懂了兩個字——

“渴望”

蘭斯︰“……”

對不起，要是他能穿越回以前的大學校園，他絕對不會強製擼貓，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