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六章

　　「應該見過，譚嘉紀應該去找過季嶼凌先生一次。」

　　季嶼霄眼內一片冰涼，他找他哥做什麼呢？

　　告訴他你在外面還有一個弟弟嗎？

　　他怎麼好意思？！

　　季嶼霄氣得咬牙切齒，恨不得直接拆了對方的骨頭。

　　他問，「我哥出事前後，他在哪裡？在幹什麼？為什麼你之前一直找不到他？我爸到底把他藏在了哪裡？」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他，「您父親是個很謹慎的人，他大概也是怕您找到，所以那起意外發生的第二天，他就出國了，之後，他一直待在一所封閉的療養院，所以我才沒有找到。」

　　「至於您的哥哥出事前，他是在國內的，那時候他似乎剛剛離職，並沒有開始新的工作。」

　　「您給我發的這份履歷，我打電話去核對時對方的hr確實表示他曾經擔任過簡歷上所寫職位，可是我自己去查時，發現其中80%都是假的，包括他的學歷。」

　　季嶼霄沒有說話，他似是不知道說什麼，又似是無話可說。

　　他如果真的有真才實幹也就罷了，可這明顯是假的。

　　那若華的趙總為什麼會專門介紹這樣一個人給季振高，為什麼是季振高不是別人？他自己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他怎麼就確定季振高一定會把譚嘉紀塞進季氏？他怎麼就能確定季氏集團也只會電話取證，而不是深入調查？

　　很簡單，因為從頭到尾，策劃這件事的都不是趙總，而是他的父親。

　　他很清楚自己的三弟是什麼性格，也很清楚他三弟看不爽季木上位，所以他知道，只要有機會，他三弟就一定不會放過，哪怕不能真的扳倒季木，能噁心到他，那對於季振高而言，也是值得的。

　　而只要譚嘉紀進了他的公司，他自然能把譚嘉紀送到自己想讓他去的位置，神不知鬼不覺，甚至季木都不會恨他，只會恨季振高。

　　多聰明的人啊，為了譚嘉紀，他兒子可以枉死，他孫子可以沒有父母，他兄弟可以用來當棋子，他兄弟的兒子都可以讓他用來當擋箭牌。

　　所有可以利用的，他都毫不手軟，只要能保全他和他想要保全的譚嘉紀就好。

　　季嶼霄掛了電話，安靜的坐在輪椅上，看著窗外的月色。

　　許久，他撥通了另一個電話，「我要兩根譚嘉紀的頭髮，盡快。」

　　「好的。」對方答應道。

　　月光撒了下來，照在他的身上，卻照不進他的眼底。

　　季嶼霄沉默著，眼裡晦暗如深，像是潛藏著風暴的海面。

　　林洛清就在這個時候推門走了進來，他的腳步輕快，語調也是一如既往的溫暖，「你在這兒啊，我還以為你在書房呢，結果看書房是暗的，這才想你可能回臥室了。」

　　季嶼霄連忙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笑著回頭看他，「忙完了就回來了，你和小魚、非非說完話了？」

　　「說完了。」林洛清走到了他身邊坐下，「我和他們倆說了我要離開的事情，小魚還挺捨不得的，雖然非非沒說，但我猜他肯定也捨不得。」

　　「沒事，等他們倆放假了，我帶他們倆去劇組看你。」季嶼霄安慰他道。

　　「嗯。」林洛清點頭。

　　他看著面前的人，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忍不住伸手勾住了對方的脖子，「我走了，你會不會想我啊？」

　　「你沒走我就已經開始想你了。」季嶼霄認真道。

　　林洛清笑了起來，「那今天晚上，趁著我還在，可以早點睡。」

　　他最後的「早點睡」這三個字，字音咬得輕輕柔柔，似是含了糖，甜膩香甜。

　　季嶼霄沒有忍住，抬手按住了他的後腦勺，直接吻上了他的唇。

　　林洛清笑著親吻著他，沒一會兒就被季嶼霄奪了主動權，只能被動的承受著他的親吻。

　　兩人吻得纏綿又甜蜜，林洛清抵住了他的額頭，眼裡的水波粼粼，在月光下宛如載滿了清輝。

　　季嶼霄抱著他，一下又一下的親吻他。

　　這注定是溫柔又漫長的一夜，一直到第二天中午太陽高高掛起，林洛清才慢慢轉醒。

　　季樂魚和林非已經去學校了，林洛清有些鬱悶，他還想今天送他們倆去學校，最後和他們再待一會兒呢。

　　季嶼霄安慰他，「等晚上的時候我讓他們和你視頻。」

　　林洛清歎了口氣，心道也只能這樣了。

　　他起了床，換了衣服，拿了行李箱就準備出門。

　　季嶼霄叫住了他，林洛清回頭，就見季嶼霄離開了輪椅，慢慢站了起來。

　　他似是比之前又恢復了些，這一次站起的動作沒有之前那般困難，流暢了許多。

　　他張開了雙臂，溫柔的看著他。

　　林洛清瞬間扔下了行李箱撲了過去，緊緊的抱住了他，腦袋在他的肩上亂蹭。

　　季嶼霄寵溺的任他蹭了好一會兒，才親了親他的發頂，溫柔道，「早點回來。」

　　林洛清點頭，又抬起頭，在他的下巴上親了一下。

　　季嶼霄順勢吻住了他的唇，細細的輾轉親吻。

　　窗外艷陽高照，桃花灼灼盛開。

　　季木「彭」的一聲摔了手裡的文件，氣得來回在辦公室裡踱步。

　　他的父親季振揚倒了杯茶，抬頭看他，問道，「怎麼了？這麼生氣？又是那個譚嘉紀？」

　　「你說三叔這是做什麼？」季木就不明白了，「他到底是有多不喜歡我啊，非要這麼塞一個外人來噁心我。」

　　「那又怎麼樣？我看著譚嘉紀也不像個有本事的，你別擔心。」

　　「我還不擔心？」季木指著桌上的文件，「這已經是他這個月談下的第二個合同了，之前三叔保他的時候，大伯明面上說先去銷售部幹幹，看看到底有沒有本事，別只會紙上談兵，背地裡其實找我談過，說是三叔極力推薦這個譚嘉紀，所以我得努力，如果到時候我要是真不如這個譚嘉紀，那麼三叔肯定會舊事重提，到時候對大家都不好。」

　　「現在譚嘉紀這才來多久，就談了兩筆不大不小的合同，這下三叔肯定更有理了，還不得尾巴翹到天上去。」

　　季振揚皺了皺眉，「老三這確實不是東西，他自己知道季雲不頂用，季重又還小，他肯定拿不到實權，所以就也不想你拿到實權，好便宜了我。他就是這樣的人，年輕的時候不想我管公司，為此能去支持老大，現在老了也是一樣，季嶼凌、季嶼霄都可以，就是你不行。」

　　「不過你也不用擔心，這譚嘉紀到底是外人，你大伯你還不瞭解嗎？要不是季嶼凌死了，季嶼霄靠不上了，他能讓你管公司？他讓你管都得排在季嶼凌、季嶼霄之後，又怎麼可能真的讓那個譚嘉紀來當總經理？一個外人罷了，你大伯根本不會考慮。」

　　「你最近不是在跟奧宇打交道嗎？只要你能談下來奧宇這次的合作。那譚嘉紀就是再簽多少這種合同都沒用，所以你也別自亂了陣腳。」

　　季木坐在了沙發上，心裡煩躁。

　　他煩躁的不僅是季振高支持譚嘉紀，更是在他看來，譚嘉紀明明不應該有這些成績，可是卻迅速有了這些成績。

　　這種感覺就彷彿你從來不把對方看在眼裡，更不覺得對方有資格和你競爭，可是突然，他卻不僅有了資格，還對你造成了威脅。

　　他怎麼可能會有真才實幹呢？

　　這不科學。

　　季木不能接受，只覺得心情愈發煩躁。

　　譚嘉紀倒是心情很好，他看著自己的辦公室，志得意滿，終於，他還是在這裡擁有了一席之地。

　　而且很快，他就會離開這個辦公室，去更大的辦公室。

　　他想要的，一切都會實現的。

　　譚嘉紀想起了曾經得自己，弱小的卑微的不被人重視的自己，他根本沒有踏足這裡的資格，他只能站在樓下仰望著這可望不可即的存在。

　　可現在，他站在了這裡，他再也不需要仰望別人了。

　　他站起身，走到了落地窗前，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路上的行人匆匆，渺小的宛如一隻螞蟻，那是曾經的他，可現在的他，卻再也不會是螞蟻了。
　　
　　他得意的笑了起來，眼裡有著不可一世的輕蔑。

　　林洛清閉著眼睡了好一會兒，才被吳心遠叫醒，「到了。」

　　他揉了揉眼睛，跟著吳心遠、助理和新上任的保鏢高馳一起下了車，進了酒店。

　　李導還沒到，林洛清在自己的房間看了會兒劇本，對照著通告表，把自己這一周的台詞再次順了一遍，確定自己沒問題了，這才和吳心遠他們去吃飯。

　　正吃著，吳心遠手機響了，他接起了聽了一會兒，應了聲「好」，隨即掛了電話。

　　「一會兒去試試妝造，李導快到了。」

　　「好。」林洛清答應道。

　　喜劇的妝造一般都不會太精緻，林洛清本來以為他們這一部也是，尤其是他在見到聞自明的妝造後——灰色外套，看起來不超過100塊的長褲和一雙明顯的山寨版阿迪。

　　頭髮也亂糟糟的，一點都沒有平時出席活動時的俊朗。

　　見他進來，聞自明看了一眼，問道，「傅西？」

　　林洛清點頭，「舅舅好。」

　　聞自明笑了下，「還真是個小帥哥。」

　　他話音剛落，李導就到了，一見他立馬嫌棄道，「誰給他弄得頭髮，這是300年沒洗了嗎？重新做髮型，不要這麼亂，就那種剛睡醒沒有打理就行。還有，剪短點，不要這麼長。」

　　他說完，看向林洛清，林洛清連忙冷了臉，一言不發。

　　李導微微頷首，「坐，造型師呢，過來給傅西做造型。」

　　林洛清乖乖的坐著，感受著造型師在他的頭髮上動來動去。

　　他的髮型改動並不大，保留了額發，使他看起來年紀偏小，又修了修髮型，削弱了他身上的陽光溫和。

　　化妝師瞅了瞅他的五官，給他重新畫了眉毛，又輕微的改了改眼睛的輪廓，瞬間，他臉上的溫柔感就少了不少，配上他沒什麼表情的臉，看起來清冷了不少。

　　林洛清驚訝，這還真是具有魔法的雙手。

　　李導認真端詳了好一會兒，覺得還不錯，也就沒讓化妝師再給他做其他改動了。

　　林洛清純素顏都出鏡過，自然也不在意這種半素顏，所以跟著造型師去換了衣服，換好後重新出現在大眾眼前。

　　他的衣服遠比聞自明的要精緻的多，雖然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名牌，但是顏色和款式都很好，穿在他身上簡直活脫脫的校草。

　　林洛清看了看鏡子裡的自己，又看了看正在重新做頭髮的聞自明，總覺得他倆畫風不搭。

　　人家那邊是生活劇，他這邊還像是偶像劇，這不太好吧……

　　「不錯不錯。」李導摸著自己的下巴，「小林還是很帥的。」

　　林洛清：……

　　「可我覺得我和聞老師畫風不太搭啊。」他小聲表達著自己的看法。

　　「對啊。」李導沒覺得這有什麼問題，「你一個天才高中生，和他那種人生不如意的中年男人怎麼可能一樣，你就是很耀眼啊。」

　　聞自明瞬間回頭，「我還在這裡坐著呢！而且我曾經也輝煌過好嗎？！」

　　「你也說了是曾經了，又不是現在。」

　　聞自明：……

　　聞自明氣得哼了一聲，繼續做造型。

　　沒一會兒，他的新造型就再次誕生了，這一次他的頭髮沒那麼亂，剪短了一些的頭髮能露出他英俊的眉眼，看起來比之前俊朗了不少。

　　李導滿意多了，讓林洛清和聞自明站到了一起。

　　「有那麼點意思了。」李導看著面前的兩個人，抱著臂挑剔道，「去給傅西拿件亮色的外套，淺綠色那種。」

　　造型師聽到他這話，迅速讓自己的助理拿了一件過來，林洛清脫下自己身上的黑色外套，換成了淺綠色。

　　李導雙眼一亮，「這不比剛剛好多了，明天小林你就穿這套啊。」

　　「好。」林洛清冷冷淡淡的，維持著李導眼裡傅西的模樣。

　　一直到他們倆試完了妝造，侯文昱才終於出現。

　　「抱歉抱歉，我的飛機晚點了，不好意思。」他禮貌的道著歉。

　　林洛清回頭，侯文昱也正好朝他們這邊看來，四目相對，他頗有些驚訝，「傅西？」

　　林洛清點了點頭，冷艷高貴。

　　侯文昱：……他這戲裡的外甥在戲外也這麼高冷嗎？本色出演啊？！

　　而就在林洛清試裝的這段時間，季嶼霄這邊也拿到了譚嘉紀的頭髮。

　　他拉開了自己的抽屜，從裡面拿出了另一個透明的小袋子，那裡面正裝著另一根頭髮，那是過年時，季嶼霄特意從季父的衣領上幫他拿下來的。

　　他看著手上的頭髮，心情沉重。

　　明天，就是他去醫院複查的日子了，到時候，他就會知道，他想的到底對不對了。

　　他正想著，手機響了，是林洛清的微信：【還在試裝，估計回去都很晚了，你和寶寶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季嶼霄回復他道：【好。】

　　他把裝頭髮的小袋子重新放了回去，推著輪椅去了林非的房間。

　　季樂魚果然和林非擠在一起，人小小的，看起來可愛又乖巧。大概是聽到了開門聲，兩個孩子一起轉了過來，正對著他。

　　「早點休息。」季嶼霄叮囑道。

　　「知道啦。」季樂魚笑得很甜。

　　季嶼霄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心情終於好了一下，他衝著季樂魚招了招手。

　　季樂魚不明所以，卻還是放下書，跑到了他面前。

　　季嶼霄抱住了他，摸了摸他的腦袋。

　　季樂魚就也伸手抱住了他，還在他的臉親了一下。

　　季嶼霄笑了起來，溫柔的看著他，心裡滿是珍惜。

　　還好，他還活著。

　　他哥唯一的孩子，還健康快樂的活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