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章
拍完了最後一場傅晗犧牲的戲,林洛清也就正式殺青了。
傅晗是為了救他的隊友死的,在激烈的抓捕過程中,沒人注意到潛伏在暗處的蛇,對方隱藏的十分隱蔽,準備悄無聲息的離開,卻被傅晗的隊友發現了。
兩方交戰,傅晗注意到隊友身後的危機,焦急的推了一把隊友,自己卻中了彈。
犯罪團伙的其他人這才知道他原來就是他們一直在找的那個叛徒,隊友連忙抱起了他,想要送他去醫院,可已經來不及了。
生命的最後,傅晗看到了很多。
幼年賭氣和父親生氣的自己,少年理解了父親的職責覺得他的爸爸就是英雄的自己,成年跟隨著父親的腳步,也想做一個能保護其他人的自己。
他一點點的長大,一步步的成長,最終長成現在的樣子。
他也確實做到了他想做的,他成功保護了其他人,不止一個的人,所以他很開心,也很欣慰。
可是他到底還年輕,還捨不得自己的父母,所以他也很惆悵,很不甘心就這麼離開。
他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
沒有回家和父母道別,沒有吃他媽媽親手做的飯,沒有和他爸爸說「傅隊,我成功了」,沒有和自己的隊長說再見。
但是好像,沒時間了……
傅晗看到了年輕鮮活的站在光裡的自己,他舉起了手,朝自己敬了個禮,這一次,他說的是,「傅晗,再見。」
再見,傅晗想,真希望,他下輩子能記起這輩子的自己。
真希望,他父母能不要為他傷心,或者只傷心一小會兒就好,不要太難受。
他在不甘卻又釋懷的情緒中閉上了眼,徹底結束了他年輕而絢爛的生命。
編劇坐在一旁看著,看著林洛清垂下了手,蒼白的面孔面向她,忍不住落下了淚來。
林洛清一直等到導演喊了「OK」,才終於再次睜開眼。
他的情緒有些低落,緩了一會兒,才低低歎了口氣,覺得傅晗真是太可惜了。
王導招手讓他過去,和他道,「恭喜啊小林,這下你就殺青了,今晚別著急走,劇組給你準備了殺青宴,你吃了明天再走。」
「好。」林洛清沒有拒絕,「謝謝。」
「不用客氣,以後有機會的話,記得把檔期給我空出來。」
「那沒問題。」林洛清笑道,「王導您要是找我,我肯定來。」
王導哈哈笑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言為定。」
他和王導說完,一回頭才發現周成玄在等他,對於這個他戲裡的父親,林洛清還是很敬重的,連忙走了過去,叫了他聲,「周老師。」
「你這場戲拍完,是不是就殺青了?」
「嗯。」林洛清應道。
「我來和你道個別。」周成玄溫和道,「我這兩天會比較忙,可能也沒辦法送你,剛好剛剛看到了你,所以來和你說一聲。」
「謝謝。」林洛清覺得他能專門來和自己道別,應該算是比較喜歡他吧,不然也不會擔心這種問題。
這種無意間流露出來的善意,讓他覺得別有一種溫暖。
「加油。」周成玄笑道。
「我會的。」林洛清回了他一個笑容。
日光溫柔,迎春花悄悄綻放。
林洛清晚上吃完殺青宴,回了酒店就開始收拾行李。他和季嶼霄說了一聲,說他明天下午應該就能到家了。
季嶼霄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那很好啊。」
「到時候我先在家裡待幾天,等過完了生日,我再去工作。」
「好。」季嶼霄應道,「我們林總現在這麼紅,可不是業務繁忙。」
林洛清笑,「再忙也會陪老婆的~」
「你說什麼?」季嶼霄挑眉,「你再說一遍。」
林洛清哪敢再說一遍,笑著換了個話題,和又他聊了好一會兒,這才掛了電話。
季嶼霄坐在地板上,看著眼裡的手機,不由的笑了一聲。
真好,他終於要回來了。
「喝點水吧。」小李給他遞了瓶水,陪他一起坐在了地板上。
自從上次探班見完林洛清後,季嶼霄就聯繫了醫生,開始復健了。
醫生建議他復健初期最好來醫院,這樣有醫護人員在一旁看著,也能安全一點。
季嶼霄很遵從的去了醫院,只是他到底在輪椅上坐了半年多的時間,這會兒嘗試著站起來,總是困難。
季嶼霄最開始的時候甚至感受不到自己腿的存在,他完全是憑藉著雙手把自己架起來,然而雙腳卻沒有腳踏實地的觸感。
他試著卸了手上的力道,人瞬間摔了下去,摔得他猝不及防,摔得護士措手不及。
復健初期總是避免不了摔碰的,季嶼霄很清楚,也不在乎,在醫院復健結束後,他回家繼續自己的復健。
三樓復健室的隔音效果很好,這主要是季嶼霄怕自己摔倒的動靜太大,嚇到孩子。
他不在乎摔倒的疼痛,可是他怕兩個寶寶心疼他,尤其是季樂魚,季樂魚對他的腿太敏感了,季嶼霄壓根不敢讓他看到他復健的樣子。
所以大部分時候,陪他復健的都是小李。
小李看著他一次次摔倒又重新爬起來,努力讓自己站起來。
最開始的時候,他根本沒法站立,他的腿似乎已經退化的無法承載重量,可慢慢的他能站一秒鐘了,隨後三秒鐘,五秒鐘,到現在,他已經能讓自己站立30秒了。
30秒對普通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對季嶼霄而言,卻是難得的欣慰。
「看到了嗎?」他坐在地上,喝了口水,「我已經可以站起來了。」
小李點頭,他有些心疼季嶼霄,卻不敢讓他看出來,所以還是微笑的模樣,「這很好。」
「是啊。」季嶼霄輕聲道,「到時候,我就可以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
他的眼裡閃過一絲陰戾。
小李點了點頭,他當然知道他不是真的頹廢,他只是在隱藏自己的爪子和利齒,以此保全受傷的自己和季樂魚。
一旦他好了,他就會毫不猶豫的扼住對方的咽喉。
「你猜,是我的腿好得快,還是我爸忍不住露出他的狐狸尾巴快?」
「你的腿好得快吧。」小李衷心的希望道。
季嶼霄搖頭,「我猜不是,我猜一定是我爸忍不住露出他的狐狸尾巴更快。他不信任我,又得不到小魚,季木已經上位半年多了,已經有股東坐不住向他投誠了,他不可能允許季木做大,所以他一定會有新的動作。」
季嶼霄笑了起來,「這場戲,總算是要真正的拉開序幕了,你期待嗎?我還挺期待的。」
小李看著他臉上的笑容,卻笑不出來,都是有父母的人,誰願意和父母鬧成這樣,尤其是死去的是他親生哥哥,活著的是他親生父親。
「林先生快回來嗎?」他沒有回答,而是換了個話題。
果然,提到林洛清,季嶼霄的臉色瞬間和善溫柔了不少,「嗯,他說他明天回來。」
「那如果他知道您現在能站起來了,一定很開心。」小李笑道。
「哪能讓他明天就知道啊。」季嶼霄這才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這麼一份驚喜,當然是要到他生日的時候再給他。就是他這一回來,我都不敢偷偷在家復健了,這要是被他看到,他肯定會難受。」
「那去醫院吧。」
「那他估計也要跟著去。不過沒關係,他說後面還有工作,等他出去了我再復健吧。」
季嶼霄還是很要臉的,他只想讓林洛清看到自己站起來的樣子,不想讓林洛清看到自己摔倒時的樣子,更不想林洛清為了這個難受。
他的小男友,是個很心軟又很會心疼人的人。
「再練會吧。」季嶼霄道,「趁著他沒回來,我看看能不能站的更久一點。」
他說著,慢慢扒著復健器材站了起來。
他想要在林洛清的生日擁抱他,站著擁抱他,最好抱的長一點,久一點,能多一秒算一秒。
與此同時,二樓的林非和季樂魚則正在給林洛清準備禮物。
季樂魚瞅了瞅林非,又瞅了瞅手裡的畫,沒一會兒又瞅了瞅林非,一直重複看好幾次,直到林非抬頭看他,「怎麼了?」
「沒有啊。」季樂魚搖頭。
「那你一直看我。」
「我在畫畫。」
季樂魚說著,拿起自己的大作展示在林非的面前,那是一副還沒畫完的畫,畫上有一個很大的房子,房子外有花園,房子裡有兩個人,準確說,是一個半人。
「這是我。」他指著已經畫好的小人道。
「這個是你。」他指著那半個小人道。
林非:……你不說我還真看不出來。
就這,你還需要看我?
不看我畫出來的也差不多就這樣吧。
「這是?」林非疑惑,他們美術作業也不是這個啊。
「爸爸的生日禮物。」季樂魚驕傲道,「我們的全家福。」
林非:……
行吧,好歹是他親手畫的呢。
「你呢,你給爸爸送什麼?」季樂魚好奇道。
「不告訴你。」林非轉頭看書。
季樂魚不滿道,「怎麼這樣啊,我都和你說了。」
林非不說話。
季樂魚戳了戳他,「給我說說嘛,我又不會告訴爸爸。」
他邊說,邊繼續戳著林非。
林非感受著他食指一下下戳著自己,一回頭就看到季樂魚眨著自己琥珀色的大眼睛正眼巴巴的看著他。
林非:……
林非三分無奈三分平靜四分縱容道,「賀卡。」
「什麼樣的賀卡?你買的嗎?」
「我做的。」
「那我看看。」
「還沒做好。」
「那你做好給我看。」季樂魚理直氣壯。
林非:……
「好不好嘛?」季樂魚搖了搖他的胳膊。
林非淡淡道,「嗯。」
這下季樂魚滿意了,「那我畫好了也給你看。」
林非:……倒也不必。
他重新低下頭去看書,只是等到洗完澡後,林非毫不留情的把想要和他一起睡覺的季樂魚趕了出去。
季樂魚扁著嘴看著他,「你已經三天沒和我睡了!」
林非十分淡定,「嗯。」
「你還嗯?你怎麼還好意思嗯?你都三天沒和我睡了!我還是不是你親愛的弟弟了?!」
「等再過幾天。」林非平靜道。
「為什麼?」季樂魚不解。
「準備賀卡。」
季樂魚:哈?
「那你準備啊。」他不太明白,「你準備你的,我畫我的,你準備完我們一起睡,不行嗎?」
「不行。」
「為什麼?」季樂魚更不解。
林非也說不上來為什麼,反正就是不行。
在他看來這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他並不想其他人看到他為林洛清準備賀卡時費心費力的樣子,他就想自己一個人做,然後偷偷的塞給林洛清。
這種像是害羞又像是期待的彆扭感,林非不好意思讓別人知道。
「等過幾天我就陪你睡。」
季樂魚鼓了鼓臉,「那好吧。」
林非摸了摸他的腦袋,「乖。」
「那我乖了,我過生日,你能也送我個賀卡嗎?你自己做的。」
林非點頭,「可以。」
他給林洛清送了賀卡,那之後季嶼霄過生日肯定也要送季嶼霄賀卡,所以季樂魚生日也送他一張賀卡這自然也沒什麼不可以。
不然到時候,季樂魚肯定又要鬧了。
唉,他這幼稚又天天要人哄的弟弟,他也只能是弟弟了。
林非答應了,季樂魚也就開心了,歡歡喜喜的和他說了晚安回了自己的臥室。
林非這才關了門,重新回到自己的書桌,打開檯燈,從書包裡拿出自己還沒做完的賀卡。
他看著賀卡上的畫,從抽屜裡拿了幾根水彩筆出來,開始上色。
也不知道林洛清喜不喜歡這種賀卡,希望他喜歡吧,畢竟,他也只學了這麼一種製作賀卡的方法。
唉,林非有些鬱悶,都怪他之前沒有問,知道的時間太晚了,不然,可以多做幾個讓林洛清選的。
現在就只能是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