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在外面等我。”沈惕很堅決,“門外就可以。”
雙目的對峙沒有持續太久,安無咎便垂下了眼,對沈惕他總是心軟的。
“好吧,我就在門外等你,有什麽事要叫我。”
“好。”沈惕抱住他,摸了摸他的後背,“放心,相信我好嗎?”
安無咎在他的懷中點了點頭,轉身朝門外走去。
他的確哪兒都沒有去,就站在關閉後的門外,這裡很黑,只有一座樓梯,樓梯的上方有光,白色的,看起來很像是陽光。安無咎靠著門坐在地上,望著那束透進來的光,整個人被一種莫大的恐懼所包裹。
在這一刻,妹妹好像與他重合在一具身體中,他感受著妹妹那時候的痛。
她會不會也在這裡望過樓梯上的光,想著有一天能逃出去,重見天日。
悔恨折磨著安無咎的神經,他不知道自己當初的選擇是對是錯。
而當初擺在他面前的兩個選擇,也都是地獄。
而此時此刻他的眼前,依舊是妹妹趴在通風管道時那張哭泣著的稚嫩臉龐。她捂住自己的嘴,努力地不哭出聲音。
那時候的安無咎也很小,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一遍遍對妹妹重複。
[不要哭,爬出去,一直要爬到沒有人的地方,想辦法出去,找寫著Police的小房子,去請那些穿著深藍色製服的警察叔叔們幫你,不要隨便相信別人……]
妹妹始終不肯一個人離開,小聲地喊著“哥哥”。
[哥哥會去找你的,很快,好不好?]
在她努力地鼓足勇氣離開的時候,安無咎仰著頭,那時候的他猜到自己應該出不去了,心裡很害怕,害怕妹妹會活不下去。
[不管發生什麽,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南南,要等我啊。]
沈南,妹妹的名字。
他們兩兄妹的姓氏來源於父親,名則都來源於母親。
安無咎總算想起來,似乎對他而言越刻骨的記憶,就會被刻意地埋得越深。
父親是個不擅長在名字上大做功夫的男人,他愛母親,所以無論有了多少合適的備選,他都覺得母親的名字是最好的。
沈南又諧音勝男,是他打心底裡認為,自己的寶貝女兒會比任何男孩兒都要優秀。
天意弄人。
門從裡面被打開了,沈惕看到落寞的安無咎,很難過,胸口好像被什麽狠狠攥住,疼得無法呼吸。
安無咎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們出來了,也站起來,“怎麽樣?”
看到他眼底的期待,沈惕於心不忍。
加布裡爾告訴他,“這裡的都不是。”
安無咎下意識後撤了半步,像是在逃避事實,但下一秒,他又抬起頭。
沈惕知道他要說什麽,“無咎,如果那個女孩提供的信息沒有錯,那妹妹可能就是那個被你救過一次的莉莉絲。”
加布裡爾連連點頭,“有可能,有可能是她。”他心下有些慶幸,立刻告訴安無咎,“你上次給我那筆錢,我給她了,但是你知道的,這裡的人報復心都很強,所以我還派人去盯了她一段時間。”
“她先是在F城的東區呆了一段時間,現在好像是搬到西區城郊的一處貧民窟了。我把地址發給你。”
說著只是發地址,但加布裡爾還是自己駕駛飛行器,載兩人一同去了。
在飛行器上,安無咎內心忐忑,他望著窗外漸漸淡去的光,看著飛行器朝著黑暗的、破敗的建築駛去。
途中,加布裡爾詢問起他耳後的植入口,“你買了公民芯片?”
安無咎說是,“沒有芯片太不方便了。”
“那你也得看看對方芯片的底細,一般這種都是犯過事兒的。”加布裡爾在飛行器上翻了翻,似乎沒找到他想要的東西,於是低聲罵了一句,“早知道剛剛在俱樂部給你掃一下,這樣,你把編號調取出來報給我,我發給我認識的人查一下。”
安無咎按他說的做了,“謝謝。”
“不用。”加布裡爾望著前方灰蒙蒙的夜空,和懸浮著的地圖導航,猶疑了片刻,“我很抱歉。”
“這不是你造成的。”安無咎低聲說。
加布裡爾從沒遇到過這麽巧合這麽憋悶的事,他第一次感覺到懊惱。
“加布裡爾。”
聽到安無咎叫他的名字,加布裡爾應了一聲,“快到了,怎麽了?”
安無咎想了想,“你…… 你妹妹的手術,做了嗎?”
“還沒。”加布裡爾說,“醫生給她安排在了下下周。”
“不要移植。”安無咎幾乎是要求的語氣,“我知道你可能等這一次的機會等了很久,但暫時不要做。”
“你是在擔心最近發生的納米機器人汙染事件嗎?”加布裡爾大大咧咧道,“我打聽過了,那幫殘次品已經被銷毀處理了,移植手術裡不會用到。”
安無咎不知道應該如何跟他解釋,畢竟他手裡並沒有非常可靠的證據,基本是推測,“你相信我一次,再等等,現在不是一個好的移植時機,太容易出現問題了。”
沈惕也應和了一句,“是啊,看看那些發瘋的人,萬一真的出岔子,後悔都來不及了。”
加布裡爾有些許動搖,他歎了口氣,“真的等太久了。”
他最後悔的就是沒能親手殺了馬奎爾那個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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