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我就說你的房間怎麼沒人，原來你在這裡啊。」林洛清開口道。

　　季樂魚回頭，衝他笑了下，乖巧可愛，「我來找林非哥哥玩。」

　　「差不多該洗澡睡覺了，你們誰先洗啊？」

　　林洛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非。

　　林非正看書看得入迷，不願意這個時候被打斷，難得的主動道，「他先吧，我把這點看完。」

　　林洛清沒有意見，看向季樂魚，示意他過來。

　　季樂魚無法，只能歎了口氣，下了床，走到了林洛清面前。

　　出門的時候，他還專門看了林非一眼，林非還是那副認真看書的模樣。

　　季樂魚：……書有這麼好看嗎？都看了這麼久了還看！

　　真是奇怪！

　　太奇怪了！

　　林洛清和季樂魚重回了季樂魚的臥室，開了燈。

　　他放好熱水，把季樂魚抱進浴缸裡，問他，「怕不怕？之前在爺爺家的時候。」

　　季樂魚搖了搖頭，鞠起一捧水回復他，「爸爸會保護我。」

　　「那確實。」林洛清點頭。

　　他想起之前林非說的，季鑫欺負季樂魚的事情，問他，「季鑫他們只是說了你嗎？沒有打你或者做其他的事情嗎？」

　　季樂魚搖頭，有些擔心他問他他們說他什麼。

　　然而下一秒他就聽到林洛清和他道，「既然你不想我們知道季鑫說了什麼，那我就不問你了，不過能讓你有這種反應，他肯定沒說什麼好話。」

　　他看著季樂魚，溫柔道，「小魚，你要知道，這世上不是每一個人都會有禮貌的，沒有禮貌的人，他們就會說出一些不好聽的話，這不是你的錯，是他們的錯，所以你聽到後可以生氣，可以不滿意，可以罵回去，但是不需要為了這個懷疑自己，或者自責。」

　　「錯的是罵你的欺負你的人，不是你，懂嗎？」

　　季樂魚愣了一下，怔怔的看著林洛清。

　　他當然不覺得他有錯。

　　季鑫罵他，他怎麼會有錯呢？

　　可是，他卻還是為這一刻林洛清的關心而感到溫暖。

　　他沒有懷疑他，反而擔心他會因為季鑫罵他不開心。

　　他沒有問他季鑫說了什麼，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想讓他們知道。

　　他真的是一個很好很溫柔的人。

　　「嗯。」季樂魚笑著答應他。

　　「不過季鑫罵你，你竟然還願意救他，可見我們小魚還真是個好孩子。」林洛清看著他道。

　　季樂魚彎著眼睛，沒有說話。

　　「就是他太討厭了，竟然還反過頭來冤枉你，」林洛清似是有些擔心，「小魚，你以後遇到需要幫助的人，還會救他們嗎？」

　　他試探道。

　　季樂魚撅著小嘴思考了半天，回答他，「還是算了吧，要是再被人說是我做的，那就不好了。」

　　林洛清看著他眼裡的無辜，沒有說話。

　　倒是季樂魚想起了會議室裡的場景，問他道，「叔叔，你今天是在幫我爸爸嗎？」

　　林洛清沒想到他還記得這個，笑了一下，「我是你爸爸的配偶，自然會幫他。」

　　「任何時候？」

　　「嗯。」

　　「遇到任何人？」

　　「當然。」

　　季樂魚滿意了。

　　他笑瞇瞇的，明亮的眼睛似是新月一般，他說，「叔叔你真好。」

　　林洛清抬手捏了捏他的臉。

　　季樂魚拉住了他的手，握在自己軟綿綿白嫩嫩的小手裡，認真又孩子氣的和他說，「叔叔你要記得你剛剛說的哦~」

　　林洛清看著他，含笑點了點頭。

　　季樂魚再次笑了起來，鬆開了他的手，去鞠浴缸裡的水，似乎他剛剛說的，只是隨口一提，一點都不重要。

　　然而林洛清卻知道，他是認真的。

　　他在乎季嶼霄，在乎到即使過了十幾二十年也念念不忘，讓那些曾經傷害過他的人一一付出代價。

　　林洛清擠了些沐浴露塗在他身上，琢磨著他到底推沒推季鑫。

　　他沒法輕易的給季樂魚定這個罪名，他還太小了，他並沒有在自己面前展現過自己黑暗的那一面，他沒有證據，所以，他所猜測的並不一定是真的。

　　但是他想讓季樂魚知道這件事的危險性。

　　即使不是他做的，也能給他一個警示，讓他以後不會做出這種事。

　　他一邊給他揉起許許多多的泡泡，一邊對他道，「小魚你自己要當心點，水裡很危險的，大

　　人有時候掉到水裡都會沒命，更何況你們這種小孩兒，所以你要自己注意，千萬別和季鑫一樣掉到水裡。」

　　季樂魚點頭，「哦。」

　　「不過你今天很聰明，知道給他套游泳圈，下次遇到有人落水的時候，記得也要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麼能用的工具，不要為了救人，一股腦的直接跳下去。幫助別人是很好，但是你也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不然到時候人沒救上來，你也出事了，那就不好了。」

　　季樂魚見他說的認真，還以為他是真的擔心他，連忙點了點頭，乖巧道，「我知道。」

　　「那就好。」林洛清笑了起來，「還有就是，你爸爸很喜歡你，我也很喜歡你，所以你就算做錯了什麼，也可以直接告訴我們，你要是不好意思和你爸爸說，就和我說，不要學季鑫那樣，因為自己害怕就冤枉別人，撒謊是不好的，冤枉別人，是更不好的。懂嗎？」

　　季樂魚難得被這句話說得愣了一下。

　　他當然知道撒謊是不好的，也知道冤枉別人更不好，但是，他就是這樣的人啊。

　　他怎麼可能去把他做的事情告訴林洛清或者季嶼霄？

　　他怎麼可能不撒謊，不去冤枉別人？

　　季樂魚微微笑了起來，聽話的點了點頭，「嗯。」

　　林洛清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季樂魚聽沒聽進去，或者聽進去了多少，不過在現在事情真相還沒有明朗的情況下，他也不能再說其他太明顯的話。

　　季樂魚如果真的推了季鑫，那就證明他這時候已經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單純無害，他的心思也已經遠比其他小孩兒要細膩深沉的多。

　　那自己再說下去，只會引起他的懷疑。

　　這不是林洛清想要的。

　　他雖然懷疑季樂魚，但是也不希望自己冤枉他。

　　他今天受到的質疑已經夠多了，這個時候如果連他也質疑他，要真是他做的也就罷了，一旦不是他做的，季樂魚勢必會失望難受的。

　　他到底還是個孩子，對這個世界都還在探索的階段，他可以不成為他成長路上的光，但是，至少不能成為他成長路上的痛。

　　林洛清幫季樂魚沖乾淨身上的泡沫，把他放在床上，去了林非的臥室。

　　季樂魚看著他關了門，撐著腦袋坐在床上，他去找林非了，林非會告訴他真相嗎？

　　他會發現自己其實根本不是什麼乖小孩兒，而是那個撒謊的，冤枉別人的人嗎？

　　季樂魚皺了皺眉，他不想讓林洛清知道。

　　不僅是怕他知道後季嶼霄也會知道，也單純的不想讓林洛清知道。

　　他會失望的吧？

　　季樂魚想，會驚訝，會生氣，會失望。

　　季樂魚一想到他到時候失望的眼神，就覺得煩躁。

　　林非會說話算話的吧，他不會告訴林洛清的吧？

　　季樂魚歎了口氣，覺得自己這一次真是大意了，他該再等等的，再隱蔽一點，再小心一點，而不是現在，被林非看到了一切。

　　他的把柄，在林非的手裡。

　　林非這時候已經看完了剛剛在看的故事，合上書，跟著再次返回他臥室的林洛清進了衛生間。

　　他脫下衣服，自己坐進了浴缸裡，林洛清一邊幫他洗澡，一邊逗他，逗完了，才問他，「小魚真的是被冤枉的嗎？」

　　「你不信他？」林非抬頭看他。

　　林洛清誠實的點了點頭，「如果是你，我會相信你，但是小魚，我和他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你也知道的，我之前聽過一些傳聞，說他很凶的，所以當我和你季叔叔有結婚的意向時，我才總擔心我們住進來以後他會欺負你。」

　　林非聞言，想起來確實是有這麼回事，最開始搬進來的時候，林洛清的確擔心過好幾次。

　　現在看來，那些擔心倒不是沒有道理。

　　只是他已經答應了季樂魚，因此自然不能和林洛清說實話。

　　林非一瞬間有些愧疚。

　　他以為林洛清不會懷疑季樂魚，更不會問他事情的真相，所以他在季樂魚來到他的房間後，主動告訴他他不會告訴其他人。

　　他向來不喜歡多說話，更何況這還是別人的事。

　　林洛清和季嶼霄相信季樂魚，季樂魚也不想他們知道真相。

　　那他也沒有必要去打破他們的信任，讓季樂魚痛苦。

　　可是他沒想到，林洛清並沒有像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相信季樂魚，他心裡是有懷疑的，只是他沒說出來。

　　林非抿了抿唇，許久，才低低道，「嗯。」

　　林洛清盯著他，語氣輕輕柔柔，「季鑫冤枉他？」

　　「嗯。」林非還是那副淡定的樣子。

　　林洛清看著他的眼睛，林非的睫毛很長，密密麻麻，霧一般的藏著他的心情。

　　林洛清在那裡，看到了細微的幾不可查的愧疚。

　　很小很輕，只要他一眨眼，似乎就會消失不見。

　　所以，為什麼會愧疚呢？

　　因為他和自己撒了謊嗎？

　　那為什麼要撒謊呢？

　　林洛清想起他來時，季樂魚坐在他的床上。

　　因為他答應了季樂魚嗎？

　　他沒法違背自己的諾言，所以只能騙他，又因為騙了他，產生了愧疚。

　　林洛清在心裡歎了口氣，繼續幫他擦著身體。

　　「非非，」他溫柔的看著林非，誘導道，「那如果有一天，有人不是自己掉進水裡，是被人推下去的，你看到了，會怎麼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