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導演發了脾氣，得到了承諾，表面看上去挺高興，但內心卻頗感頭疼。

說著簡單，但把人趕走了，他到哪兒去找人來頂替？

副導演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符清。

當初，他最好看的就是符清，只是後來被何暉橫插一腳，才換成了賀子坤。

何暉背後是星光資本，這次投資至少佔了一半多，當初想著區區一個男五號，實在沒必要把太子爺得罪了，所以他們才點了頭。誰知道，這帶過來的人還真的是一坨爛泥，完全扶不上牆。

張導看到何暉走遠，臉色才沉了下來。

“換人，必須換。”他陰沉地說道。

副導在心裡嘆了口氣——早知如此，當初不答應多好。

張導那人算計多，也可以為資本適度折腰，但賀子坤的水平之差，實在是挑戰導演底線。真要這麼拍出去，張導和他的口碑，說不定都得毀了。

也因此，張導不得不斷臂求生。

這事從副導演傳到了沈白那裡，最後又到了沈言昭這邊。

“換角？”沈言昭語氣不善，銳利的眼神看向沈白，“現在的演員既然演技不行，當初怎麼定的？”

他對那個符清還有點印象。

但後來，沈言昭也從他這個便宜弟弟的口中得知，最後入選的人不是符清。

雖有遺憾，但他和符清不過是一面之緣，犯不著為對方出頭。更何況，沈言昭也沒看過賀子坤的表演，無法確定賀子坤的表演是不是更好，所以才就這麼不了了之。

但這會兒，他才意識到背後的不對勁。

沈白對這個哥哥是又敬又怕，管它什麼黑暗不黑暗的，將真相全部抖摟了一遍。

沈言昭的怒氣瞬間就上來了︰“這次的投資有星光傳媒的一半，也有我們的一半，更何況你還在劇組，張玉石他居然敢這麼肆意妄為？”

沈白揉了揉鼻子，小聲道︰“雖然錢投的差不多，但是星光傳媒有業內最好的宣傳渠道，合作得好，對我們來說也不是沒好處。”

沈言昭本能地感到不喜。

他投身商界，素來以利益為先，理智上也自然知道這個做法有背後的好處在。但莫名的，他就是想起了符清當初的那個憂鬱側影。

“你也這麼覺得？”沈言昭按下了內心的反感，冷靜地評估著。

作為商人，他試圖用更理智客觀的目光來看待這件事。

“我不認可。”說起自己的事業，沈白就不心虛了，反而堅決道，“能力和適合度，就該是挑選演員最核心的因素，否則我手下也有新人，怎麼就沒有非要帶進來呢？”

“拍的不好，劇就不可能火，再來十個沈白的流量都沒有用。”沈白抬眼，充滿希冀地看著沈言昭，“我希望換人。”

沈言昭沉吟片刻，下定了決心︰“告訴張玉石，缺多少錢，沈氏都可以出。但是所有的演員，必須給我好好選。

“星光傳媒在娛樂圈或許有點聲音，但要論錢，十個星光傳媒都比不上沈氏。”沈言昭傲然抬頭，鋒芒畢露，“有資源和人脈又怎樣，我砸幾個億下去，這些東西我難道拿不到？”

沈白默默地被這番堪比暴發戶的言論給震撼了。

“哥……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來探班。”

沈白最後，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自己的請求。

比起方才的霸氣，這次沈言昭遲疑的時間明顯變長了。

沈白沒有失望，反而睜著眼，委屈又渴望地看著他。

沈言昭︰“……知道了。”

沈白這才放松離開。

他將沈言昭的話如實轉給了張導。

張導被這砸錢的王霸之氣所震懾，詭異地沉默了片刻。

沈白看起來神色還算溫和，語氣卻多少帶了些警示的意味︰“你知道的，哥哥不太可能為我投錢。我問了下面的人，這部戲，也是沈氏想要好進駐娛樂圈的開門之作，知道你這麼做，他確實是很生氣。”

“是我的錯。”張導揉了揉眉心，“我如今恐怕是兩邊得罪了。”

沈白想了想，問︰“那個符清，似乎還不錯？我聽秘書提起過一嘴，哥哥當天看到了他的表演，挺滿意。”

張導愣了一下。

沈白看出他的心情，笑道︰“臨時找人恐怕很難吧，真想把人叫回來救場，你這個主導演不出馬，是不是不太好？”

沈白對背後的官司了然於胸，所以故意這麼說。有他這句話，張導自然也會認為是沈言昭的意思，想必會親自找上符清。

沈白笑容溫和，掩蓋了眼眸中的冷意——有些事情他看不慣，不管看多少次都覺得心煩。

張導尷尬地點點頭。

他對符清本人意見不大，雖然不太喜歡對方的性格，但也沒有說一定就不能選，所以才會把人叫過來試試。但是，他後來知道了符清和經紀公司的**，而且何暉給出了新的選擇……

一個經紀公司，一個三千萬，遠遠比符清的分量要重。

符清在他眼裡，就是個必然的棄子，但誰知道，聽這意思似乎是沈言昭看中了對方？

張導腦子裡有很多想法閃過，但無論如何，為了沈氏，他也會硬著頭皮找回符清。

就是這張老臉還真有點吃不消。

事實上，目前市場上年齡、形象、演技都合適的小生，都已經進了劇組沒有檔期。除了符清，他也很難再找其他人來頂班。

“這個，符清啊……”張導腆著臉，客客氣氣地請對方過來。

接到電話的一瞬間，符清的身體瞬間僵住，每一塊肌肉都在下意識地表達著緊張。

助理見狀，擔憂地看過來，但符清卻像是在這時緩了過來，對著他們擺了擺手，語氣穩定︰“嗯。”

他靜靜地聽著張導說完。

張導的意思他大概明白了，現在劇組裡有困難，只有他檔期有空，所以想要找他回去救急。

中間有好幾個瞬間，符清的心頭都有一股戾氣，很想不管不顧地質問回去——你們之前不是鴿過我嗎？怎麼，賀子坤不能用了？

但是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平靜地答應了下來。

甚至語氣一如既往地客套︰“我檔期還空著呢，可以過來。”

張導大喜。

符清太清楚自己的處境了。

**張導親自回來找他的理由，聽對方的意思，似乎是投資商那邊的抉擇。張導的語氣很客套，話裡話外還帶著點試探的隱私，似乎還覺得他也是有人保的。

但符清心裡明白，不管投資商是誰，他和對方並沒有什麼聯系，也根本也沒有任性的資格。

符清打完電話，低著頭陷入沉思。

助理湊上來關懷道︰“怎麼了？”

符清︰“張導那部戲讓我過去。”

小舒的臉扭曲了一秒︰“他可真好意思。”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是什麼大咖嗎？何況對我們來說，這依然是現階段最好的機會。”符清眉眼溫柔地看著這兩個小助理，對他們的護內感到領情，只是他內心更多地是在想，果然人還是要變強啊。

成年人的世界，委屈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只有紅了，才能有話語權。

只有走到更高的高度，才能去順利地接到他想要的劇本，而不是作為資本隨便可以替換的小配角，被人任意揉捏。

符清垂下眼，掩去眸中的剎那野心。

*

沈言昭被那麼一提醒，腦海裡倒是重新想起了那個吃泡麵的憂鬱形象。

那天下班早，他閑著無事，突發奇想就在搜索網上搜了一下符清。

按照他的設想，明星嘛，無非就是一些美圖，一些無聊的作品什麼的，一個個都差不多，沒什麼好意外的。

結果，他搜出了一堆千奇百怪的表情包。

沈言昭古怪地皺起了眉。

這個人，怎麼每次出現在他眼前的形象都不一樣?

演喜劇時是認真中透著憨批，演驚恐時是爐火純青的慫蛋，吃泡麵是憂鬱少年，而在網上，他把自己活成了一個沙雕。

沈言昭一邊思索，一邊，手指無意地點開了其中一個沙雕視頻，也是其中某張沙雕圖的來源。

放了一會兒，沈言昭就覺得無聊，退了出去。

退出的時候，他還看到了底下的評論——

果然沙雕是人類的快樂源泉，多看兩遍，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整個人都舒服了。

沈言昭面無表情地吐槽了一句︰放屁。

他的人生如此寶貴，分分鐘幾個億上下，哪有空看這種浪費人生的東西？

然而，半分鐘後。

後知後覺的沈言昭︰……

哈，似乎確實，有那麼一點好笑。

還是再看一遍。

半小時後。

沈言昭還在沙發上，拿著ipad，半個小時沒有挪動過一點位置。

沈言昭沒想到，原來沙雕是這麼好玩的東西，他把符清在鬼屋的視頻看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但每一次，都會在符清陡然變色的瞬間笑出聲。

他一開始還是憋著的，後來想到，家裡今天也沒什麼人，他完全可以放肆地笑出來。

於是。

“哈哈、哈哈哈咳……哈哈哈哈，咳咳……”

沈家內部環繞著忍耐卻又歡快的笑聲，經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