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四章

　　林非：……

　　林非冷靜的提醒他，「就算他在你面前，我也不會讓你把他推下去的。」

　　季父那個年紀再加上這個樓梯的長度，那真的說不定是會死人的。

　　季樂魚轉頭看他，心道他哥哥可真善良，他爺爺都說他不好了，他還不讓他推下去，太善良了。

　　不像他，一點都不善良。

　　所以說，他才是最壞的那個，虧他爺爺年紀那麼大，卻連這都看不清楚，真笨。

　　他歎了口氣，拉住了林非的手，「走吧，我們回去吧？」

　　林非點頭，又想起之前他的問題，季樂魚還沒回復，重複了一遍，「你爺爺和你說了什麼？」

　　季樂魚握著他的手一瞬間緊了一下。

　　林非疑惑的盯著他，心裡愈發疑惑。

　　他看到季樂魚很慢很輕的眨了一下眼，有憂傷蔓延出來。

　　「他不喜歡我叔叔。」季樂魚平靜道，聲音低低的，似是很難過，「他也想讓我不喜歡我叔叔。」

　　他轉頭看林非，「他想讓我討厭我叔叔，討厭你，討厭你舅舅。」

　　林非有些驚訝，他從小沒有爸爸，所以沒有爸爸這個概念，也不懂父愛是什麼東西。

　　可是他看過電視，也看過其他小孩兒和自己的爸爸在一起，所以，他雖然不懂父愛，但是在他的印象裡，爸爸似乎都是會喜歡自己的孩子的。

　　就是他媽媽和她爸爸不住在一起，也不常見面，她也說他是喜歡她的。

　　況且季樂魚的爸爸都是喜歡他的，那季嶼霄的爸爸怎麼會不喜歡他呢？

　　「他為什麼不喜歡你叔叔？」林非問道。

　　季樂魚搖頭，他也不知道，怎麼會有人不喜歡他叔叔呢？

　　他叔叔那麼好，竟然還有人不喜歡他，這個人還是他爺爺，季樂魚太不明白了。

　　林非見他搖頭，愈發費解了。

　　「那你要告訴你叔叔嗎？」他問道。
　　
　　季樂魚連忙拒絕，「當然不要。」

　　他說，「他要是知道肯定會傷心的，我不要他傷心。」

　　「可是如果他不知道他爸爸不喜歡他，萬一他爸爸想欺負他，他不就沒法保護自己？」

　　他到底經歷的比季樂魚多，想的事情也比季樂魚多。

　　知道對方不喜歡你這並不可怕，因為知道了，你就不會有期待，會有防備，可是如果不知道，那就不會防備，會受傷的。

　　之前林洛清還沒有變好的時候，他一直沒有離開他身邊，就是因為他已經知道了林洛清不喜歡他，所以他可以提防他，也不會有期待，可是一旦離開，外面的人那麼多，他沒法一個個去防備，也不知道到底誰最值得他防備。

　　所以林非覺得，季嶼霄應該知道這件事。

　　可季樂魚不願意，「我可以保護他，我不要他傷心。」

　　「你不可能每天每一分鐘都保護他，你去上學了，不在家了，就沒法保護他了。」

　　「那我也不想讓他難受。」季樂魚堅持道。

　　林非看著他眼裡的倔強，想了想，和他道，「那這樣吧，我們去給我舅舅說，然後問問我舅舅，要不要告訴你叔叔。」

　　季樂魚噘著嘴，不是很願意。

　　他在面對季嶼霄的事情上格外有將心比心的意識，他想著如果有一天他爸爸說他不愛他或者季嶼霄說他不愛他，他一定會很難受，會不願意聽到，那麼，季嶼霄又怎麼會願意聽到呢？

　　「我不想讓他知道。」他執拗道。

　　林非無奈的看著他，有些頭疼。

　　他的思想遠比季樂魚要冷靜理智得多，他很清楚這件事季嶼霄能知道，那自然最好。

　　可偏偏季樂魚這麼堅持，他那麼怕季嶼霄傷心，林非雖然不贊同他的堅持，但是也不想強迫他。

　　「那走吧。」他說。

　　「你不會告訴你舅舅的吧？」季樂魚問他。

　　「你不願意，我就不說。」林非平靜道。

　　季樂魚這才鬆了口氣，和他繼續往回走去。

　　林非拉著他，心裡的擔心卻止不住的氾濫，不告訴季嶼霄，真的不會有事嗎？

　　他難得的，猶豫了起來。

　　兩人一起回了季樂魚的房間，季嶼霄這個時候也從季嶼凌的臥室離開了。

　　他推開季樂魚臥室的門，笑著看著他們倆，「今晚要不要一起睡啊？」

　　季樂魚立馬舉手喊道，「要要要。」

　　林非沒有說話，他不拒絕就是答應。

　　林洛清笑了笑，「那走吧。」

　　說完，他推著季嶼霄朝前走去。

　　季樂魚和林非立馬跟了上去。

　　季嶼霄的臥室離季樂魚的臥室並不遠，沒幾步就到了。

　　林洛清推著他走了進去，看著這他從小生長的房間，頗有些好奇，他的眼神緩緩掃過每一個地方，心想，這就是他長大的地方啊。

　　季嶼霄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心情溫柔。

　　他沒有拘著林洛清，林洛清就好奇的一會兒這看看，一會兒那看看，似是對他沒有參與的那些的曾經很感興趣。

　　他看到季嶼霄放在書架上的照片，照片裡的他穿著黑色的短袖和藍色的牛仔褲，背後是籃球場，他一隻手插著兜，一隻手玩著籃球，橘色的籃球在他的指間旋轉。

　　他驕傲的笑著，陽光撒過他的脊背，照的他整個人都在發光，明明是很簡單有普通的場景，卻因為站在那裡的人過分耀眼，而形成一道靚麗的景色，令人忍不住流連。

　　這是林洛清沒有見過的十七八歲意氣風發到幾乎有些狂傲的季嶼霄。

　　鮮活、生動、又迷人。

　　「我籃球打得還不錯。」身邊突然有聲音響起。

　　林洛清回頭，就看到季嶼霄臉上有微微的懷念。

　　他把照片放回了書架上，回他道，「以後有時間，我們可以一起打一場，我打得沒那麼好，但是也不算太差。」

　　季嶼霄看著他，許久，點了點頭，「好。」

　　這是他給他的回答，也是他給他的承諾。

　　林洛清笑了起來，忍不住盯著他看。

　　季嶼霄逗他，「怎麼，覺得你老公更帥了？」

　　林洛清：……

　　這還真是，一瞬間氣氛就沒了。

　　太自戀了吧你！

　　快到零點的時候，林洛清問他道，「家裡有煙花嗎？」

　　季嶼霄想了想，回他道，「應該沒有吧。」

　　煙花爆竹這種東西，一般都是他和他哥負責採買，今年他哥沒在，他也沒這種心情，所以除非他父親自己準備了，否則，應該是沒有的。

　　「我去幫你問問。」季嶼霄道。

　　「嗯。」林洛清點頭，「過年嘛，還是要有點過年的氛圍的。尤其是非非和小魚還在，他們肯定很喜歡。」

　　他說完，朝兩個寶寶看去。

　　林非一臉冷漠，完全看不出來他喜歡。

　　倒是季樂魚很捧場的點著自己的小腦袋，「嗯嗯，我喜歡煙花。」

　　「行。」季嶼霄答應道，「如果沒有的話等明年的時候給你們補上，但時候給你們放個超大型煙花。」

　　「好耶。」季樂魚歡呼道。

　　季嶼霄打電話問了問季父，季父果然沒有準備，也是，他年紀大了，嫌這些玩意兒吵鬧，自然也不會專門買這些。

　　「等明年吧。」季嶼霄道，「或者等回去後，正月十五可以買些給你們放著玩。」

　　「嗯。」季樂魚很乖的點著頭，心裡卻想著他剛剛給季父打電話時的樣子。

　　他知道自己的爸爸不喜歡他嗎？季樂魚想，他不知道吧。

　　還好他不知道。

　　可是他喜歡他爸爸嗎？

　　季樂魚覺得應該是喜歡的吧。

　　誰會不喜歡自己的爸爸呢？

　　他就很喜歡他的爸爸！

　　不管是哪個爸爸！

　　但是他希望他叔叔能不要喜歡自己的爸爸，不喜歡就不會在意，也就不會難受。

　　就像他，他就不會因為他爺爺不信任他而難受。

　　所以，只要他叔叔不喜歡就好。

　　一整晚，季樂魚都很仔細的留意著季嶼霄的神情，留意的時間長了，以致於季嶼霄都察覺到了。

　　「幹嘛一直盯著我看？」季嶼霄轉頭問他道。

　　季樂魚甜甜的，「因為爸爸長得好看。」

　　季嶼霄輕笑，「不是你做了什麼壞事不敢告訴我？」

　　季樂魚連忙搖頭，他今天什麼都沒做，特別乖。

　　「爸爸冤枉我。」他撅著小嘴撒嬌道。

　　季嶼霄笑著摟住了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真沒什麼事要和我說啊？我還以為你盯著我看是想我說什麼呢？」

　　「沒有呀。」季樂魚聲音軟軟的。

　　季嶼霄也就沒再問了，在他心裡，季樂魚就是一個幼小的乖巧可愛的孩子，簡單，純真，像陽光一般澄澈。

　　所以，他自然也不會多想。

　　一家四口溫馨的擠在一張床上，一起度過了跨年的晚上。

　　林洛清看著林非和季樂魚睡了，才把紅包拿了出來，裝在了他們的睡衣口袋裡。

　　「等他們明早醒來看到口袋裡的紅包，肯定會很高興的。」他輕聲道。

　　季嶼霄點頭，關了燈，和他一起躺了下去。

　　他抱著林洛清，沒一會兒，就感受到了林洛清穩定的呼吸聲，他已經睡著了。

　　可季嶼霄卻睡不著，他即將告別他熟悉的地方，他從小生長的地方，他不可抑制的不捨與悲傷。

　　他默默抱緊了懷裡的人，一直到後半夜，才終於閉上雙眼。

　　林洛清第二天醒來的時候，還有些懵，他習慣性的抱著季嶼霄蹭了蹭，含糊的他說著，「早啊。」

　　「早。」季嶼霄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到底是在別人家，林洛清不好意思賴床，所以和季嶼霄黏糊了一會兒就下床去洗漱了。

　　他先去了衛生間刷牙洗臉，也就是刷牙的時候，胳膊劃過他的睡衣口袋，他才發現裡面好像有什麼，鼓鼓的。

　　林洛清伸手進去掏了掏，竟然掏了個紅包出來。

　　他驚訝的看著，心道這是誰給他的？什麼時候放的？

　　是季嶼霄嗎？

　　林洛清迅速刷完了牙洗了臉跑了出去，舉著手裡的紅包問他，「這個是你給我的嗎？」

　　季嶼霄笑了起來，「新年快樂，祝你新的一年財源滾滾。」

　　林洛清的臉上不由的綻開了笑容，他看著季嶼霄，欣喜又感動，還有些微薄的不好意思。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給我紅包啊？」

　　季嶼霄推著輪椅走到了他面前，溫柔道，「你是不是小孩子了，可你也是我的寶寶啊。」

　　他其實並不常叫他這個稱呼，只有兩個人玩鬧或者親暱的時候，他會珍惜又寶貝的這麼叫他，似是想包容照顧他的一切，把他當小孩子一樣的疼。

　　林洛清聽著他這麼說，臉不由就紅了。

　　他的眼睛注視著季嶼霄，脈脈如水，含著細膩流淌的柔情，又有驚鴻掠過，波光粼粼，明亮又多情。

　　季嶼霄被他這麼望著，只覺得心下悸動，他一把拉過林洛清按到了自己腿上，在他的唇上啄吻了兩下。

　　林洛清直接勾住了他的脖頸兒，咬了他的嘴唇一下，和他接起了吻。

　　林非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他平靜無波的看著，看著看著又想起上次季樂魚看到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也遮住了他的眼睛。

　　所以，小孩子是不能看的嗎？

　　他這麼想著，很乖的用手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林洛清和季嶼霄接了長長的一個吻，才終於喘過氣來。

　　他推了季嶼霄一把，撒嬌似是的嗔了他一眼，又想起什麼的朝他身後看去，就見兩個孩子還都乖乖的躺在床上，和昨晚睡著時一樣，純真可愛，似是還沒有醒。

　　林洛清剛鬆了口氣，卻見躺在床上的林非叉開了手指，露出了自己沒什麼情緒的眼睛，似是見沒什麼他不能看的了，慢慢放下了手。

　　林洛清：！！！

　　林洛清嚇得瞬間從季嶼霄懷裡跳了起來，尷尬又不失禮貌的沖林非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