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得到的一樣,奇跡沒有發生,他們找過的每一個也都並不是。
安無咎掛斷了電話,安靜地站在馬路邊。這一天出奇地出了很大的太陽,把所有曾經有過的雨水通通曬乾收回,明晃晃的烈日照在渾濁的空氣裡,眼前都好像反射出幻覺。
他看到小時候的自己偷偷藏糖果給妹妹吃,吃得她牙疼,在他懷裡哭,他們一起在爸爸的玻璃溫室裡摘小番茄,一起給一直沒有開的花澆水。
不知道她後來有沒有見過真正的芍藥花,如果沒有,能不能見一見自己?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裡,有人在為了金錢和生活而忙碌,有人在享樂,有人是狂熱的異教徒,肆無忌憚地破壞一切,還有人是漠不關心的過路人。
只有安無咎出離於一切。
現在想想,他何嘗不是在玻璃房裡長大的呢,只是那不是溫室,是無量深淵,是地獄。
沈惕在大太陽下抱住了安無咎,無聲地給他最後的安慰。
安無咎想,自己上輩子或許犯了很大的錯,所以上帝按下了一個按鈕,沒收了他擁有過的一切快樂。
他現在唯一擁有的,是無法被上帝所掌控的。
安無咎靜靜地望著來來去去的人。
“我好想看看她長大的樣子。”
“或許只是這個名單不全,可能她不在A國了。”沈惕的手輕輕撫摸著安無咎的脊梁,“我的直覺不會出現問題,你相信我。”
沒能找到的妹妹就像是聖壇沒有給出的歸期,都是明晃晃懸於頭頂的鍘刀,安無咎也不知道哪一刻會落下。
快要接近黃昏時分,他們才回到楊爾慈的公寓。人都在,他們每一個都表現得非常積極和開心,安無咎進去的時候他們在做飯,廚房很熱鬧,連廚房殺手鍾益柔都被吳悠允許留在那裡榨果汁。
“無咎!回來了?我們今天有很多好吃的誒!”鍾益柔很是熱情,熱情得過了頭。
安無咎對她笑了笑,“有什麽好吃的?需不需要我幫忙?”
鍾益柔反倒愣了愣。
他表現得太正常了,反而讓人難受。
“啊……他們……”鍾益柔回頭看向楊爾慈,又扭頭看安無咎,“要不你跟我一起榨果汁吧。”
安無咎點了點頭。
“那我去看看諾亞。”沈惕對他說了一聲,自己走到主臥,還沒進去,他忽然覺得怪怪的。
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勁,不過這種感覺也隻持續了一兩秒,很快就消散。
沈惕打開了門,看見床上蓋著被子的小孩兒。
他叫了一聲諾亞,朝床邊走去,“你還好吧?”
諾亞沒有應他。
沈惕走過去,掀了半邊被子。
被子下面並不是諾亞,而是一個枕頭。
他皺起眉,回過頭,看到諾亞站在門的背後。
在他們對視的瞬間,諾亞笑了出來。
“騙到你了!”
沈惕並不是安無咎,他對人類的共情力是以安無咎為中心而遞減的,安無咎在他的心中是最重要,任何人無法與之抗衡,其次就是安無咎重視的人。
對於眼前這個小女孩,從見她的第一眼,沈惕就有一種天然的、微妙的排斥,只是他怕安無咎覺得他奇怪,討厭他,所以沒有任何表現。
諾亞兩手背到身後,歪著頭看沈惕,“你好像不太高興,是因為被我騙到了嗎?可是明明你也很喜歡騙人啊。”
“是啊。”沈惕一步步朝她走去,手放在門背後的把手上,低頭,那雙綠色的眼睛裡充滿了少有的威懾力與壓迫感,“你可以騙我,但是不可以騙他。”
說完,沈惕又溫柔地笑了笑,像個真正的大哥哥,“畢竟他對你這麽好,對不對?”
諾亞點點頭,“當然,無咎哥哥是最好的。”
沈惕的懷疑並非只是因為單純的直覺,很多細節都讓他覺得奇怪。
諾亞再怎麽聰明,聖壇裡也不全然是腦力遊戲,這麽多需要高強度體力的遊戲副本,她能存活下來本就是個奇跡。
更何況很多時候,諾亞都像是在他們的視野裡隱去了。
這是沈惕在上一輪遊戲裡得出的結論,他作為一個不開眼的平民,只能透過每個人的言行來判斷其身份,好為自己之後的布局做鋪墊。所以那個時候他特意觀察了他們,其中最奇怪的就是諾亞。
很多時候她都不是和他們一起的,也找不到她的行蹤,但又沒有任何一次讓沈惕撞破她與其他人交易,除了偶爾會和周亦玨走在一起。
周亦玨明明在賭場還是她的敵人。
這些疑點都無法讓沈惕將諾亞定性為一個好人,最多只是個中性人物。
吃過飯,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他們喝了些酒,鍾益柔聊起了過去發生的許多事。
“我小時候其實還是很幸福的,那個時候家裡一點也不缺錢花。”鍾益柔的臉頰都有些泛紅,長發被她用一根筷子隨意地盤在腦後,有種微醺的嬌憨感。
“你爸爸是幹什麽的?”吳悠隨口問。
“他……”鍾益柔想了想,“和我差不多吧,也是搞這些的,小時候我就看他坐在桌子前面做義體,各種各樣的東西。”
她有些語無倫次,“他說這是很辛苦很難的工作,要多賺一點錢,以後我就不用做這些。”
“但是我後來還是做了。”鍾益柔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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