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八章

　　季樂魚眨了眨眼，慢慢從他的抽屜裡拿了瓶膠水出來。

　　「這個膠水他們說粘的很牢，你說，它能把人的嘴巴粘住嗎？」他好奇的看著林非，漂亮的鳳眼裡滿是純淨的無邪。

　　可偏偏說出的話充滿了邪氣。

　　林非：……

　　林非心裡默默扶額，「放回去。」

　　季樂魚不太願意，他撅了噘嘴，「他說話那麼討厭，就該不要說話啊，粘住了就可以不說話了。」

　　林非：「放回去。」

　　季樂魚癟了癟嘴，不太滿意的把膠水塞了進去，他還本來打算加到林洛涇的水裡呢，雖然不知道能不能粘住他的嘴巴，但是可以試試啊。

　　說不定就粘住了。

　　「嘴巴被粘住只是不能說話，又不會死。」季樂魚替自己辯解道。

　　林非：……

　　林非冷漠道，「不行。」

　　季樂魚沒了辦法，從抽屜裡拿了個小盒子出來，「那這總可以了吧？」

　　林非低頭去看，「這是什麼？」

　　季樂魚打開了盒子，裡面是很薄的碎玻璃。

　　「我少給他放一點。」他討好道。

　　林非：……

　　「你打算放在哪裡？」

　　「就他的飯裡啊。」季樂魚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帶著稚氣未脫的奶味，像奶糖一般，「他吃飯的時候吃進去，嘴巴應該會受傷吧？」

　　林非：……

　　林非看著他，心道你一天到晚腦子裡就想這些嗎？！

　　難怪你沒心思學習！

　　「不行。」

　　「這也不會死人的。」季樂魚據理力爭，「而且也不是水、火、刀子之類的，就是會流血而已，但是我摔倒了有時候也會流血啊，沒什麼的。」

　　「不行。」林非再次道。

　　季樂魚覺得他要求好多啊，他又拿出了一個小盒子，「這個總可以了吧？」

　　林非：……你到底還有多少寶貝是我不知道的？！

　　林非覺得自己不用看了，他把季樂魚拉了起來，「今天晚上你不寫作業。」

　　季樂魚狂喜，「真的？」

　　「你去好好看看《思想品德》。」

　　季樂魚：……

　　「那我都會。」

　　林非對此很懷疑，他覺得季樂魚肯定沒好好上過《思想品德》課！

　　「那你就再看一遍。」

　　季樂魚：……

　　林非幫他把桌上的小盒子收了起來，放進了抽屜裡。

　　季樂魚看著他，低低道，「你看，我要是提前告訴你，你根本不會允許。」

　　「因為你做的不對。」

　　「可他做的也不對啊。」季樂魚振振有詞。

　　「你那天在商場，真的是要想上廁所嗎？」林非問他。

　　季樂魚沒有說話。

　　「你想做什麼？」

　　季樂魚稍稍沉默了片刻。

　　「快說。」林非催道。

　　「也沒什麼啦。」季樂魚小聲道，「他們應該是要去坐電梯的，我如果跑過去，就正好可以撞到他們，讓他們摔下去。」

　　林非：……

　　「電梯是很危險的，你知道嗎？」

　　季樂魚明顯不那麼知道，「不就是可以動的樓梯嗎？」

　　「當然不是，電梯比樓梯危險，你以後不准有這種想法。」

　　季樂魚：「哦。」

　　他似是被林非的這個不許，那個不行打擊到了，有些喪喪的，低著頭，不說話。

　　林非看著他，想了想，摸了摸他的腦袋，他說，「乖。」

　　季樂魚抬頭看他，他難得的坦誠道，「可是我本來就不乖啊。」

　　「那就乖一點。」

　　季樂魚不太願意，他說，「我討厭他。」

　　「你可以罵他，可以打他，可以做其他事情，但是這些不行。」

　　「那什麼可以呢？」季樂魚問他。

　　林非一瞬間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和季樂魚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格。

　　季樂魚睚眥必報，誰傷害他在乎的人，哪怕就是一句話，他也能記十幾年，報復回去。可是林非驕傲不屑，他看所有人都隔著距離，不在乎也懶得在他們身上耗費時間精力。

　　林非的世界，是一個世人如何，都和他無所謂的世界，他只需要自己成長，自己長出堅硬的刺，保護自己。

　　可季樂魚的世界，是一個誰也不能觸碰他逆鱗的世界，他不允許任何人觸碰，誰碰他就會撕下偽裝的乖巧，用刺刺傷對方。

　　他們本不該有什麼交集，各自生活在各自的世界。

　　林非不能理解也不在乎季樂魚。

　　季樂魚只要林非不主動招惹他，他也不會去打擊報復林非。

　　就像書裡那樣。

　　可現在，他們卻因為林洛清和季嶼霄的婚姻，意外生活在了同一個屋簷下。

　　林非看著面前的人，他並不是不知道自己做的不對，他也知道，他是在幹壞事，可是他也並不覺得自己需要改。

　　林非沒辦法讓他改，從他親眼看到季樂魚把季鑫推下水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季樂魚表裡不一，虛偽狡詐，心狠手辣。

　　他天生就是這樣，就和自己天生不喜歡搭理別人一樣，沒法改，也不想改。

　　所以，他只能約束。

　　小刀會劃傷手，但是如果塞進刀鞘裡，就不會了。

　　「你以後，每次做這種事之前，都提前和我說一聲。」他輕聲道。

　　「那你一個都不會同意。」季樂魚撅著嘴道，「就像現在。」

　　「也不一定。」

　　季樂魚抬起眼睛盯著他，抿了抿唇，想說什麼又沒說，委屈巴巴的。

　　他其實很想和林非說，「我就是這樣，我從來都是這樣，我本來就不乖。」

　　又想問他，「你是不是現在覺得我討厭了？」

　　可是他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問不出來。

　　大人都喜歡乖巧的孩子，季樂魚也想做他喜歡的人心裡最乖巧的孩子，所以他總是在他爸爸媽媽叔叔面前乖乖的，單純懵懂，沒有一點壞心思。

　　可是他其實有一抽屜的壞心思呢，他本來就不是什麼乖孩子。

　　所以他才喜歡林非和他說「乖」，就彷彿他應和著說「我乖」，他就會真的變乖一樣。

　　「我肯定要讓他不開心的。」季樂魚低著頭沒有看林非，「他說了我叔叔的壞話，那他就不可能好好的，什麼都不付出。」

　　這是不可能的，他如果找不到，遇不到還好，既然能找到，那怎麼會讓他好好的呢？

　　季樂魚不敢去看林非，他低著頭，看著地面，想著林非這一次，應該會徹底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了吧。

　　他推季鑫的時候，林非雖然撞見了，但是也因為是第一次，所以他可能覺得他能變好，可是他就本身就不是乖小孩兒啊，他不可能變好的，他就是很壞，打從心裡的壞。

　　林非應該會很失望吧。

　　但是，這才是他啊。

　　他本來就是這樣。

　　他安靜的坐著，踢了一下腳，又踢了一下。

　　許久，他聽到林非道，「我陪你一起去。」

　　季樂魚驚訝。

　　林非淡淡道，「你到時候去了，如果有其他新的想法，告訴我，我同意了，你就可以做了。」

　　他說，「上次用水澆張小松可以，但是膠水、玻璃、電梯，都不可以。以後也不可以。」

　　季樂魚眨了眨眼，「那到時候要是我沒有想到新的辦法呢？」

　　「那就等以後你想到了，告訴我了，我同意了你再去。」

　　林非的語氣很平靜，「就算你一直想不到，等你長大了，十八歲了，你可以去打他，你也打得過，我說過，打架可以。」

　　季樂魚：……十八歲！！！

　　太久了吧！

　　季樂魚震驚的看著他，心想那該想什麼方法啊？他才不要等到十八歲！

　　「如果不是電梯，只是樓梯，摔倒可以嗎？」他問道。

　　「不可以，樓梯也很危險。」

　　「就兩個台階。」

　　「那可以。」林非覺得這種應該確實死不了，也不會重傷。

　　「所以，必須是這種……」季樂魚想不起來那個詞叫什麼。

　　林非提醒他，「程度。」

　　「澆水、摔倒，這種程度可以。」

　　季樂魚：……

　　季樂魚覺得自己聰明的小腦瓜都被限制住了。

　　不過……林非這樣，是不是還是喜歡他，沒有討厭他呀？

　　所以，他才願意和他說這些。

　　他試探的問林非，「我是不是很壞啊？」

　　林非點頭，「嗯。」

　　他就沒見過比季樂魚心眼更多的小孩兒了。

　　季樂魚：！！！

　　季樂魚沒想到他竟然這麼毫不猶豫的點了頭，簡直難以置信！

　　他瞬間鼓起了小臉，可憐兮兮的，林非竟然覺得他壞！

　　他竟然真的覺得他壞！

　　他看著林非，眼裡滿是委屈。

　　林非：……

　　林非被他這水波粼粼，彷彿下一秒就要哭出來的眼神看著，心情一陣微妙。

　　他確實覺得季樂魚是真的壞。

　　可是他也確實不能真看著季樂魚哭出來。

　　所以他想了想，哄他道，「但是你乖。」

　　他摸了摸季樂魚的腦袋，「乖就好了。」

　　「所以你真覺得我壞啊？」季樂魚委屈的都要冒出酸氣了。

　　林非實在是沒法昧著良心說「不，你一點都不壞」，他只能又摸了摸季樂魚的腦袋。

　　「你乖乖的就沒那麼壞了。」

　　季樂魚：……

　　「反正也沒其他人知道你壞啊。」林非放柔了語氣，「我會替你保守秘密的。」

　　「那你還喜歡我嗎？」季樂魚小聲地，眼神怯怯的，又帶著期待。

　　林非覺得他這話就很奇怪了，「我不是一直都知道你壞嗎？」

　　季樂魚：……

　　季樂魚瞬間也不知道他是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高興吧，他在林非心裡一直都是這麼個不好的形象。

　　不高興吧，林非好像並沒有對他產生討厭。

　　他還沒想明白，林非就已經又開口了。

　　他還是那副難得的溫柔的語調，好聲哄著他道，「你乖乖的我就喜歡你。」

　　「那我乖。」季樂魚連忙舉手。

　　林非點頭，「嗯，你一直很乖。」

　　季樂魚瞬間就被這句話哄好了。

　　他驚喜道，「我一直都很乖？」

　　林非點頭。

　　自從他開始管季樂魚後，季樂魚在他這裡確實一直都很乖。

　　季樂魚看著他點了頭，心情都好了起來，林非覺得他乖耶，他明明覺得他壞，還覺得他乖，他都知道他是什麼樣的，還覺得他乖。

　　季樂魚太開心了，他這會兒又覺得自己在林非心裡應該是一個很好的形象了。

　　所以林非才會怕他難過給他送聖誕禮物，還讓他選自己喜歡的電影。

　　他忍不住朝林非撒嬌道，「抱抱。」

　　林非很溫柔的抱了他一下，心想可算是不打算哭了。

　　他還沒哄過哭的人呢，還好季樂魚沒真哭。

　　不過他真的好嬌氣啊，又黏人又愛撒嬌還會哭，真的好嬌氣，和他送的那盆玫瑰花一樣，需要細心照顧，都不能放著不管，唉，小嬌氣包。

　　林非答應了季樂魚，也就去找了林洛清，和他說到時候自己也一起去。

　　林洛清稀奇，「你怎麼又想去了？你以前不是都不回去的嗎？」

　　「陪季樂魚。」林非如實道。

　　林洛清輕笑，「那你對他還挺好。」

　　「他乖。」林非解釋道。

　　林洛清摸了摸他的腦袋，「行，那你就和我們一起去，不過要是你去了不喜歡，就和我說，我們就回來。」

　　「嗯。」林非應道。

　　林洛清又帶他去季嶼霄的書房看了看，好讓他看看他的書房到時候有沒有什麼要改的。

　　林非看得很仔細，最後也只改了三四處，顯然對季嶼霄這能放許多書櫃的書房十分喜歡。

　　「等以後我要是用不著了，我就把這個書房給你。」季嶼霄笑道。

　　林非搖了搖頭，覺得沒有必要，「不用了，我已經快有自己的書房了。」

　　「那倒是，到時候舅父給你送一套少兒版的名著。」

　　「那我送精裝版的，等你長大了再看。」林洛清立馬道。

　　林非聽到他們送這個，倒是很開心，心裡有微微的歡喜。

　　他當晚做夢，還夢到了自己的書房，他坐在書房的書桌前，書桌很大，林非覺得自己能放好多好多書，好多好多東西，很是滿足。

　　林洛清因為林非和季樂魚也要一起去，所以專門提前叮囑了林父一聲，讓他到時候管好林洛涇，別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讓兩個孩子不開心。

　　他說到這兒，突然想起來了前天商場的事情，林洛涇和他的朋友當著季樂魚的面說季嶼霄是殘廢，還用那種口氣，按照季樂魚的性格怎麼會放過他們倆？

　　他這才反應過來，為什麼季樂魚突然要和他一起回去。

　　他並不是真的想見林非的外公，他是為了給季嶼霄報仇，他想見的是林洛涇。

　　那林非突然說他也一起去，想來應該是知道季樂魚的想法，所以想看著他。

　　林洛清歎了口氣，他的非非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而且……他要怎麼才能教會季樂魚，別人罵你你罵他就好，而不是別人罵你你就要打斷對方的狗腿，這有理也變成無理了。

　　看來，明天他也要盯緊他這不省心的小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