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五章

　　陳鳳和林洛涇從昨晚聽到林父說「明天不要出去，有事要說」起就提心吊膽的，不知道他想說什麼。

　　她本打算晚上的時候吹吹枕邊風，說幾句軟話，讓林父別再繼續生氣了，最好再告訴她明天想幹什麼，可是林父卻壓根沒有讓她進屋。

　　這還是兩人勾搭上後，這麼多年，林父唯一一次不讓她進屋，陳鳳苦巴巴的在門外哀求了半天，眼淚都下來了，卻除了怒斥，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她怕林洛涇看到自己被趕出門外的樣子，也不敢動靜太大，時間太長，哭著求了一會兒後就去了客房，在客房裡繼續哭去了。

　　她哭了一晚上，哭到最後眼睛都腫了，也沒用雞蛋去敷，而是故意保持著，想讓林父在第二天看到，從而心軟。

　　只可惜林父這會兒正厭煩她著呢，一看她哭腫了眼睛，也就更生氣了！

　　哭什麼？

　　是覺得自己說她說錯了？

　　還有臉哭！

　　真是不知悔改！

　　他冷眼瞧著，坐在沙發上，等著林洛清和季嶼霄的到來。

　　林洛清到的時候，就看到林家的客廳正坐著他們三個，三個人神色各異，林父明顯憋著一口氣準備發大招，陳鳳抽抽搭搭的時不時給林父遞個哀怨的小眼神，林洛涇坐立不安中帶著些幽怨與憤怒。

　　見他來了，三個人的表情更不一樣了。

　　林父瞬間笑開了花，那感覺彷彿見到了自己的親兒子！

　　陳鳳則是瞪大了眼睛，眼淚都裹在了眼睛裡。

　　林洛涇眼裡滿是疑惑，緊接著就是不屑又心不甘情不願的忍讓。

　　真可謂，一家三口，三人三面，各不相同。

　　「洛清來了啊。」林父笑著站起了身，走到了他面前。

　　林洛清就也笑了，「爸。」

　　「來來來，坐坐坐。」林父示意他和季嶼霄過來。

　　林洛清走了過去，坐在了林父所坐的沙發上，季嶼霄沒有坐沙發，他懶得折騰，索性就還是坐在自己的輪椅上。

　　林父看著林洛清，眉目慈愛，「好久不見了，洛清你是不是瘦了？」

　　「沒有。」林洛清笑道，「爸你是不是瘦了？」

　　「爸爸如果瘦了，那肯定是被有些人氣的。」林父故意道。

　　林洛清聞言，瞬間低眉斂目，「是我不好，對不起爸爸。」

　　林父一看他這主動認錯的樣子，心裡愈發滿意，瞧瞧，這才是懂事聽話的樣子，他剛一說，林洛清就迫不及待的檢討起了是不是他的錯，是不是他做的不好，這才是為人子女該有的模樣！

　　哪像林洛涇，就會頂嘴！

　　還有他媽，現在還不覺得自己有錯，在那哭哭哭的，哭什麼哭！

　　慣的她！

　　「爸爸不是說你。」林父溫柔道，「爸爸說的是另外的人。」

　　他說完，瞅了陳鳳和林洛涇一眼，就差沒直接點名了。

　　陳鳳：……

　　林洛涇：……你直接報我身份證號算了。

　　陳鳳連忙堆起了笑容，乖順道，「老公，我知道錯了。」

　　林父不理她，他現在一心只想在季嶼霄面前找回面子，力證他才是一家之主，沒有人可以違逆他的意思，因此壓根懶得搭理陳鳳。

　　陳鳳見他不理自己，又見他親暱的拉著林洛清的手，不覺想到了他昨天說的話，頓時抓緊了自己的裙子，只覺得心裡愈發忐忑，他這時候叫林洛清回來，是做什麼？

　　他不會真打算把股份給林洛清吧？

　　之前說給洛涇的時候一直都說是再等等，等他畢了業進了公司再給，現在林洛清雖然早已經畢了業，但是卻還沒有進入博遠，他應該不會這時候給他的吧？

　　她揪心揪肺的看著自己的老公，攥著裙子的手也越來越緊。

　　不會的不會的，陳鳳安慰自己，他老公他瞭解，肯定不會這麼爽快這麼利落的就把股份拿出來。

　　他絕對不會！

　　然而下一秒，他就聽到林父溫和道，「既然大家今天都在，那我就統一說一下，洛清現在年紀也夠了，也是時候進公司工作了，不過考慮到他有自己的工作，抽不開身，所以我也就不給他安排什麼職務了，就給他10%的股份，算是鼓勵。洛清，以後你幹什麼可得多考慮一下公司和你爸爸啊。」

　　林洛清佯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爸，這怎麼可以，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林父見他還推拒，心道他這兒子果然單純不做作，哪像陳鳳，一說不給林洛涇股份彷彿要了她的命似的，太虛榮了！

　　他這可不就是要了陳鳳的命嗎？！

　　陳鳳當即反駁道，「不行，這10%的股份之前明明說好是給洛涇的，怎麼就要給洛清了？」

　　林父冷哼一聲，「我的公司，我的股份，有你說話的份兒？」

　　他看著陳鳳，冷聲道，「你看看你這貪慕虛榮的樣子，真是難看，你看看洛清，人家還不要呢！」

　　小白花林洛清：……

　　林洛清渾身散發著白蓮的清香，「爸你別這麼說，阿姨也是為了弟弟，您快收回去吧，這不合適。」

　　「你少假惺惺的了林洛清，」林洛涇看不過他這一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氣道，「你現在很得意吧，很開心吧，我的股份沒有了，全都到你手裡了，你開心了吧！」

　　「還有你。」林洛涇站起身看著林父，「爸，你瘋了嗎？之前說給我的時候，就是我還沒畢業，我還不夠成熟，我還沒進公司，得我畢業進了公司才能分我股份，現在到了他了，就不管進不進公司了，你這算是什麼？雙標嗎？！你可真是說一套做一套！」

　　林父：！！！

　　林父震驚的看著自己的兒子！

　　他怎麼敢這麼說！

　　怎麼敢當著季嶼霄和林洛清的面這麼和他說話！

　　他不要面子的嗎？！

　　林父怒火攻心，正準備狠狠教育林洛涇一頓，卻聽到林洛清先一步開了口。

　　「小涇你怎麼能這麼和爸爸說話，這可是爸爸啊！你這樣，也太不孝順了吧！」

　　就是！林父在心裡附和道，還是林洛清懂事聽話，知道心疼他。

　　林洛涇冷笑一聲，「你少在這裡裝模作樣了，現在爸爸向著你了，你開心了吧？得意了吧？你怎麼這麼沒皮沒臉啊，之前爸都把你從家裡趕出去了，你還要舔著臉和狗一樣往家裡湊，你不知道這個家不歡迎你，這裡的一切和你無關嗎？」

　　「混賬！」林父見林洛清一瞬間瑟縮了肩膀，似是想起了傷心的往事，痛苦害怕一般，抬手抄起桌上的煙灰缸朝林洛涇砸去。

　　林洛涇躲閃不急，額頭瞬間破了一塊，血流了出來，嚇得陳鳳捂著嘴驚呼了一聲。

　　林洛涇難以置信的看著林父，不敢相信他爸竟然會為了林洛清這麼打他。

　　尤其是，還在林洛清的面前。

　　「你怎麼和你哥說話的！」林父斥道，「給你哥道歉！」

　　「我不！」林洛涇憤怒道。

　　「好啊。」林父點頭，「我還治不了你了。」

　　「從今天起你給我滾出林家，什麼時候知道你錯了，什麼時候再回來，滾！」

　　林洛涇愣在了原地，沒有說話。

　　林父指著門道，「還不滾。」

　　林洛涇驀的有些恍惚，他彷彿一瞬間回到了自己童年的時候。

　　他坐在樓梯上，看著林父面對著林洛溪、林洛清兩姐弟，他的臉上滿是不耐，他看著剛剛成年的林洛溪和嚎啕大哭的林洛清說，「出去吧，以後不用回來了。」

　　一切彷彿在這一刻靜止。

　　天翻地覆的翻了個個。

　　林洛清坐在了沙發上，他站在林父面前，他爸爸和他說，「還不滾！」

　　林洛涇在這一瞬間恐懼了，他很清楚的記得，自那之後他再也沒在家裡看到林洛溪、林洛清姐弟。

　　有時候林洛清會跑到門外來哭著喊爸爸，求林父給他開門，讓他進去。

　　可是林父卻連看都不看，站起身就回了自己的書房，或者和自己的母親看著電視。

　　電視機裡傳來熱鬧的聲音，嘻嘻哈哈的，林洛清站在門外，哭得可可憐憐。

　　他全然不在乎外面站著的是他的兒子。

　　就像他全然不在乎現在站在他面前的也是他的兒子。

　　那時的林洛涇覺得暢快，覺得開心，這本來就是他的家，為什麼要有外人？

　　他站在門內嘲笑著林洛清，或者衝出去讓他滾。

　　而現在，他卻即將被踢出門外，成為當年的林洛清。

　　林洛涇在這一剎低了頭，他似是終於明白了，他父親這個人，其實並沒有那麼愛他，他甚至不愛他任何一個孩子，他只愛他自己。

　　陳鳳心疼的眼淚都出來了，撥了電話讓家庭醫生過來。

　　她抽了抽紙，小心翼翼的去擦自己兒子頭上的鮮血，卻聽到自己兒子低聲道，「對不起。」

　　陳鳳抬眼，就看到林洛涇看著林洛清，和他說，「對不起哥，我錯了。」

　　然後他看向林父，繼續道歉道，「對不起爸爸，是我不好。」

　　陳鳳的眼淚再次落了下來，他怎麼能和林洛清道歉呢？他兒子憑什麼受這種委屈？

　　林洛清倒是很開心。

　　雖然他對於林父那句「從今天起你給我滾出林家」有些兔死狐悲的悲涼，也覺得林父這個渣爹確實是渣的只愛自己，但是到底林洛涇之前的時候沒少嘲諷林洛溪和林非，後面他穿過來，也還想挑事，所以他也沒同情心氾濫到為他感到悲傷。

　　更何況，陳鳳想讓他失去孩子，那她也該嘗嘗和孩子有關的痛苦，這才公平，不是嗎？

　　林洛清繼續裝小白花，「沒事的，我不怪你。」

　　「爸，弟弟都道歉了，你就原諒弟弟吧。」他對林父道。

　　要是林父真打算把林洛涇趕出去，那他或許不會繼續裝白蓮，而是樂見其成。

　　可偏偏林父後半句說的是「什麼時候知道你錯了，什麼時候再回來」，這是原主和林洛溪都沒享受過的待遇，可見林父也不是鐵了心要把林洛涇趕出去，只是嚇唬他、警告他。

　　從這點上看，林洛涇到底養在林父身邊這麼多年，林父對他的感情還是比其他兩個孩子深的。

　　陳鳳聽到了林洛清話，轉頭看向他。

　　她實在是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為什麼林洛清現在會佔據上風。

　　她含著淚表示，「一人做事一人當，是我找的陳鳴，林洛清你要報復就報復我，別搶洛涇的東西。」

　　「我沒有。」林洛清怯怯道，「是爸爸要給我的，我沒想要的。」

　　林父也維護他道，「什麼叫搶，是我主動給洛清的，和洛清有什麼關係，你沒聽到洛清他一直拒絕，不想要嗎？」

　　林洛清小雞啄米般，「嗯嗯。」

　　陳鳳簡直心梗。

　　「你看不出來他是故意的嗎？」她問自己的老公，「他就是欲迎還拒！明明自己想要的不得了還要裝出一副不想要的樣子吊著你，他如果不想要，就該直接把股份轉給洛涇！你看他敢嗎？！」

　　直男癌晚期的林博明顯看不出來，「我看你才是想要吧！說來說去不就是想讓我把股份給洛涇？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我告訴你，我沒那麼容易上當！」

　　「就這，你還好意思污蔑洛清？你可真是慣會欺瞞撒謊，之前我問你林非生父的事情的時候，你怎麼說的？說你不知道，說你是冤枉的，還說嶼霄和洛清聯手陷害你，現在怎麼就認了？怎麼不說嶼霄和洛清聯手陷害你了？」

　　「你可真是撒謊成性！自己撒謊，還要污蔑別人，陳鳳，我之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惡毒！」

　　陳鳳：……

　　陳鳳百口莫辯。

　　林洛清不禁在心裡「哇」了一聲，厲害啊爸爸！邏輯滿分！不愧是你！不會上當！就保持這個思路就對了！

　　林洛清連忙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阿姨，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我已經和爸爸說了我什麼都不要了，你為什麼還要欺騙爸爸呢？是覺得爸爸蠢嗎？還是你根本不在乎爸爸？爸爸這麼愛你，對你這麼好，你怎麼能這麼對他？就算你覺得爸爸又蠢又瞎，年紀也大了，不愛他了，但是你也不能這樣啊。你這樣，不是擺明了告訴爸爸，你不把他放在眼裡，更不把他放在心裡嗎？」

　　林父：……怎麼總感覺這話有哪裡不對。

　　季嶼霄適時發聲，似是十分惋惜，「嘖嘖，可憐啊叔叔。」

　　林父心裡的怒火「轟」的又燒了起來，他最不想的就是在季嶼霄這裡失了面子，彷彿自己在家裡沒什麼地位，因此怒聲道：「還站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滾！是想留在這裡繼續礙我的眼嗎？！」

　　陳鳳著急的搖頭，「我沒有，老公，我是愛你的。」

　　林洛清也配合著點頭，「嗯嗯，爸爸，雖然她欺騙你，瞞著你，撒謊成性，也不把你當回事，但她是愛你的。」

　　「雖然她覺得你蠢，當著你面一套背著你一套，陽奉陰違，但她是愛你的。」

　　「雖然她滿心滿眼都是那10%的股份，為了這10%的股份之前不承認現在就立馬承認了，但她是愛你的！」

　　「林洛清你給我閉嘴，你胡說八道什麼？」陳鳳簡直恨不得撕了他這張嘴。

　　林洛清眨了眨自己清澈又無辜的眼睛，「我胡說八道？所以阿姨你是不愛我爸爸的嗎？」

　　林洛清吃了一驚，連忙轉頭看向林父，「不好意思啊爸爸，我以為她是愛你的，可誰知道她竟然不是。唉，阿姨可真是撒謊成性，太會騙人了，是我不瞭解她，她不愛你。」

　　陳鳳：……

　　陳鳳只覺得自己兩眼一黑，差點沒暈過去。

　　林父則氣得一個茶杯砸了過去，狠狠砸在了她的下巴上，「還不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