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卡！”

在連續十幾次NG之後，張導終於喪失了耐心。

本來他以為，三個人當中演戲經驗最少的是符清，最讓人擔心的也是他。正式開拍前，張導還特意讓人將符清叫過來，給好好地說了說戲。

結果，符清倒是沒出問題，反而是何暉，頻頻打亂拍攝的進度。

“你今天狀態不好？”張導皺著眉，壓抑著內心的怒火。

很顯然，剛才的戲對何暉來說並不難，只是每次當關鍵處，對方就開始走神，面部表情完全不在線。

畢竟是星光傳媒的太子爺，張導也不好太發火，只能關心道︰“如果狀態不好的話，可以改天再拍。”

何暉的臉上閃過一絲懊惱和尷尬。

他也想好好表現，但是每次拍著拍著，他的心思總忍不住跑到符清身上，總想看看對方表現得怎麼樣。

“實在不行的話，我們就先拍後面的戲吧。”副導演提議道。

張導沉吟片刻，一錘定音︰“最後一次。”

何暉深吸了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狀態。

這一次，前面的劇情都走得比較順利，之前卡住的幾個地方，何暉也順利地演完了。直到劇情中，沈白扮演的男主讓符清和何暉一起去做一件事。

何暉的眼神再次忍不住飄了起來。

這段劇情裡，何暉和符清的角色定位有些相似，兩人的行為有一定重合，何暉再次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和符清一較高下的心思。

剛才沈白說的話反復縈繞在耳畔，符清來了以後，演技確實獲得了很多人的認可。雖然張導挑刺罵他比罵自己的時候多多了，但何暉知道，這只是因為自己的身份特殊，而符清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小角色而已。

何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誕生和他比較的心思。尤其是這種時候，兩人的戲份差不多，他倒是要讓其他人看看，同樣的處境下，他的演技和符清相比到底誰好……

“卡！”張導喊了停。

副導演也覺得奇怪，抬頭皺眉︰“緊要關頭，你走什麼神啊？”

何暉以為自己偷偷看過去的小動作能瞞得過張導，殊不知，眼神的放空在鏡頭下最為明顯。

原本這段戲，沈白和符清都發揮得很好，兩人間的化學反應極為動人。副導演看了一遍，心裡更加懊惱，這麼好的戲份，居然被何暉的眼神給毀了。

何暉被導演當眾一頓數落，臉色已經越來越難看。

但這還不夠，到最後，副導演居然提議，讓他一個人在旁邊休息。

“給他時間調整下狀態，也順便讓他看看其他兩人是怎麼演的。”

副導演這麼說，張導思考了幾秒，居然也同意了。

何暉心裡憋著氣，目光狠狠地盯著片場，心裡恨不得對符清千刀萬剮。

但場內的氛圍完全沒有受他缺席的影響，沈白和符清兩人之間的默契再次得到彰顯，有劇本裡那種“好基友”的氛圍了。

何暉雙眼布滿了血絲，心中充滿了不甘。但不可否認的是，就算他帶著有色眼鏡看符清，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表演可圈可點——至少不會比自己差。

副導演原本只是想讓何暉看看，結果讓兩人試完，卻有了新的想法︰男二和男五，在這段劇情裡的重合度太高。

要是刪掉其中一個，並不會影響整體的劇情走勢，反而會顯得更加簡練。

副導演趕緊拿了劇本，翻出了符清的戲份，開始和主導演、編劇商量︰“符清他現在的功能性有些太單一了，作為男主的好兄弟，他這麼簡單的死亡還有些浪費。”

編劇拿著筆沉思道︰“那或許可以在他的死亡上多加一點戲劇性，比如這樣……”

張導皺著眉，想了想，倒也沒有反對。

他並不看好符清的吸粉能力，如果這段高光完全加給符清，他是不會同意的。但這段劇情同時也是男主沈白的高光時刻，可以更好地塑造出男主內心的轉變。

加給沈白，就不算虧。

他們三人討論了起來，卻沒注意到，何暉還在這幾人身後，將他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副導演的想法是刪掉一點男二的戲份，然後在符清扮演的男五號的死亡過程中，多加一點劇情轉折，來凸顯他和男主的個人魅力。

正好這部戲沒有女主，是群像戲，戲份最重的就是男主和男二。所以對男二來說，刪掉的戲份也不算多，應該也完全可以接受。

何暉聽得牙都要咬碎了。

他的確不在意這麼一點點戲份，但他在意的是他演得不好，所以刪除戲份給符清讓空間這件事！

符清的演技比他好。

這個公認的事實就像一個巴掌，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臉上，讓他的兩頰無比熱辣。

最後，何暉的戲份被刪除。

而符清和沈白，則要試拍男五號阿符死亡的戲份，也是剛剛所加的高光劇情。

“符清啊，今天只是試驗一下，你不要有壓力。”

副導演拍了拍他的肩，是真喜歡這個踏實肯乾的小夥子。

只是想比起來，符清經驗太少，還是過於稚嫩了一些。臨時改動劇本，對演員來說本來就是個極大的挑戰，就連沈白都不敢說自己能表現得很好，副導演怕符清心裡有壓力，反而影響了正常發揮。

符清坦然點頭，內心感激。

他也沒有因此托大，說自己一定能過之類的話。

副導演目含欣賞。

不驕不躁，長得還好看，絕對是個好苗子啊。

正式拍攝開始，符清深吸了一口氣，走進了別墅。

前兩天，符清拍的都是單人戲，放在劇情中，要麼是去鬼屋之前，要麼是後期要加特效的，所以他的主要拍攝場地是綠幕背景。真說起來，還是第一次接觸這個傳說中真正的“鬼宅”。

別墅一樓已經清了場，重新布置過以後，樣子變得極其陌生。屋內光線十分昏暗，肉眼很難辨認腳下有沒有障礙物。符清下意識地眯著眼，右手扶上牆壁，但剛剛踫到牆，他的指尖就感受到些許的濡濕。

他閃電般地縮回手，手指不自覺地撚了撚——指甲上沾上了一點暗紅色，摸起來，有些粘稠。

“這不是血這不是血……這是道具而已……”

符清冷靜地在心裡安慰自己。

房子裡不可能有真的血跡，劇組不可能這麼坑。

但是，如果是道具，劇組有必要在入口處設置這種細節嗎？

符清的心口泛上一絲涼意，臉上的血色飛快地消了下去。

……

沈白興致勃勃地觀察著整個場景。

這次的道具組格外給力，場景做的十分真實。張導把他丟進這樣的地方，就像是把老鼠丟進米倉、把龍丟進藏寶庫，沈白此時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興奮。

而且他相信，同為靈異愛好者的符清一定也很幸福。

他情緒高昂地轉過頭，想要和符清分享自己的喜悅，然而——

符清的臉色已經白如紙，額上掛著一層虛汗，整個人微微發顫，在抑製不住地哆嗦。然而，他的雙眼在昏暗的環境中，依然睜得很大，帶著肉眼可見的虛張聲勢。

沈白並不認為符清會怕鬼，所以排除下來，真想只有一個︰他已經進入演戲的狀態了。

沈白頓時跟著嚴肅起來。

年少出道，平時的沈白看上去很溫柔，但是演戲時，他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敬業派。看到符清已經進入狀態，他頃刻間就收斂了所有戲謔的心態，同樣認真地調整起了自己的狀態。

符清自然能夠感覺到身邊人的變化。

沈白雖然年輕，但他的演技是在各大導演手裡一點點磨礪出來的。當他嚴陣以待時，身上釋放的氣勢絕對不容小覷。

而這種時候，如果對方心裡氣弱，就會被他的氣勢碾壓，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接不上戲”。

符清心下微凜。

恐怕賀子坤當初就是因為這樣，才無法和沈白演完對手戲。

但符清，同樣不會退縮！

他甚至忘了自己處在什麼環境中，只是心頭一股激蕩的不服輸的氣，支撐著他和沈白對上，死死咬牙不肯後退。

沈白敏銳地察覺到了符清的變化。

他有些意外。

符清剛入組的時候，不少人都把他看成是一個“綜藝咖”。演技嘛，比起那些又沒經驗又沒上進心的演員和模特是要好一點，但是入行三年都沒有代表作，這能好到哪兒去？

但如今看來，竟是他小瞧了對方，符清的身上，居然有這麼強的氣勢。

沈白眼含欣賞，心裡也被激起了好勝心，他將自己的氣勢，再次拔高一截！

符清大受震撼。

沈白和他合作過的演員都不一樣，對方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汪深海，你以為往下潛個十幾米就到底了，結果潛下去才知道，這片海旺有多麼深不見底。符清又驚喜又興奮，於是再次迎難而上……

張導隔著鏡頭，深入了深深的懷疑︰“他們倆在幹什麼？”

副導演遲疑地評價道︰“可能是想用眼神殺死對方？”

張導忍無可忍，拿起對講機冷冷提醒︰“胡鬧，都給我收斂一點。”

“你們以為你們倆是西蒙吹雪對葉孤城嗎？這氣勢是想壓死誰？”

“你們倆是隊友！夥伴！”

副導演對張導的斥責充耳不聞，反而專注地看著鏡頭，內心頗感遺憾。

要是他們拍的是一個反派一個正派就好了，這兩人爭鋒相對的氣勢，在鏡頭前看著很有視覺的沖擊性。

兩人被張導劈頭蓋臉一頓訓斥，訥訥地低頭認錯，將自己的氣勢收乾淨。

……

巧的是，沈言昭正好今天來探班。

他已經提前和劇組打過招呼，身後還特意帶了一個攝像師，想趁此機會拍一些花絮。

兩人針鋒相對的畫面正好記錄下來，沈言昭垂眸看了片刻，遲疑著看攝像師︰“這幅畫面，我隱隱覺得眼熟。”

攝像師見多識廣，低頭一眼，了然道︰“　，這不就是哈士奇和柯基吵架現場？”

看起來齜牙咧嘴凶巴巴的，實際上，能唬得到誰啊。

沈言昭被這麼一提醒，腦回路瞬間就回不去了，怎麼看這副場景怎麼像兩隻狗吵架。雖然畫面是安靜的，但他的耳邊莫名其妙就響起了幾聲狗叫。

至於誰是哈士奇誰是柯基，也挺一目了然。

——畢竟沈白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