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容看著這條消息, 不禁勾了勾唇角。本站名稱
分班考試成績剛出來,張昭和就找他見面了。
他一直知道,a大生化系未必乾淨, 劉檀芝之流還藏在普通工作人員當中, 看起來像是靠老公上位的關系戶, 實則劉檀芝的權力,背景, 工作能力遠超李白守。
那這個心甘情願做吊尾車的張昭和, 就真的是他表面看起來那麼不求上進嗎
黎容出門之前,給岑崤打了個電話。
黎容︰“張昭和找我見面, 不知道要多久, 早飯就不吃了, 你先忙自己的事吧。”
岑崤那邊的聲音有些嘈雜, 似乎是經管系在舉行什麼室外活動。
岑崤沉聲道︰“記得我跟你說過嗎,江維德對張昭和的態度很奇怪, 根據我多年……我並不認為是巧合。”
他是以自己在藍樞三區多年的沁潤為據判斷的,聯合商會內部也是錯綜復雜, 等級分明,會與會之間,部門與部門之間, 上下級之間, 都有不少貓膩,各色人見得多了,就會無形中培養出透過現象看本質的眼光。
培養不出來的人,注定走不長遠。
他知道黎容聽得懂。
黎容輕聲道︰“放心吧。”
a大生化系位於理化樓,共佔據四個樓層,距離理科圖書館很近。
在理化樓中辦公的, 大多都是行政人員,普通講師,帶班主任和院系導員,真正教授級別的有單獨的辦公樓,環境面積要好得多。
張昭和自然是沒資格去單獨辦公樓的,他的辦公室在理化樓三層緊挨水房的一個十平米小屋裡。
大概是上級領導看他年紀大,給他安排了單人辦公室。
黎容走進熟悉的大樓,看到不少在牆壁上掛著的教授簡介,二樓樓梯口有一塊教授簡介空了,還沒來得及補新的上去。
相信這就是當初徐緯的位置。
徐緯自從辭職後,很快在a大銷聲匿跡,很少有人提及他,就連a大官網上有關他的信息也被刪除,好像這個人從未出現過。
究竟是什麼人讓徐緯畏懼成這樣,甚至都不掙扎一下,乾脆留在國外不敢回來了。
徐緯做出這樣的選擇,想必能確信對方的手段沒辦法伸到國外去。
黎容沒有輕易聯系徐緯,以免打草驚蛇。
a大理化樓已經有幾十年的歷史了,當年的建築結構讓走廊格外幽暗潮濕,即便內部重新裝修過數次,也難掩歲月洗滌的陳舊感。
黎容站在張昭和辦公室的門口,抬手敲了敲門。
半晌,裡面傳來略帶滄桑的聲音︰“請進。”
黎容推門進去,正巧張昭和在辦公桌前抬起頭。
張昭和還是參加葬禮時的那副模樣,穿著一身樸素單調的中山裝,胸口的兜裡揣著一支鋼筆,這衣服不知道穿了多少次,領口已經有些縮水了,但仍然被理的很整齊。
張昭和那雙眼楮依舊有神,掛在瘦削的臉上,讓人很難不注意。
他一笑,臉上的皺紋就明顯了起來,眉骨上方的紅色胎記也跟著發皺。
這個年代還執著穿著復古的中山裝,走路夾著鋼筆,明明不瘸,卻隨時帶著那根棕黑色的拐杖,也不怪沒人願意來他的班級。
他看起來就像個神神叨叨的,有點什麼小眾宗教信仰的怪老頭。
但是張昭和又很和藹,準確來說,是沒脾氣,任人欺負。
那些缺課的,抄襲的,沉迷遊戲的,幾乎都不怕他,他們甚至敢當著張昭和的面,在上課考勤表上添上沒來的室友的名字。
張昭和只會連連嘆息︰“你們這樣是不對的,下次不要再這樣了。”
除此之外,什麼懲罰措施都沒有。
張昭和的辦公室不大,一張辦公桌,一個大書櫃,兩人座的小沙發,一台空調。
他甚至都沒有個室內飲水機,還要和學生搶一個熱水房。
不過辦公室雖小,打理的卻異常整齊。
那張兩人座的小沙發上鋪著坐墊,但透過坐墊邊緣能看到,皮質沙發幾乎沒有任何褶皺,完全不像是經常使用的。
這沙發就好像擺在這裡做做樣子,沙發靠背的夾縫裡,也沒有平常人家常見的灰塵。
張昭和的辦公桌也是棕色的,上面有台電腦,電腦周圍居然一遝文件或是檔案袋都沒有,而且桌面擦得乾乾淨淨,陽光從窗戶透進來,桌面亮的反光。
黎容進過不少教授的辦公室,包括紅娑的一些德高望重的科學家,他們無一例外,辦公桌上鋪滿了資料,文件。
因為這是正常進行繁忙工作時必不可免的。
黎容又看向屋內不容忽視的大書櫃。
書櫃裡整整齊齊堆疊著各類必讀書目。
歷史必讀書目,人文必讀書目,自然科學必讀書目......
這些書都是厚重的大部頭,動輒上千頁,書名醒目燙著金邊,幾乎沒有什麼可讀性,都是用來裝飾門面的。
但也不排除張昭和就愛看這種大部頭。
這間辦公室唯一可取之處就是巨大的窗戶。
窗口朝陽,室內光線很足,窗台上擺著兩盆綠蘿,生長茂盛,根睫發達,值得一提的是,這兩盆綠蘿被修剪的幾乎一模一樣,而且擺放的方向也是鏡面對稱的。
張昭和似乎有很奇怪的強迫癥。
他把自己的空間打理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甚至對自己養大的綠蘿也有對稱的要求。
這就和他表現出來的毫無進取心,隨遇而安,躺平混日子的形象很沖突。
一個對環境要求如此苛求的人,不會對班級亂象視若無睹,除非他根本不把班級,把學生劃入自己的空間。
縱容,好脾氣,任欺負的表象下,是極致的冷漠和輕蔑。
張昭和將手臂搭在桌面上,身子向前傾,笑眯眯的沖黎容點了點頭︰“你好啊,我們之前見過。”
黎容收回打量那兩盆綠蘿的目光,對上張昭和的笑︰“是啊,在我父母的葬禮上。”
他說罷,不等張昭和邀請,直接大咧咧的往沙發上一坐,一手搭在扶手上,踏踏實實的壓著靠背。
皮質沙發瞬間被他的體重壓了下去,原本毫無褶皺的座位,徹底被破壞。
黎容能感覺到,張昭和的手指一緊,眼楮看向被破壞了平衡的雙人沙發。
黎容知道他很在意,所以故意這麼做了。
但張昭和並未激動,他依舊和顏悅色的說︰“我聽你父親說過你的成績很好,而且這次也是保送來的,真沒想到你會來我的班級啊。”
黎容輕嘆一口氣,眉頭輕蹙︰“能考來a大的學習都好,可能是我輕敵了吧。”
他看起來像是真的很遺憾。
張昭和不動聲色的看了他幾秒。
黎容有著十分具有蠱惑性的外表,精致漂亮,表情生動,那雙眉眼充滿靈氣,能傳遞出任何主人想要傳遞的情緒。
而惋惜,遺憾,懵懂,天真,頑皮,諸如此類的情緒通過這張臉表現出來,天然就有讓人放松警惕的能力。
張昭和不由自主的撫了撫掛在胸口的鋼筆,隨後慢悠悠的站起身,和藹道︰“麻煩你在這裡等等我,我去接杯熱水。”
他說著,端起自己的水杯,撈起搭在辦公桌邊的拐杖,步履穩健的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房門半掩著,通過走廊裡的回音,能聽到張昭和越走越遠。
黎容沒有那麼老實。
張昭和一離開,他立刻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確認張昭和真的去接水了,他快走兩步,到了張昭和辦公桌後。
他剛想拉開抽屜看看,卻發現最底層的抽屜並未完全合上。
從開合的小縫隙裡可以看到,裡面堆著一遝文件。
文件的內容看不清,但紙張最頂端的logo卻格外醒目。
那是一個金色的錐形塔。
塔身共有七層,由下至上逐層收縮,塔基穩重,塔頂鋒芒,塔剎上帶著相輪環。
黎容在a大學習四年,在紅娑工作兩年,從未見過這個金色的高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