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林非點頭，他走到季嶼霄面前，和往常一樣的沒有什麼情緒的淡淡說道，「它媽媽不喜歡它，還趕它走，它就走了。」

　　他說，「不是每個爸爸媽媽都會喜歡自己的孩子的，不喜歡的爸爸媽媽，就會對自己的孩子不好。」

　　「不是醜小鴨不好，是它的爸爸媽媽不好，它最後還成了天鵝呢，比其他小動物都漂亮。」

　　季嶼霄聽著，摸了摸他的腦袋，「嗯。」

　　林非不清楚他聽懂了沒有，可他又不敢說明白，只能和他重複道，「不是每個爸爸媽媽都是喜歡孩子的爸爸媽媽，有些爸爸媽媽就不喜歡他的孩子。」

　　季嶼霄只當他是對這個故事有感而發，抱起了他，和他道，「但大部分爸媽都是喜歡自己的孩子的。」

　　林非：……

　　「你的爸爸媽媽也是嗎？」他試探的問道。

　　他這時候問這個問題，季嶼霄一瞬間就想到了他的父親，然而他怎麼能在林非的面前說不，他覺得他的父親並不愛他，也不愛他哥，或許也不愛他的母親，他只愛他自己。

　　他只能說，「嗯。」

　　林非：……

　　林非覺得頭有點疼。

　　他怎麼還覺得他爸爸喜歡他呢？

　　「那你喜歡你的爸爸媽媽嗎？」

　　季嶼霄笑了一下，有些悲涼有些無奈。

　　「喜歡。」他說。

　　他永遠也不可能去對林非和季樂魚這樣的孩子說不喜歡，他們還太小，他們的世界美好又純真，季嶼霄不忍心破壞他們的世界。

　　所以，不管他喜不喜歡，答案都只能是喜歡。

　　林非：……

　　林非絕望了。

　　他坐在季嶼霄的懷裡，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怎麼才能讓他的舅父知道他爸爸並不喜歡他呢？

　　可他知道了，又會很傷心吧。

　　林非想了又想，最終也沒忍心告訴他事情的真相，而是默默回了自己的房間。

　　他撐著自己的小臉，想著等以後再提醒他吧。

　　畢竟，他今天說的已經太多了。

　　林洛清回來的時候就聽季嶼霄說林非今天來找了他，問他借《安徒生童話》，不過他沒有，所以給林非重買了一本。

　　林洛清有些奇怪，「這書我給他買過啊，他怎麼還問你借？」

　　「他說他找不到了。」季嶼霄沒當回事，「估計是放在哪裡忘記了，沒事，又不貴，我直接給他買了套精裝版，還有插畫呢。」

　　林洛清：……

　　林洛清覺得肯定不是這麼簡單，林非向來是很有條不紊的孩子，尤其是在書這方面，他就是搬家的時候都不會忘記他的書，又怎麼會突然弄丟呢？

　　「他只是給你說他找不到《安徒生童話》了嗎？」

　　「嗯。」季嶼霄點頭，「還和我說了說醜小鴨的故事。」

　　他說到這兒，後知後覺的有些憂慮，「他是不是想他爸爸了？所以他說不是所有的爸爸媽媽都會喜歡小孩兒，他媽媽按你說的應該是很愛他的，那他是不是想他爸爸了？」

　　「非非的爸爸是誰啊？還在嗎？」季嶼霄好奇道。

　　「我不知道。」林洛清如實道，「我姐說他死了，給非非說的也是他死了，但是非非是我姐未婚先孕生的，所以這是真死了還是托詞，那就誰也都不知道了。」

　　季嶼霄聞言，沉默了片刻。

　　許久，他問道，「那你想知道嗎？」

　　林洛清還是搖頭，如果他可以知道，以林洛溪對原主的疼愛，早都該告訴原主了。

　　況且，林洛溪懷胎十月，辛苦生下林非，卻在他問道自己的父親時，只說他死了，那不管他是真死還是假死，對於林洛溪而言，他都已經死了。

　　對他而言，也是一樣。

　　「我姐說他死了，那他就是死了，我不需要知道一個死人的情況。」他平靜道。

　　季嶼霄點頭，也沒再說什麼。

　　他剛剛也只是想幫林洛清，而林洛清既然不想知道，那他也就不會去查這些沒有必要的事情。

　　反正林非現在也在他們家過得很開心，雖說是叫舅舅，但是不管是他還是林洛清，都是把他當自己的孩子一樣的。

　　就連季樂魚，也對他遠比對其他兄弟姐妹親近得多。

　　季嶼霄有時候看著他們倆，就會想到自己和他哥小時候，只是他哥沒有林非這麼面冷，他自己也沒有季樂魚那麼乖，但是總歸，都是很關心很照顧對方的兄弟。

　　這就很好，他很滿意現在的家庭，所以，林非的父親是死是活，也就沒那麼重要了。

　　他只是有些擔心，「你說非非的父親如果沒有死，他知道非非的存在嗎？非非在之後如果無意中和他的父親見到，會後悔自己這麼多年沒有陪在他父親身邊嗎？」

　　「不會的。」林洛清想起他問林非要不要叫他爸爸時林非眼裡的迷茫與愧疚。

　　他從小沒有父親，父親對他而言空白又陌生，所以他不覺得自己需要父親。

　　他甚至連什麼是父親都不知道，因為沒有這個標籤，沒法把這個標籤交給他，而兀自愧疚。

　　所以他的世界，至少目前，確實是不需要父親這個存在的。

　　況且，林洛溪那麼愛林非，寧願低頭去求自己的父親也要讓林非去自己覺得的最好的學校，可她卻從來都沒有和原主和林非說過林非生父的一句話，甚至在臨終前，也是把林非托付給了原主而不是讓原主帶他去找他的父親。

　　可見，要麼林非的父親真的已經死了。

　　要麼對林洛溪而言，他比自己的弟弟還不靠譜。

　　或許是他傷害她太深，也或許是他真的不是什麼好人。

　　林洛清不知道，也不想去猜，他只知道林洛溪死前把林非托付給了原主，林非在書裡直到最後一次出場都是孤身一人，沒有所謂的父親。

　　所以，他不會貿然違背林洛溪身為母親的意願，也不願意強行給林非加一個他毫不熟悉的毫無感覺的父親。

　　他可以做林非的父親，哪怕林非不叫他爸爸，他也把林非當成他自己的孩子，所以林非不需要其他爸爸，他就是林非的爸爸。

　　林洛清換了個話題，問季嶼霄，「非非就只和你說了這個？」

　　「嗯。」季嶼霄點頭，「就和我說了醜小鴨。」

　　林洛清暗暗疑惑，林非不可能會出現弄丟書本找不到的情況，更不可能是想到了他的爸爸有所感慨，那他為什麼要和季嶼霄說這些話呢？

　　醜小鴨，不是所有人的爸爸媽媽都會喜歡小孩兒，他這麼會這個時候說這個，是有什麼其他的含義嗎？

　　他反覆的思考著，突然，林洛清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季嶼霄。

　　他為什麼會直接去找季嶼霄？

　　是真的想問季嶼霄借《安徒生童話》還是想和他說這些話？

　　如果醜小鴨是季嶼霄，那鴨媽媽就是季父，鴨媽媽不喜歡醜小鴨……季父也不喜歡季嶼霄？

　　林非知道了什麼呢？

　　所以他才這樣暗示季嶼霄。

　　林洛清有些心慌，他看著季嶼霄，佯裝平靜道，「算了，不想了，我去給非非洗澡。」

　　「嗯，你去吧。」季嶼霄笑道，「等一會兒我上網給他買個小鴨子和小天鵝讓他以後洗澡的時候放在浴缸玩，他今天還說也不是醜小鴨不好，是它爸爸媽媽不好，它最後還變成了小天鵝，比其他小動物都好看。是不是還挺童真可愛的？」

　　林洛清：……

　　林洛清覺得他才是真的童真可愛。

　　林非很明顯是怕他覺得自己不好，季父才不喜歡他，這才安慰他說不是醜小鴨不好，它比其他小動物都好看。

　　只可惜他的非非已經盡力了，但是瘋狂暗示的對象卻完全沒有意識到，只覺得他的崽崽可愛。

　　林洛清默默在心裡歎了口氣，和從小就開始記仇，睚眥必報的季樂魚以及從小就成熟淡定，對大部分事情都毫不在意的林非相比，季嶼霄這季樂魚的叔叔，林非的舅父，還真是……單純的可愛啊。

　　林洛清看著自己的老公，默默搖了搖頭，出了他們倆的臥室。

　　林非正在自己的臥室看書，看到林洛清走進來也沒在意，只是看了看表，心道差不多是該洗澡了。

　　「我把這點看完。」

　　林洛清點頭，坐在他身邊，看著他安靜看書的側臉，好一會兒才問他，「《安徒生童話》找不到了？」

　　林非：……

　　林非抬頭看他。

　　林洛清擔心季嶼霄，所以也不和他繞彎子，直接問他道，「醜小鴨是你舅父，鴨媽媽是你舅父的爸爸，是嗎？」

　　林非驚訝，他一直覺得季嶼霄應該比林洛清要聰明些，可季嶼霄卻沒有猜出來，林洛清卻猜出來了。

　　他抿著唇，不說話。

　　林洛清見他不反駁，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怎麼知道的？」

　　林非還是不說話。

　　「你不能說？你答應了別人？」林洛清問他，「我猜猜，是不是小魚？」

　　林非依然不說話了。

　　那就是了，林洛清心道。

　　「你和小魚或者你們倆中的某一個，發現了你舅父的爸爸並不喜歡他，是嗎？」

　　林非不說話。

　　林洛清點頭，他問，「那你舅父會有危險嗎？」

　　林非還是那副沉默的樣子。

　　「那應該暫時不會有，對吧？」

　　林非沒有說話，沒有反駁他。

　　林洛清已經懂了，「你怕你舅父有危險，又答應了小魚不能說，所以你才去和他說醜小鴨的故事，是嗎？」

　　回答他的還是平靜的沉默。

　　林洛清笑了，他揉了揉林非的腦袋，「好吧，你什麼都沒說，所以我也什麼都不知道，所有的都是我猜的，我自己想的。」

　　林非還是不說話。

　　林洛清湊近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蹭了蹭他的額頭，「我們非非好聰明啊，又聰明還又貼心，真乖。」

　　林非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眼眸。

　　林洛清笑著在他眼皮上親了一下，林非條件反射的看他，就看到林洛清笑得很溫柔。

　　「謝謝你去和你舅父講醜小鴨的故事，如果醜小鴨也能遇到你這樣聰明又貼心小寶寶，一定就不會四處流浪，可可憐憐了，不過醜小鴨也不是真的醜小鴨，而是白天鵝，所以你舅父也不會有事的。」

　　林非這才放下心來，卻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他答應了季樂魚他不會說，那麼他就相關的一個字都不會說，他的暗示只是暗示，林洛清可以猜，但是他什麼都不會說。

　　不過，季嶼霄不會有事，那就好了。

　　「我該去洗澡了。」林非彆扭道。

　　林洛清立馬抱起了他，「好，舅舅給你洗。把你洗的白白淨淨的，讓你也當一隻小白天鵝。」

　　林非：……

　　他才不要當一隻小天鵝呢，他要當一隻小老虎，然後長大了，當一條龍。

　　林非驕傲的想著，任林洛清把他抱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