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三天，唐寧去醫院看了心理醫生，他戴著口罩墨鏡，低著頭，像個做錯事孩子。

他拘謹摘下墨鏡，『露』出一雙紅腫眼楮，他哭過痕跡很明顯，在蒼白膚『色』映襯下，尤病態。

房間流淌著悅耳柔音樂，醫生讓唐寧躺在躺椅上，用舒緩聲音引導︰“閉上眼楮，跟著我思維進行想象......你聽著這段音樂，幻想你走在舒服沙灘上，這有藍天，白雲......”

他聲音很空，很遠，音樂融一體，像流水一樣溫柔撫慰著思緒，唐寧緊繃身體逐漸舒緩，意識像是懸浮在浩瀚宇宙，感受到了久違放松。

“你有有什麼特別喜歡東西？”

唐寧情不自禁吐『露』心聲︰“紅絲絨蛋糕。”

“你興趣愛好是什麼？”

“打遊戲、看電影、吃好吃......”

......

“近有做什麼夢嗎？”

薄薄眼皮下眼珠略微轉，唐寧發出夢囈般聲音︰“有。”

“夢有什麼？”

“蛋糕、電影......交車......布娃娃......”眼淚無聲從眼尾滑落，唐寧聲音染上哭腔，他分明在念著再尋常不過事物，卻像在著無比恐怖存在，恐懼到言語都瀕臨破碎。

醫生意識到一旦問題引導到很尖銳方，痛苦就會驅使患者甦醒過來，掙脫催眠，他立刻改變了問題︰“在夢你想見到什麼？”

淚水無意識洶湧而下，蒼白唇瓣隔著口罩緩緩吐出了一個名字︰“莫...雲初......”

潛意識念著這個人名，應該是內心深處認值得信賴對象吧，醫生問︰“他讓你擁有安全感嗎？”

淺藍『色』口罩被淚水浸泡出深藍，仿佛深深淺淺海水漫上口鼻，溺水之人虛弱發出了求救聲︰“他......”

“是......”

醫生緩緩湊近，屏住呼吸，聽到那不停顫抖聲線惶恐︰

“噩夢本身。”

這句話就像閃電驚擾了暗『潮』洶湧海面，濕漉漉睫羽驟然掀開，渙散雙眸『迷』茫望向方，舒緩音樂在撫慰著他思緒，溫溫柔柔，像極了莫雲初給人印象。

怎麼又想到莫雲初了？

唐寧腦海一片空白，完全不記得剛發生了什麼，他只看到眼那位沉穩醫生瞪大了雙眼，瞳孔極速放大，似乎在他雙眼看到了極其恐怖事物。

怎麼了？

他對視醫生從椅子上跌落而下，摔了個腳朝天。

唐寧茫然看著這場心理催眠治療以醫生近乎失態表現收場，他想要起身幫忙，醫生卻立刻爬起來，好像異常害怕他發生肢體接觸，後唐寧一頭霧水拿了幾盒治睡眠『藥』回家。

不管怎麼，『藥』確實有點用，借助『藥』物幫助，唐寧終於可以勉強入睡了。

卡牌遊戲十日一個輪回，唐寧在圈內比較糊，接下來幾天目測都不會接到什麼工作，可以安心在家宅著。

在這段時間唐寧做一件事就是聯系了一個同城朋友，告訴那位朋友過段時間來他家看看，如果他工作壓力太大猝死了，就把貓領走。

這種臨終托孤架勢嚇壞了那位朋友，急得立刻就想來唐寧這看看，被唐寧勸住了。

而後唐寧花了很多時間水遊戲論壇，他想要在上面購買類似於古玉防禦具，但這種具可遇不可求，唐寧短時間內並未蹲到。

遊戲商城有卡牌售賣，但夠買賣卡牌即使是低e級，也要兩百點生存點數天價，或是現實世界貨幣兩千萬，唐寧一張也買不起。

經過一番冥思苦想，唐寧準備鍛煉膽量，他特找了一大堆恐怖片，抱著貓窩在沙發上觀看，每當鬼怪從屏幕中出來嚇人那一刻，唐寧貓就一齊發出慘叫。

這麼搞了五六天，膽量鍛煉多少，貓倒是再也不肯讓唐寧抱上沙發了。

唐寧了討好貓，頓頓都開它喜歡貓罐頭，在小貓咪幸福進食時候，他也點了一堆高熱量甜食，甜膩泡芙一個接一個往嘴塞，指尖陷進『奶』油，被雪白牙齒無意識咬得通紅。

他眼眶是紅，鼻尖是紅，指尖也是紅，其余部位白到近乎透明，噴灑了檀香味香水寬松襯衫披在他身上，唐寧環抱住雙腿，將臉埋進膝蓋中。

呼嚕呼嚕吃到一半開心抬起頭來，看了看蜷縮在角落主人，它放棄了罐頭走向唐寧，靜靜趴在了唐寧腳邊。

不知過了多久，安靜氣氛被一電話鈴聲驚擾，唐寧抬起頭，遲鈍接起電話，聽到了經紀人激聲音︰“寧寧！你火了！”

“啊？”

“你看這期《都市傳》嗎？！你出圈了！！！”

唐寧一臉懵『逼』打開熱搜，看到了#人類高質量恐怖片實錄#、#全員影帝臥虎藏龍#、#唐寧應該去演恐怖片#......

視頻點開是唐寧拿著紙錢白衣女鬼對峙那十秒，光影從兩旁車窗流淌在他臉上，蒼白面容美麗得令人心悸，會話眼楮哀哀又決絕望著厲鬼，緊抿唇微微顫抖，一青筋在修長脖頸上浮現，好似瀕臨破碎瓷器。

周粘稠黑暗似有鬼魅藏匿其中，時刻窺伺著這份易碎美。

【我天這個鏡頭讓我一次get到了唐寧顏值，好易碎感覺！】

【這個演員是誰？這演技看我以對面真是鬼】

【救命好靈！這哪是木頭美人！靈得我心尖都顫了！】

【去演恐怖片吧，我一定看！】

......

數不清贊美紛至遝來，一時間看得唐寧有些恍惚，他從總是被罵演技拖累顏值，演技尷尬到讓人窒息，一表情就有絲毫美人氛圍，如今看到滿屏贊譽，唐寧受寵若驚之余又忍不住心情低落。

不是他演技變好了。

是對面真有鬼啊……

電話那頭經紀人對唐寧表現贊不絕口，“寧寧近是不是暗中磨練演技了？我就嘛，我們寧寧有這張臉，只要演技稍微過得去，就一定火起來！”

唐寧連忙︰“不，其實我演技還是很爛。”

“你演技那差了？！你知嗎！你這次這次可是得到了常導認可，是常1恪導演！”經紀人聲音含著止不住意，“常導這次正好想涉足新領域，他準備拍一部校園恐怖電影，指名要讓你來試鏡男一，寧寧啊，這可是天大好機會！你現在就來晉娛看劇本，然後我們去常導那試鏡......”

唐寧好幾次想要開口拒絕，但經紀人一連串話根本給他『插』嘴機會。

唐寧握著手機，聽著經紀人激暢想未來，他終還是有拒絕。

參演一部好電影，一直以來都是他夢想。

來到晉娛辦室，唐寧從經紀人手中接過劇本翻看，這部電影開頭講是男主被校園霸凌，而後鬼怪做交易換取力復仇，故事後是標準國產電影結尾，其實根本什麼鬼怪，男主被霸凌出了精神疾病，一切都是他妄想。

看完這個劇本，唐寧陷入了沉思。

他覺得自己會演砸。

光是男主期被霸凌戲份他就勝任不了。

“我們寧寧這個長相扮演男高中生完全無壓力，穿上校服一定好看得不得了！”梁姐滿意盯著唐寧臉，看著這張臉她就情不自禁哄孩子一樣溫柔︰“哎呀～寧寧眼楮怎麼有點腫，在家休息可不熬夜哦，對皮膚不好......”

“梁姐。”唐寧躊躇了一下，認真︰“我演不好這個角『色』。”

梁姐忍不住『摸』了『摸』唐寧腦袋，“演不好也關系，我們就去試鏡看看，你不需要有太大壓力，我們寧寧棒了。”

類似話梁姐不知過了多少次，明明他就是塊頑石，可每次都被梁姐當成璞玉對待，唐寧鼻子一酸，“對不起，梁姐，是我太笨了，總是演不好......”

“我們寧寧一點也不笨！”梁姐斬釘截鐵︰“就是有點不太聰明。”

唐寧感覺有哪不太對勁，他還反應過來，又被梁姐拍了拍腦袋，“打起精神來！我們現在就去常導那！”

“現在？”唐寧估『摸』著快到二個副本開啟時間了，就算真僥幸遇上導演眼瞎，他試鏡被選上了，都不知有有命從下一個副本活著回來......

但心懷揣著一點“也許我真被選中”期待，唐寧還是梁姐來到了試鏡酒店。

常導拍過幾部叫好又叫座電影，業內很受歡迎，光是從試鏡房間外站著演員數量，就看出常導號召力。

唐寧看到一個演員垂頭喪氣從試鏡房間走出，那是他眼熟面容，演技要比他出『色』得多。

這讓唐寧不禁問自己，我真可以嗎？

如果導演抽取試鏡片段是被厲鬼嚇到，那，也許他可以達到及格線吧？

如果是其他片段呢？

我可以嗎？

心臟在一聲又一聲叩問中劇烈跳起來，唐寧站在排隊人群中，唐寧手腳發軟，胸口悶到喘不過氣，他痛恨自己沉不住氣體質，每次遇到重要事情都會過於緊張。

“下一個，21號，唐寧！”喊號聲音傳來，唐寧不斷深呼吸，催眠自己一定行，他整理了一下頭髮衣著，而後咬咬牙走進了房間。

房間一共坐著個人，其中一人還是唐寧熟人，《都市傳》綜藝白導，正中央坐著中年男子則是常導，男人略帶審視威嚴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唐寧渾身緊繃，對面導演們鞠躬︰“導演好，我是唐寧。”

常導拿著劇本隨意︰“你來臨場發揮一下安覺曉一次被霸凌時反應。”

唐寧腰緊張到發軟，他拚命回想安覺曉在劇本一次被霸凌時場景，那時安覺曉被人拖到了廁所角落，聽到了一系列汙言穢語，大致反應大概是驚恐、沉默、憤怒、無力......

唐寧飛快分析了一遍，他努力想象這就是廁所。

明亮寬敞酒店房間狹小廁所有絲毫關系。

想象霸凌者就在眼。

唐寧無法勾勒出清晰面容，他對著眼空氣先是『露』出了一個驚愕神情，漂亮眼楮瞪得大大，其余五官卻並未跟上節奏。

他應該又氣又怕。

唐寧嘴唇不斷顫抖，牙關緊咬，上半張臉仍舊停留在驚愕神情。

......

將這個片段盡自己所表演了一遍，唐寧期期艾艾看向了導演。

他看到常導皺起眉，對白導搖了搖頭，白導也無奈擰眉。

他看到房間內另外兩個人相互低語，輕聲“不行”。

他看到網絡上鋪天蓋評價︰

“好木演技，朽木不可雕也。”

“木頭美人還是別演戲了，看得我腳趾摳。”

“對手戲一個接得住。”

“......”

唐寧直直站在房間正中央，看著再熟悉不過一切，靠『藥』物強製入睡大腦產生了一陣又一陣眩暈，出了薄汗手垂落在大腿兩側，似乎有什麼東西隨著眾人失望神情被緩緩從脊梁中抽走。

明明不是一次經歷這些了，什麼還會這麼難受呢？

可是，不久剛剛被那麼多贊美簇擁過吧。

那麼多認可。

那麼好機會。

也許是他人生中後一次試鏡機會……

唐寧緩緩彎下腰，對所有人鞠了一躬，如山一般疲倦壓在了他身上，蔓延進他肢百骸，簡簡單單一個鞠躬作就讓他眼發黑。

好累啊。

好想好好睡一覺。

這一刻，有一冰冷男聲在他腦海中響起︰“叮——副本倒計時準備——”

此同時，常導也看向了他，語氣冷淡︰“你表演不是很符合我們對角『色』要求......”

兩審判聲音同時響起，唐寧思緒似乎也跟著割裂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生存，一部分是夢想，而他站在分界線中央，無法觸踫到任一個。

“三。”

不管是在現實，還是在遊戲。

“二。”

他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笨蛋。

“一。”

好笨啊，唐寧。

“請玩家抽取卡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