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上小學之，江闊就沒被人再用可愛形容過了。

用老媽的說，就他可愛的時間特短，小學之因為要上課寫作業，他每天苦大仇深，看誰都不爽，就不可愛了。

所以他的記憶裡，就沒太聽到過誰說他“可愛”，果聽到了，估計會覺得莫名其妙，更不要說“小可愛”這樣的形容了。

莫名其妙。

但段非凡這麼說的時候，不知道為麼，從語氣和眼神，都帶著……真誠，除了讓他覺得意外，並沒有麼不適。

這讓他非常警覺。

江闊，你變了。

你變得此平和，居能容忍人叫你小可愛。

他轉頭看了段非凡一眼。

“嗯？”段非凡也看了他一眼。

“沒。”他繼續看著前。

車繼續往前，轉上了另一個大路，這條路大概通往城外，車一下少了很多，限速也變成了80。

“這條路一直下去的，”段非凡說，“一個古老的遊樂園，旁邊有一個大湖。”

“也不麼玩的地都不知道嘛。”江闊說。

“我小時候去過，”段非凡說，“這兒離得算挺近，我爸騎個摩托帶我過去的。”

“小時候去的，”江闊看了一眼導航，“現在還有嗎？”

“不知道。”段非凡說。

車上了點兒暖氣，人感覺熱乎乎的，但『摸』到車窗的時候，就知道外面還很冷，風也不小。

這種感覺就很舒服，像大雨天躲在屋裡睡覺的那種懶散。

段非凡眯了眯眼楮，挺長時間沒有埋頭睡上一大覺了。

遊樂園就算沒有荒掉，也應該已經半荒了。

路還很平坦的，但路燈壞了不少，大燈照著能看到路邊都沒怎麼剪的綠化帶和鐵藝長椅。

白天來應該還挺舒服，晚上來有點兒勇闖鬼屋那意思了。

段非凡說的大湖還沒看到，遊樂場的大門倒在前頭了。

江闊車停在這個所謂遊樂園的門口。

準確來說，這裡不遊樂園，這應該一個不收費的那種小公園，裡頭有點兒小朋友的遊樂設施，秋千滑梯之類的。

不知道段老二麼時候帶他兒子來的，應該在他兒子很小的時候，所以他騙兒子說這裡個遊樂園。

江闊看了一眼在副駕上睡得仿佛已經往西邊兒去了的段非凡，輕手輕腳下了車。

這裡白天應該還有人會來的，地面很乾淨，就所有的東西看上去都很陳舊了，石墩，沒有修剪的灌木，還有已經被風雨侵蝕得斑駁的一個牌子。

南大湖公園。

江闊看了看手機地圖，這個南大湖的面積也並不大，在公園的另一邊。

嘖。

一個很大的湖。

這應該也段非常平凡小朋友因為自己個子太小了得出的結論。

的車門響了一聲。

江闊轉過頭，段非凡從車上下來，縮著脖子小跑著過來了。

“你怎麼這兒來了？”

“反就瞎轉，這了都沒半小時就到了，”江闊指著牌子，“你說的遊樂園這兒嗎？”

“……靠！”段非凡看著公園的牌子，“換名字了？”

“麼換名字？”江闊問。

“它應該叫大湖遊樂園。”段非凡說。

江闊沒說，低頭拿手機準備查一下這個南大湖公園的前。

沒等打頁面，段非凡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那會兒我還不識字。”

江闊轉頭看著他。

“我爸蒙我的也不一，”段非凡說，“裡面看著就以前的樣子……”

江闊忍不住笑了來。

“靠，”段非凡往前走進了公園，“我懷疑他真的騙我了，我說想去遊樂園，他不舍不得花錢？”

江闊笑出了聲，跟過去站在他旁邊，看著一片漆黑的園區︰“要不你明天問問他。”

“得問。”段非凡點頭。

雖這天晚上挺冷的，但他倆還往裡走了一小圈，風實在刮得人腦袋疼，才回到了車上。

段非凡不知道江闊不故意他帶過去的。

他覺得江闊沒有這樣的心思，畢竟一個照顧發燒病人的時候連杯水都不給喝的人。

但江闊又確實有太多讓人意想不到地。

無論有意還無意。

這個曾經的“遊樂園”，現在的南大湖公園，讓段非凡忽始回憶並不太豐富也很少想的童年。

卡在他和老爸之間那種陌生而又親切的尷尬中，突摻進了少許溫馨。

早上準備出發之前，段非凡去了一趟119，他也不知道為麼想要跟江闊說一聲，明明江闊昨天已經知道了他今天要去見老爸。

但119只有剛跑步回來的唐力站著的，馬嘯已經走了，現在除了去文印店兼職，呂寧還幫他聯系了食堂，一早他就已經去食堂幫忙了，李子銳屬於長期沉『迷』於吃和睡的那種，此時還在沉睡。

而江闊稍有區，並不每天都得晚。

“他上課肯晚，”唐力說，“周末得可早了……要不叫他來？”

“不了，我也沒麼事兒，”段非凡說，“走了。”

雖一年也沒去幾次監獄，負責老爸的羅管教還認識他的。

在見老爸之前，他先去了一個小會議室，跟羅管教和另一個乾警先聊了一會，了解一下情況。

“你爸爸也受了一點兒傷，”羅管教說，“昨天通知的時候沒有說，傷不嚴重，你爸爸希望先不要說，怕你著急。”

“傷哪兒了？”段非凡問。

“胳膊骨折了，”羅管教說，“在欄桿上砸的。”

段非凡皺了皺眉︰“他到底為麼？”

“最近幾個月他情緒不太穩，我們也找他談過，”羅管教說，“在這裡的時間長了，多少會有些擔心，怕自己出去適應不了，怕邊親友都疏遠了，他又個愛看書想得多的人。”

“我應該說點兒麼或者……怎麼樣能讓他好一點兒？”段非凡問。

“多聊聊就行，”羅管教看著他，“我看他的親屬平時來得多的你叔叔和堂姐吧？你當兒子的，反倒來得少。”

“他之前不太願意我過來，看到他現在的樣子，”段非凡有些難受，“我來了有時候沒說也怕他有想法。”

“說那麼說，他還很想你的，”羅管教說完又問旁邊的乾警，“之前不你也看過這小子小時候的照片？”

“對，”那個乾警點點頭，“跟他接觸過熟一點的差不多都看過吧。”

段非凡沒說。

“你小時候還挺可愛的，”羅管教笑著說，“圓頭圓腦。”

段非凡笑著『摸』了『摸』腦袋。

“面這些時間，你爭取多來看他，隨便聊麼都行，邊的事，家裡的事，”羅管教說，“給他說說新鮮事，有意思的事，他對外面就不會覺得那麼陌生拒絕了。”

“嗯，”段非凡點點頭，又小心地問，“那他傷了人，刑期會影響嗎？”

“這個我們還在研究，”羅管教說，“他平時表現很好的，要不之前也不會給他申請減刑，這次被他打傷的個人，跟他也沒有矛盾，也能理解他的行為，隻他思想上肯還有過不去的坎，這就要看家屬了，給他多一些導。”

段非凡又跟個乾警聊了一會兒，老爸在這裡人緣還不錯，平時生活也都可以，聽到管教說老爸的平時的一些事時，段非凡有種恍惚的感覺。

一邊覺得這就他爸的風格，一邊又覺得很遙遠，畢竟由這些事能勾來的過往，都在年以前了。

因為他一老爸安排的那樣“非常平凡”，所以記憶力也不特好，很多事都已經模糊了。

他坐在會見室的玻璃窗外，看著慢慢走過來的老爸。

沒多久之前才見過，老爸看上去沒有明顯的變化，除了左手上帶著夾板。

“手傷得嚴重嗎？”段非凡拿下電問了一句。

“沒有看來這麼嚴重，”老爸嘆了口氣，“擔心，我來都不意你過來，小羅非得讓我見見。”

“我過來主要有個事兒，”段非凡說，“我突特想知道。”

“你問。”老爸說。

“你以前帶我去的那個遊樂園，”段非凡看著他，“到底叫大湖遊樂園，還南大湖公園？”

老爸愣了愣，瞪著他。

“你不記得了嗎？”段非凡問。

老爸還沉默著，過了一會兒，他始努力控制表情，繃緊了不讓自己笑得太明顯。

“南大湖公園吧？”段非凡說。

老爸很響亮地笑了來，半天才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這都幾年了，才發現啊？”

段非凡笑著嘆了口氣︰“我也猜到了就你蒙我，不過我真昨天才發現的，我跟我學介紹來著，說那兒有個遊樂園，他好著車，我倆就過去了，一看，南大湖公園，看著像個社區公園。”

“來就南大湖社區的公園，”老爸忍不住又笑了來，“不大點兒的一個小公園，南大湖也小。”

“我以前還覺得湖很大。”段非凡看著老爸，這種大笑的樣子，他這些年都沒見過，甚至在記憶裡都沒找著。

“哪個學還車啊？”老爸問，“丁哲嗎？”

“不。”段非凡笑笑。

“隔壁宿舍跑車那個嗎？”老爸又問。

“你記得挺清楚啊。”段非凡有些吃驚。

“那廢，”老爸打著夾板的左手放到台子上，趴著往前湊了湊，“你要說隔壁有個騎自行車的，我肯記不住，跑車，這能記不住嗎？”

段非凡也趴著湊到玻璃前，雖拿著電說，這麼湊近了也沒有任何意義，但氣氛上卻帶上了背議論人的私密感。

“的個911，以前市場那個五金批發部的，不買了個二手保時捷麼，”段非凡說，“那個718。”

“911比那個貴。”老爸說。

“。”段非凡點頭。

“那你這個學家裡很有錢。”老爸說。

“的。”段非凡點頭。

“他為麼會去你們學校，你凌姐說你們學校不怎麼樣，”老爸說，“她學校就夠不怎麼樣的了，還鄙視你們學校，你學校不有點兒過於次了。”

“跟她學校差不多吧，”段非凡笑著說。

“那你這學估計被家裡趕出來了，”老爸說，“有錢人孩子這會兒都送外去了。”

“他……不太一樣。”段非凡說。

“我看也。”老爸說。

“你倆關系好嗎？你問他借那個跑車假裝一下，拍個照片，”老爸又說，“下次讓你老叔帶過來，我給那幫傻『逼』眼。”

“嗯，”段非凡應著，“下次還我來。”

“不用，”老爸擺擺手，“你老叔或者段凌過來就行了，你上你的課。”

“段凌上班，老叔店裡忙，”段非凡說，“就我最閑了。”

老爸沒說，似乎在猶豫。

段非凡也沒出聲，看著他。

“你來？”老爸問。

“我親生的嗎？”段非凡問。

老爸嘖了一聲︰“那不一，得問你媽。”

“我媽說我她跟狗生的。”段非凡說。

“她上哪兒找那麼帥的狗生這麼個兒子，”老爸指著段非凡，“你照照鏡子，你這個帥，就隨我。”

“嗯。”段非凡笑著點點頭，“那你為麼總不願意讓我來？”

“扭，”老爸坐直了，擺擺手，“扭。”

段非凡沒說。

“人的孩子，說自己父母，那麼樣，”老爸說，“你呢，父母離婚了，爹坐牢了，娘一年見不著幾回。”

“我不在乎，”段非凡說，“有就行。”

老爸看著他，輕輕嘆了口氣︰“你有，且有呢，我長命百歲。”

今天上午的課植物學，因為沒有段非凡在，江闊跟唐力坐在一塊兒，在他的努力示範下，江闊課雖沒怎麼聽，但記了滿頁的筆記還畫了圖。

“不很有成就感！”唐力問。

“啊。”江闊甩了甩手。

段非凡的電掐著他出教室的點打了過來。

“回來了？”江闊問，“你爸情況怎麼樣？”

“挺好，走，”段非凡說，“直接到學校門口，我請你吃飯。”

“為麼？”江闊愣了愣。

“高興。”段非凡說。

看得出來段非凡的確很高興，學校門口踫頭的時候，還遞給他一個小紙袋。

“嘗嘗。”

“這麼？”江闊打紙袋看了看，裡面幾顆拇指大小像白『色』絨線團一樣的東西。

“龍須糖，”段非凡說，“有一家特有名的，我回來的時候經過，專門下車買的，你沒吃過吧？”

“沒有，我連見都沒見過。”江闊紙袋口子撕一些，用嘴叼了一個出來。

“真講究，做的人手都未必比你這手乾淨。”段非凡說。

江闊叼著這顆龍須糖看了看他，吃也不放也不。

“吃吧，”段非凡捏了一個放進嘴裡，“一個月就三千五，擺譜了。”

江闊咬了一口，嚼了幾下發現這個糖中間還有餡兒，香酥的芝麻花生碎，他豎了豎拇指︰“好吃！”

“這原味兒的，”段非凡說，“下月我再去，給你帶的口味。”

“下月還去嗎？”江闊問，他知道段非凡為麼高興了，“今天不聊得還可以？”

“嗯，”段非凡用力摟了一下他的肩，又抬手在他腦袋上呼嚕了幾下，“我問他南大湖公園不大湖遊樂園了。”

江闊笑了來︰“就一個地吧？”

“沒錯，”段非凡又捏了一個龍須糖，“給我爸樂壞了……我沒見過他那麼笑，不他進去以沒那麼笑過，我從來就沒見過他那麼笑。”

“他心情應該能好點兒了吧，”江闊說，“以前你倆都怎麼聊啊，這麼普通的事兒他都能樂成這樣。”

“謝謝。”段非凡突說了一句。

“……不用這麼客氣，”江闊愣了愣，“我也不知道能有這效果。”

段非凡和他爸的關系，在江闊能想象的範圍以外。

他跟江總雖一直動不動就　上，但一直也不會僵硬，哪怕關他一個暑假，冷戰到相互一個月不說，他也不會因為江總笑一個就這麼心。

他嚼著龍須糖，雖不能體會，但也會跟著一塊兒莫名其妙地高興。

“有時間拍個照片，我告訴他我學有個跑車了，”段非凡說，“我坐你那車駕駛室裡，你幫我拍一張。”

“給你爸看嗎？”江闊笑得差點兒嗆著，“你直接出去我給你拍個視頻得了。”

“視頻不行，手機不讓帶進去，”段非凡點頭，“照片打印出來可以給他。”

“行，”江闊咽下龍須糖，“闊叔給你拍一組大片。”

這事兒江闊很上心，要挑個好天氣，還得找個能出效果的地。

段非凡來想著就坐車上在停車場隨便拍了就行，但江闊仿佛在無聊的生活裡找到了樂子，堅持要拍到完美。

甚至連大炮都出動了，江闊拿著實景地圖戳到感覺可以的地，遠的大炮直接車過去幫他踩點。

奔奔都跟著全城遛了一遍。

“不知道的以為你要拍麼了不得的東西呢。”大炮打了電過來。

“閑的，”江闊說，“我目前就盼著下周的寫生課，能不坐在教室裡，找我麼事兒？”

“勁爆的事兒。”大炮說。

江闊沒出聲，等著他賣關子。

“特勁爆。”大炮又說。

“嗯。”江闊應了一聲。

“算了不賣關子了，關於楊科的，”大炮說，“我知道他為麼要休學了，還要搞獨立。”

“跟他女朋友有關吧？”江闊沖旁邊玩手機的段非凡勾了勾手指。

段非凡湊了過來，他按了免提。

“聰明，你腦子轉得快，一始就知道打聽一下他那個女朋友，”大炮說，“真有個女朋友，我還沒怎麼問呢，他照片都發給我了。”

“看看？”江闊說。

大炮發了張照片過來。

江闊和段非凡看著照片時愣住了。

“這他女朋友？”段非凡低聲問。

“這他小姨嗎？”江闊問。

“小麼姨！女朋友！”大炮說，“三六歲，離異帶個閨女。”

“我靠，”江闊很震驚，“他這……”

“我真被他驚著了，”大炮說，“這個姐姐挺漂亮，反他說人也特好，但這個背景足夠夠楊叔給他攆出門八百回的了。”

“他不要跟這個姐姐一塊兒店？”江闊問。

“我聽那意思就。”大炮說。

江闊沒說。

“我也沒說麼，我感覺他愛得很熱烈，我要說一句不對的，”大炮嘖嘖聲，“他能找到我家我跟狗一塊兒滅口。”

“你麼時候問的？”江闊問。

“就剛才，問完我就給你打電了，”大炮說，“你管他那個店了，我看懸。”

掛了電，沒等江闊跟段非凡說，楊科的電緊跟著就打過來了。

還伴著一個消息。

【楊科科科科】接電

“哎……”江闊覺得有些煩躁，接了電。

“你讓大炮來問的吧。”楊科說。

“嗯，”江闊說，“背調。”

“這跟我店沒有麼關系。”楊科說。

“她不參與就沒關系，”江闊說，“這裡頭只要她能說上，就不叫沒關系，我好歹得有個底。”

“你不不能接受我女朋友。”楊科問。

“我有麼不能接受的，”江闊說，“這又不我女朋友，你找個男朋友也跟我沒關系……”

“我也一樣，”楊科說，“你找個男朋友我也不會有麼想法。”

江闊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說麼好。

“質上沒麼區，都世俗眼光裡的異類。”楊科說。

“不，”江闊說，“我並不想跟你討論這個，我也沒興趣知道這些……”

“其實你不懂，”楊科說，“你沒談過戀愛吧？我記得你沒有，那你的確理解不了愛情。”

“我他媽能理解你店的事兒就行了！”江闊一陣無語，“我說了不跟你扯這些，以我要真他媽找了個男朋友我再跟你傾訴，我現在隻跟你說你那個破店的事兒，懂了嗎？”

“我可以帶她跟你見一面，”楊科說，“談店的事。”

“再說吧。”江闊掛掉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