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二章

　　吳心遠沒有理他，走到林洛清身邊和他說了幾句話。

　　林洛清點頭，又和他道，「他這種人，不適合做經紀人，可以的話，順道讓老闆開了他吧。」

　　「行。」吳心遠應道。

　　「走吧。」他看了楊灃一眼。

　　楊灃氣憤的走出了休息室，朝前走去。

　　秦如雲跟著吳心遠，和他一起走了出去。

　　臨出門前，她回頭看了看站在屋內的林洛清，林洛清衝她笑了一下，很是溫柔。

　　秦如雲耳邊瞬間迴響起他剛剛說過的話，她其實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總是在說對不起的了，可是說習慣了，也就不覺得有什麼不對了。

　　她說了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只有林洛清會覺得她不應該這樣，會問她「你的經紀人經常讓你道歉嗎」，會和楊灃說「你讓她一口一個對不起的說著，這是你壞」。

　　他罵楊灃的時候，秦如雲有一種莫名的清新感，覺得似乎就是這樣，似乎錯的也不是她。

　　她彷彿溺水的人短暫的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她緊繃的不安的脆弱又緊張的神經，在他這裡終於得以放鬆。

　　所以她願意相信他。

　　秦如雲也並不是真的沒有猶豫過，懷疑過，放棄過，她只是在黑暗中行走的時間太長，所以摸索著想給自己一盞燈。

　　她太累了，她真的已經太疲倦了。

　　吳心遠的辦事效率很快，沒一會兒，林洛清就接到了他已經到了秦如雲公司，正在辦理解約流程的微信。

　　楊灃沒想到他真的願意給秦如雲出錢，又開始琢磨著他是不是想簽秦如雲，秦如雲是不是真的還有潛力，攔著老闆不想讓秦如雲解約。

　　可秦如雲已經簽了字，錢也打了過去，這時候再攔，也無濟於事。

　　「你這麼費心費力，不是想簽她吧？」

　　「確有此意。」吳心遠這時候也不藏著掖著了。

　　楊灃冷嘲，「就她這樣的廢物，你簽了也是賠錢。」

　　「只有你這樣的廢物才會讓人賠錢，張總，我真誠的建議你盡早開掉你這個經紀人，他不像是你們公司的，他簡直像是對家派來的臥底。」

　　張總笑了起來，「吳先生說笑了。」

　　「張總，您是做老闆的，可能有些事情不瞭解，不過沒關係，您很快就會知道楊灃到底讓你損失了多少了。」

　　張總皺了皺眉，「什麼意思？」

　　吳心遠也是經紀人，而且還是星熠的經紀人，他和楊灃都是經紀人，也自然互相瞭解，甚至可能比他這個做老闆的更清楚對方的手段和能力。

　　他這麼說，張總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是不是在經紀人這個身份和職責上，楊灃做的並不好？或者出了什麼錯？

　　他每天要處理的事情那麼多，楊灃這種小經紀人根本就不在他的眼裡，也難免會有疏漏。

　　這會兒吳心遠這麼說，是發現了什麼嗎？

　　「張總你聽過秦小姐唱歌？」

　　「這倒沒有。」他每天這麼忙，哪有時間聽人唱歌，「秦如雲唱歌還不錯嗎？」

　　那也無所謂，這年頭，歌手能紅的就那麼幾個，秦如雲除非是天籟之音，不然就算是唱的還不錯，那也沒用。

　　「秦小姐，你可以給你們老闆唱一首，就唱你自己寫的那些歌就好。」

　　秦如雲很聽話的點了點頭，當著張總的面唱了一首，她的聲音清緩溫柔，如泣如訴，彷彿在講一個悲傷的故事，最後曲終人散，落了一地的寂寞。

　　饒是張總沒有學過專業的聲樂，也能聽出來，她唱的遠比之前他在電視上看到的許多歌唱比賽冠軍唱的好。

　　更何況，剛剛吳心遠說的還是——就唱你自己寫的那些歌就好。

　　「這是你自己創作的？」張總難以置信。

　　秦如雲輕輕「嗯」了一聲。

　　張總不明白，「你為什麼不和楊灃說你會詞曲創作呢？」

　　這樣的話，就是賣歌他們也能賺點錢啊。

　　「我說了。」秦如雲連忙道，「我還給楊哥也唱過，但是他說我唱的不好，讓我還是專心演戲。」

　　張總：……

　　張總轉頭看向楊灃，楊灃急忙狡辯道，「不是的張總，她這唱的也很一般啊，這年頭歌手哪有演員賺得多，我簽她就是為了讓她演戲。」

　　「這也叫一般，你怎麼不唱個這種一般出來？」張總怒道，「一般的歌手確實沒有演員賺得多，但是創作型歌手本身就是常青樹，就她那演技，你寧願她演戲都不願意她唱歌，你真的有好好考慮過你手下的藝人適合什麼嗎？」

　　他就說為什麼楊灃手下的藝人一個個都出不了頭，原來是這樣啊！

　　吳心遠見他火氣上來了，也就讓秦如雲先出去，自己和張總說了幾句話。

　　他這會才敢說楊灃PUA秦如雲的事情，勸張總好好考慮要不要留他，不然萬一有一天，藝人鬧出自殺，那可就麻煩了。

　　楊灃聽著他這話，再次狡辯了起來。

　　吳心遠也不懼他，「秦如雲解約了，其他藝人不還沒解約嗎？問問不就知道了。」

　　張總怎麼也沒想到楊灃私下是這麼帶藝人的，他就說為什麼秦如雲解約的這麼爽快，戲還沒拍完就迫不及待來解約，原來是這樣。

　　張總瞪了眼楊灃，讓自己的助理去統計了一份楊灃手底下藝人的名單，告訴楊灃，「你先休息吧，這兩天就不用再工作了。」

　　吳心遠一看他這神情，就知道距離楊灃被炒不遠了，心滿意足的帶著秦如雲離開了。

　　他上了保姆車，又擔心楊灃因為這個事記恨林洛清，想了想，把這事告訴了季嶼霄。

　　【行，我知道了。】季嶼霄回復他道。

　　他處理完這件事，看著林洛清的頭像，給林洛清撥了個語音通話。

　　林洛清這會兒正在拍戲呢，自然沒有接。

　　季嶼霄只得給他發微信道：【恭喜啊，林總又有新的藝人了。】

　　林洛清一直等到戲拍完才看到，回了過去：【同喜同喜，也是你的藝人。】

　　季嶼霄：【你速度還挺快。】

　　林洛清：【早挖過來，早點上工，嘿嘿。】

　　季嶼霄笑了聲，心道他這個時候就有點資本家的樣子了。

　　林洛清剛發完，吳心遠也就回來了。

　　林洛清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季嶼霄會這個時候給他發微信。

　　「雖然我找人也能盯住，但是季總那邊的人肯定更可靠一些，所以我還是和他說了一聲。」

　　「行。」林洛清沒什麼意見，反正他不說，自己晚上和季嶼霄打電話也會說秦如雲的事，到時候季嶼霄還是會知道，會默默安排人保護他。

　　殊途同歸，不差什麼。

　　秦如雲看著他們，疑問道，「接下來，我是不是就該和吳哥簽約了？」

　　「嗯。」林洛清點頭。

　　他之前就讓秘書把合同發了過來，小王也打印好了。

　　林洛清讓他拿了過來，放在了秦如雲面前，「雲姐你慢慢看，要是沒問題就簽吧。」

　　「好。」

　　秦如雲坐在椅子上，一頁頁的看著。

　　林洛清知道她的顧慮，所以專門讓秘書在合同裡加了一句：如非乙方意願，甲方不得強迫乙方去演戲，否則乙方有權拒絕。

　　秦如雲看到了這一條，也終於徹底放心了。

　　她認認真真的把每一條都看了過去，有不懂的，還問了問林洛清，這才終於在合同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秦嫵。」林洛清看著她簽的字，疑惑道。

　　「這是我的本名，如雲是藝名，楊灃覺得我本名有點俗氣，所以給我改了個名字，但是身份證上是這個名字，所以我就簽了這個。」

　　她把身份證拿了出來，遞了過去，「不是要複印身份證嗎？給。」

　　林洛清接過，果然，身份證上端端正正的印著兩個字：秦嫵。

　　林洛清的腦海中刷的閃現過什麼。

　　他震驚的轉頭看向秦如雲，手裡的身份證都不覺捏緊了。

　　「你之前說你有個妹妹，妹妹是叫秦媚嗎？」他問道。

　　秦如雲搖頭，「不是啊，我妹妹的名字是我起的，叫秦嫣，奼紫嫣紅，希望她的人生能多姿多彩。」

　　林洛清：……

　　林洛清瞬間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她竟然是秦嫣的姐姐，他當然知道秦嫣有個姐姐，也知道秦嫣的姐姐叫秦嫵，可是書裡秦嫣的姐姐在她還小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秦嫵是自殺的，她寫了很多歌，卻在有一天精神崩潰，在自己家裡割了腕。

　　秦嫣在後面整理姐姐的遺物的時候發現了她寫的那些歌，看到了姐姐的日記，看到她說她想唱歌，想讓大家聽到她的歌。

　　所以秦嫣才在長大後進了娛樂圈。

　　她最開始是在網上直播唱歌，她長得漂亮，唱歌也不錯，很快就紅了。秦嫣多方比較，簽了一家經紀公司，開始發專輯。

　　每一張，每一首歌，作詞作曲都是秦嫵，她可能詞寫的不算是特別好，但是曲子卻很好，哪怕是過了十多年，也依然能流行起來。

　　粉絲和網友都很好奇這個秦嫵是誰，秦嫣說這是她姐姐，他姐姐才是真正適合唱這些歌的人，她唱歌遠比自己好聽得多，只可惜，她早已經不在了。

　　她把自己能唱的秦嫵寫的歌唱完了，剩下了些難度高的，她覺得自己駕馭不了的，就封存了起來，退出了歌壇，轉型當了演員。

　　秦家這基因也是真的好，而且分配均勻，秦如雲演技差的令人頭疼，秦嫣的演技卻很好，轉型的第四年，就拿到了視後，開始衝擊大銀幕。

　　林洛清做夢也沒想到，秦如雲就是秦嫵。

　　他看著面前言笑晏晏的人，心裡滿是驚濤。

　　秦如雲看著他望著自己不說話，疑惑道，「怎麼了，小林老師？」

　　「沒，沒什麼。」林洛清低頭。

　　他覺得自己好像知道秦嫵為什麼會自殺了。

　　不過現在，她已經離開了楊灃，那麼，也應該就不會自殺了吧？

　　秦嫣也就不會因為姐姐離世，心裡悲傷痛苦，從而被男主溫暖，在長大後固執的追求他了吧？

　　林洛清想到這兒，緩緩笑了起來。

　　他覺得很奇妙，又覺得似乎一切早有安排，冥冥中自有定數。

　　他最開始來到這本書的時候，一臉懵逼，不明白他為什麼會穿越到這裡，更不明白為什麼會是他。

　　現在他想，大概是為了彌補一些遺憾吧。

　　他的到來或許不能改變這個世界，但是可以改變一些人的軌跡，像季樂魚，像林非，像秦嫵，也像季嶼霄。

　　如果秦嫵可以因為他的到來不用香消玉殞，那季嶼霄也一定可以不用死在這一年。

　　他相信！

　　林洛清把身份證遞給了小王，讓他去幫秦嫵複印了正反兩面。

　　他問秦嫵，「我以後是叫你雲姐還是嫵姐啊？」

　　「叫嫵姐吧。」秦嫵道，「我已經不在之前的公司了，自然也不能繼續用他們起的藝名了。」

　　「好。」

　　「那我接下來該幹什麼呢？」秦嫵問他道。

　　林洛清想了想，「先看看你們公司和王導那邊怎麼協調吧，是還讓你繼續拍，還是要其他演員拍攝，我估計得換人了，你都不是他們的人了，自然也不能讓你繼續吃這個資源。不過我會和王導說一下，看看能不能讓你給這部劇唱個插曲。」

　　秦嫵驚喜，「真的嗎？王導會願意嗎？」

　　「所以需要你好好表現啊。」林洛清笑道，「你也看過這部劇的劇本了，知道這部戲想講什麼，那你能不能為這部戲量身定做一個插曲，然後錄個小樣出來，這樣，我也好直接拿去讓王導試聽。」

　　「好。」秦嫵沒有意見，「那如果公司讓其他人來演這個角色，我在這裡也就有點尷尬了，而且她應該會住我的房間吧，我能不能先回家？我家裡的錄音設備也比較齊全，正好可以錄小樣。」

　　「可以。」林洛清笑了起來，「正好陪陪你妹妹。」

　　秦嫵沒聽出他這句「正好陪陪你妹妹」的言外之意。

　　她也不可能聽出，因此，很單純的就也笑了起來，「謝謝你啊，小林老師。」

　　「不用客氣。」林洛清道。

　　他看著秦嫵明媚的笑容，陽光透過窗戶，正好照在她的臉上，襯得她鮮艷美麗，年輕又富有朝氣，這時他很少見到的，宛若新生的秦嫵。

　　她的人生，還有很長。

　　於此同時，張總也和大部分楊灃的藝人聊完了，他氣得直接摔了杯子，給人事經理打電話道：「讓楊灃滾蛋！」

　　說完，又給自己的公司律師打了電話，「來我辦公室一趟，這個狗東西糟蹋了我這麼多資源和藝人，我一定要好好讓他給我賠回來！」

　　什麼垃圾玩意，簡直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