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林洛清鬆了手，重新靠回了他的肩上，摟著他的腰，「那是什麼啊？總不會是你想始亂終棄吧？」

　　季嶼霄：……

　　季嶼霄彈了他的腦門一下，「雖然你是個演員，但不要什麼狗血劇情都忘我們倆身上套，懂嗎？」

　　林洛清笑了起來，挨近他問道，「那到底是什麼嘛，你別讓我猜了，你自己說吧。」

　　季嶼霄看著他明媚的笑容，就又有些說不出口。

　　「對不起。」他低聲道。

　　林洛清一聽這個開場白，總覺得下一秒就該是：你是個好人，但是我們不合適。

　　雖然他真的是一個好人，但是他真的不接受這種好人卡！

　　「所以……」他問道。

　　季嶼霄盯著他的眼睛，許久，才終於問他，「你就不好奇，我當時為什麼願意和你弟弟結婚嗎？後來換成了你，為什麼我也答應了嗎？」

　　林洛清沒想到他要說這個，一瞬間沒了聲音。

　　季嶼霄不自覺抱緊了他，娓娓道，「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受傷，小魚為什麼會失去父母，對吧？」

　　林洛清點頭，他知道，是那場車禍。

　　「所有人都覺得那只是一場意外，可是，我不覺得。」

　　林洛清雖然之前就已經隱約猜了出來，可是他沒想到，季嶼霄竟會告訴他。

　　他看著季嶼霄，季嶼霄的神色很嚴肅，他問，「那你找到兇手了嗎？」

　　「還沒有，不過已經有些眉目了。」

　　「什麼眉目？」林洛清好奇道。

　　季嶼霄沉默了片刻，還是沒有說話。

　　怎麼說呢？

　　告訴他或許兇手和他父親有關？

　　或許他兄嫂的死亡，他的腿傷都和他父親脫不了干係？

　　這對林洛清而言太殘忍了。

　　他勢必會震驚，會心疼他，會替他擔心。

　　他已經夠心疼他了，季嶼霄不想他再讓他為他而難受。

　　「現在還不確定，等到事情結束了，我再徹底告訴你，好嗎？」

　　林洛清看著他的沉靜的眼神，他其實之前已經就此猜過一輪答案了，他猜應該是和季氏的人有關，或者和季家的人有關，所以季嶼霄才會故意裝出這副樣子，做戲給他們看。

　　「好。」林洛清衝他笑了一下，也不勉強他，「你想什麼時候告訴我就什麼時候告訴我，只要你沒事就行，其他的我不在意。」

　　季嶼霄聽著他這話，心裡愈發愧疚。

　　「對不起。」他再次道。

　　「沒事的，我都說了我不在意，你也不需要為了這個道歉，這不是什麼大事，你有你的顧慮我很清楚，所以等你覺得合適了，再告訴我就好。」

　　他越是包容體貼，季嶼霄就越是愧疚。

　　「我說的對不起不是因為這個。」他道。

　　「那是什麼？」

　　季嶼霄再次沉默了。

　　良久，他才緩聲回答道，「為了找出這個兇手，也為了讓對方放鬆警惕，覺得我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才會在外人包括在我的父親和親戚面前做出那副形象。」

　　「我懂。」

　　「不，你不懂，因為就是為了我假裝的這個形象，我利用了你。」他總算把這句話說出了口。

　　林洛清有些疑惑，「利用？」

　　「最開始你弟弟糾纏我的時候，我覺得很煩，可是後來我受了傷，我想麻痺對方，我想讓自己的偽裝更加真實，我想起了你弟弟，想起了你繼母曾經說的希望我能給他一個機會，所以我才告訴他們，我願意和他結婚。」

　　「但那是假的，那時候我只想利用他，我想著我可以給他提供金錢和機會，也算是彌補他，後來你來找我，你說你想和我結婚，最開始我們吵了一架，我對你的印象很不好，可後來，我覺得你也可以，更何況你還是一個小明星，你長得更好看，也更方便讓別人覺得我沉迷美色，陷入愛情，為此失去志氣甚至理智，根本不值得別人再把戒心放在我身上。」

　　季嶼霄隱瞞了自己失眠的事情，也隱瞞了林洛清可以使他安睡的事情。

　　倒不是不想告訴他，而是林洛清明顯對他的身體很上心，甚至太上心，他一說「讓他別難受」，他第一反應就是他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卻沒告訴他。

　　所以季嶼霄不想讓他擔心。

　　他怕林洛清擔心，更怕林洛清知道後選擇陪著他，讓他好好睡眠，而暫停自己的演藝事業。

　　季嶼霄不想他為他犧牲太多，他已經給了他太多了，他不希望他再為了他委屈自己。

　　林洛清也沒多想，畢竟季嶼霄說的有理有據，而且和他之前猜的差不多。

　　他還以為是什麼呢？

　　還想著季嶼霄怎麼利用了他？

　　他怎麼沒感覺？

　　原來就是這個啊。

　　林洛清根本沒當回事，「那沒事，那我還得感謝你這次利用呢，不然我怎麼能和你結婚？」

　　他笑瞇瞇的，「我可是暗戀了你這麼多年，能和你結婚我就很開心了，所以最開始的出發點是什麼這並不重要，畢竟，你也沒真的拿我做什麼。」

　　他說的很大方，絲毫沒有一絲介意的樣子，更別提難受和生氣。

　　季嶼霄這才鬆了口氣，笑了起來。

　　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林洛清在聽完後失落和受傷的眼神，還好，都沒有出現。

　　可是他這麼說，也就代表著他暫時還不準備和他坦白自己的秘密。

　　季嶼霄從不相信他暗戀自己多年這種鬼話，林洛清當時那麼想和他結婚，不是因為愛情，那就只能是因為其他。

　　他本以為他說了，林洛清就也會說，畢竟他們倆都動機不純，這時候說確實最合適。

　　可既然他不想說，那他也不逼他，他向來是一個很有想法的人，他不想說，只能說明現在還不是他坦白的時候。

　　季嶼霄倒完全不擔心他隱藏著的秘密會不會對自己有害，就他這對自己身體擔心的模樣，要是真的有害，那第一個接受不了的就是林洛清。

　　況且，他本身就不是這樣的人。

　　雖然林洛清身上的謎團很多，他費解的事情也很多，但是他這並不影響他對林洛清的信任。

　　林洛清絕對不可能傷害他，只有這個，是毫無疑問且不需要質疑的。

　　他笑著親了親面前的人，「你不難受就好，我就怕你因為這個不高興，生氣了還能衝我發發脾氣，難受了，那傷的就是你的心了。」

　　林洛清沒想到他會這麼說，心裡有些甜，安慰他道，「我才不難受呢，那時候你又不認識我，自然不可能是因為喜歡和我結婚，而且你的利用也只是和我結婚罷了，又不是干其他的，你要不利用我，你還想利用誰啊？曲思文？」

　　季嶼霄輕笑，「怎麼可能。」

　　「那就是林洛涇。」

　　季嶼霄抱著他哄他，「那是他主動湊上來的，我之前又不認識你，不然肯定直接聯繫你，絕不聯繫他。」

　　「所以嘛。」林洛清笑道，「說來說去，還不得是我，那就我吧。」

　　季嶼霄聽著他這豁達的發言，親暱的蹭了蹭他的臉頰，「嗯，還好是你。」

　　林洛清也覺得挺幸好的。

　　幸好原主跑得快，比他先一步來到了季嶼霄這裡，不然換成他，肯定不會來羞辱季嶼霄，也自然不會和季嶼霄結婚。

　　還真是幸好。

　　他想到這兒，覺得一切還真是挺幸運，臉上的笑意也愈發明顯。

　　季嶼霄看著他笑，問他，「想什麼呢，笑的這麼開心？」

　　「沒什麼，就覺得一切好像剛剛好。」

　　差一點，他都不可能遇到季嶼霄。

　　「那確實。」季嶼霄道。

　　但凡他沒有想那麼多，沒有那麼不顧一切只想先穩住對方，再找到對方，他都不會犧牲自己的婚姻，不會讓他初見的林洛清，進入他家。

　　這或許是上天在這場殘忍的掠奪中，給他的唯一補償與慰藉吧。

　　林洛清抬眸看向季嶼霄，猶豫著他要不要也和季嶼霄說說他的事情，可是很快，他就放棄了。

　　說出他是穿越的這很容易，可是說出他想要和季嶼霄結婚的原因這就很難了。

　　這不可避免的涉及季樂魚，而季樂魚從來都不想讓季嶼霄知道他的真面目。

　　有些事情，當你沒有那個意識的時候，你不會朝那方面想，可一旦有人告訴你那種可能，再回憶起之前的事情，那麼你或許就會不由自主的多想。

　　林洛清並不想在季嶼霄面前拆穿季樂魚的真面目，沒有必要，也對季樂魚太過殘忍。

　　他從頭到尾，在季嶼霄面前偽裝的這麼好，就是因為他希望自己在季嶼霄心裡就是乖巧可愛純潔無辜的小孩兒。

　　他也確實在面對季嶼霄的時候就是這幅模樣，不僅是面對季嶼霄，還有他和林非。

　　他對他在意的人，是真的溫順聽話，不計較，也不會生氣。

　　所以他能手上有三個蘋果，就全部分給了他們三個，不考慮自己。

　　他只是對他不在乎的人太過不在乎，但是林非已經在看著他了，所以只要林非看著，他並不會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情。

　　那何必要告訴季嶼霄，你心愛的孩子，長大後會是一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反面人物呢？

　　可如果不提季樂魚，那又該怎麼解釋呢？

　　林洛清一時間想不出來，所以他選擇先不和季嶼霄說這件事，等到以後，他想出了合理的可以繞過季樂魚的借口，那時候再說。

　　他看著季嶼霄，抬手勾上了他的脖頸，在他的唇上親了一下，像是安撫，像是愧疚。

　　他還不能告訴他他的秘密，他還得再等等。

　　他又親了季嶼霄一下，季嶼霄順勢抱住了他的肩膀，和他接了一個吻，隨後把他按進了懷裡。

　　林洛清在他懷裡蹭了蹭，安靜的靠著他。

　　季嶼霄道，「不過我這樣做，你雖然不介意，但是我的父親還有我們家其他親戚，卻因此誤會了你，不喜歡你，也沒有給你正常結婚後家裡會有的家的感覺，對不起。」

　　「可我已經有了啊。」林洛清看著他，「我們現在，不就是一家人嗎？你我，還有小魚和非非。」

　　季嶼霄點頭，「那確實。」

　　「所以你不用難受。」林洛清再次湊近他，抵著他的額頭，「人沒有辦法選擇自己出生的家，但是可以選擇自己組成的家，你有新的家了，也就不要為那些不理解你傷害你的家人難受了。」

　　他抱住了季嶼霄，「我就不難受，因為我只在乎你嘛，所以他們喜不喜歡我，怪不怪我，接不接受我，我都不在乎。我只站在你這邊，所以他們對我怎麼看，我根本不在乎，就像他們也不會在乎，我怎麼看他們一樣。」

　　季嶼霄沒想到他的落腳點竟然會是安慰自己。

　　他本想安慰安慰他，告訴他這不是他不好，而是從一開始，當他以那樣的身份那樣的時間在自己那種狀態下出現，不管他有多好，都不會被理解和接受，這不是他的問題，而是他的決定導致。

　　可是，林洛清卻完全不需要他的安慰，反而想要安慰他。

　　季嶼霄緊緊抱住了懷裡的人，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怎麼可能不難受呢？

　　雖然他早就知道林洛清在那種情況下為了自己那樣的偽裝出現，注定不可能得到他父親的喜歡。

　　可是他也幻想過，或許他可以稍微多想一想，想想他兒子明明不是那樣的人，是不是他有其他的原因，也可以給他點時間，至少面子上不要那麼看不起林洛清。

　　他到底是他帶回去的，是他口口聲聲說著喜歡的，如果他們最開始不是毫無感情，而是真的一見鍾情互相喜歡，那麼他那麼做，林洛清得有多難受？

　　他兒子得有多尷尬？

　　可是這些，他父親卻從來都沒有想過。

　　他們並不是陌生人，而是親父子，季嶼霄不可能對此無動於衷，不管他對他父親多麼失望，多麼不滿，但是總歸，他還是對他抱有過希望的。

　　儘管現在，已經快沒有了。

　　季嶼霄突然就覺得有些悲哀。

　　他不覺再次抱緊了林洛清，抱得林洛清都有些疼，卻也沒開口提醒他。

　　他能感受到季嶼霄身上的悲傷，明明是陽光很好的日子，他的身上卻只有蕭殺。

　　他默默抱緊了季嶼霄，親了親他的脖頸。

　　他說，「季嶼霄。」

　　季嶼霄轉頭看他。

　　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彷彿無邊的夜色，沉靜又單薄。

　　林洛清伸手捧住了他的臉，和他道，「你親親我吧。」

　　他笑了起來，撒嬌一邊的央求道，「你親親我嘛，親親我嘛。」

　　季嶼霄看著他的笑容，聽著他柔軟的話語，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彷彿又亮了起來，有陽光照了進來，那些無意間從他心裡偷跑出來的蕭瑟與悲傷，再次被陽光驅逐。

　　他輕柔的撫過林洛清的臉頰，緩緩笑了起來，捧著他的臉，親了上去。

　　林洛清笑著和他親吻，親了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像是兩隻互相嬉戲的小獸，不知疲倦，直到後來季嶼霄低笑出聲，他才終於停下了親吻。

　　「笑什麼啊？」他好奇的問道。

　　季嶼霄看著他被自己親的有些腫的雙唇，再次笑了起來。

　　他把下巴重新放回了林洛清的肩上，輕聲道，「沒什麼，我開心罷了。」

　　「親我讓你這麼開心啊。」

　　「不行嗎？」季嶼霄在他臉上親了一下，「你不是和非非說，親你一下你就會開心嗎？那我也會開心。」

　　「那行吧。」林洛清很大方，「那你以後不開心就親我吧。」

　　季嶼霄故意裝模作樣道，「那我以後大概會經常不開心吧。」

　　林洛清轉頭看他，眼裡滿是嫌棄。

　　季嶼霄笑得璀璨，「不行嗎？」

　　林洛清拿他沒辦法，「行行行，你想怎麼樣都行。」
　　
　　季嶼霄聽著他這無奈又縱容的語氣，只覺得心裡滿是光芒。

　　他抱著他，輕輕的，又緊緊的。

　　他到底還是很幸運的，失去了很多，但是也得到了意外珍貴而美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