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安無咎不是普通人。
他艱難睜開眼,視野裡全是血,是他頭頂淌下來的血。安無咎抬起手背擦了擦,手背上傳來遲滯的鈍痛,他這才發現,手背在撞擊下被變形的車刮傷,皮肉綻開,直接能看到裡面的金屬骨骼。
不光是手,右腿也是一樣,膝蓋的金屬髕骨裸露在外。
來不及包扎,安無咎拿起槍,踹開了已經嚴重變形的車門,一步一步,踉蹌著朝蒙面人的車裡走去。
他還在裡面,安無咎看到了他試圖扶住車門的手。
蒙面人受到的衝擊應該遠遠大於他才對。
安無咎端起槍,對準了蒙面人的後腦杓,拖著渾身是傷的身體靠近。
這一次,他一槍命中,只是不知道對方的死活。
痛感持續蔓延,安無咎的內髒受損,呼吸變得困難,他垂下手,思考是否要去補槍。
但他害怕自己進入對方的圈套。
他看了看四周圍,靜得可怕,不像是會有大批汙染物埋伏的地方。
可萬一真的有呢?
保險起見,安無咎站在原地,對準那個昏迷的身影連續射擊,直到他還剩最後幾顆子彈。
就算是個靶子,現在也被打穿了。
安無咎轉身,拖著一瘸一拐的腿朝外走,離開這裡。
就在他即將走出這已經被毀掉的商店大門時,身後突然爆發出群聚汙染物的嘶吼。
果然還是來了。
這些汙染物和他一路上遇到的都不同,他們的心聲只有一句話。
[殺了99安無咎。]
這驗證了蒙面人的確能夠操控汙染物。
只是他還不知道它們是蒙面人生前召喚的,還是他根本沒有死,現在都來不及思考,他必須找到新的載具,否則一定會被困死在這裡。
安無咎沒有回頭,拚命往前,但他能感覺到一隻觸手就要觸及自己的後腦。
“無咎!”
他聽到了鍾益柔的聲音。
一顆子彈帶著風穿過他耳側,直擊他的身後,將那隻觸手擊穿。
汙染物爆發出痛苦的哀嚎,安無咎看到拿著槍的鍾益柔。她們的車停到他面前。
“快上車。”楊爾慈看向朝他們撲來的汙染物。
“好。”
車門是開著的,安無咎立刻進了後座,關上門,車門夾住了一個汙染物的利爪和觸手,觸手還在不斷分裂,引得鍾益柔尖叫。
“快快快!”
安無咎拔出竹葉青,斬斷了這些趁虛而入的東西。
鍾益柔坐回副駕駛的椅子上,長長地舒了口氣,“嚇死我了。”
楊爾慈勾了勾嘴角,“準頭不錯。”
“那是,怎麽說我這雙手也是做手術的手。”
安無咎望著兩人,有些失神,現在的自己能夠和她們在同一輛車裡,聽她們說話甚至嬉笑,簡直就像是在做夢。
鍾益柔得意地笑著,說話間轉頭查看安無咎,看到他一身的傷,心疼不已,“天哪,無咎你、你傷得也太重了,怎麽辦我們現在也沒拿急救箱……”
“沒事。”安無咎搖了搖頭,臉色蒼白,他自己壓迫著不斷出血的手,“你們沒事就好。”
“我們沒事啊,好著呢。”鍾益柔還是擔心他的傷,“這樣不行的,先回我家,我拿上工具這樣也好給你弄一下,不然會變嚴重的。”
聽到她說要回家,安無咎的心裡立刻出現上一次回溯的陰影,“不要回去了,我剛剛和沈惕南杉還有吳悠分開,他們現在正往L城開,準備去沙文。”
“沙文?”楊爾慈眼睛觀察著路況,詢問道,“連夜去?”
“對。”安無咎打算等會兒再好好解釋,“總之我們現在先去和他們匯合。”
楊爾慈點頭,重新規劃了行程,又開口:“剛剛那個蒙面的那家夥,他好像想殺我們,我一開始以為他是打算搶奪我和益柔的時間,但看起來不像,你認識他嗎?”
“對。”安無咎盡可能簡短地告訴她們之前發生的事,沒有沈惕這個外掛,他沒辦法直接給這兩人傳輸上一輪回的記憶,只能口述。
聽完他說的,鍾益柔愣了好幾秒。
“這是真的嗎?你可以穿越?”
安無咎點頭,“可以這麽說,總而言之,那個蒙面人非常危險。”
“豈止是危險,真是這樣的話,他也算是你的宿敵了。”鍾益柔無條件地相信了他,聽完了上個輪回徹頭徹尾失敗的故事也不沮喪,依舊樂觀,“那這一次你救下了我們,也算是改變了歷史吧。這麽一想,我現在心境都不一樣了,覺得好幸運啊。”
“但是每一次改變都可能會造成其他的災難,這都是說不準的。”安無咎說。
楊爾慈低聲道,“抓緊當下就夠了。”
她從後視鏡看了一眼安無咎。之前的那麽多危機裡,他都表現自如,掌控全局,很少弄得像現在這樣渾身是傷,滿臉是血,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打碎了但還粘合在一起的精美瓷器。
“謝謝。”
聽到這句,安無咎慢半拍地抬眼,在鏡子裡與楊爾慈的雙眼對視。
“辛苦你了,無咎。”
那張沾著血的臉原本是平靜至極的,在這句話之後,清冷的眉眼彎了彎,露出一個明朗的笑。
她第一次看到安無咎這樣笑,甚至帶了些孩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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