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觸感再次覆上來,他後背一僵,手上去推霍忱的力道加重了些,而霍忱仿佛沒感到似的,繼續捏著他的下巴,旁若無人地蹂/躪著他的雙唇。
自霍言清站在門口的位置,看見明黃色的龍袍與緋紅色的官服重疊,兩人烏黑的發絲也交纏在一起,本是令人賞心悅目的畫面,落在他眼裡卻令人怒火上湧,指尖發抖。
奚遲想著霍言清還在一旁,一時也顧不上霍忱臂上的針了,用力將對方推開,望向門口。
見了霍言清驚詫而委屈的神情,他額角一跳,明明是他召對方來商議要事的,卻讓人撞見這般光景。
霍忱也一手撐在他腰後的坐榻上,如同將人圈在懷裡一般,目光懶散肆意地瞥過去。
“沒看見皇上正忙著麽?就這樣硬闖進來,真是該重新學學規矩了。”
“是誰橫插一腳誰心中清楚。”
霍言清說著兩三步走近,目光不自覺地落在奚遲嘴唇上,那上面還殘存著一點水潤,比起平日添了幾分洇紅,可以想到方才被多用力的吻過。
他握緊了拳,看向霍忱的眸光凜人:“皇上與我還有正經事要談,恐怕我所言會嚇到貴妃娘娘,還請娘娘先行回宮。”
霍忱眸色也冷下來,剛譏諷般地輕笑一聲,後面的話便被打斷了。
“你閉嘴,”奚遲臉上還留著一絲溫度,拉過霍忱扎著針的那隻手,看見上面一枚銀針已有些歪斜了,微微蹙眉,“少說兩句,朕將你身上的針拔了,你歇息片刻便先回去吧。”
“是,聽您的。”霍忱話音裡全然沒了方才的戾氣。
“言清先坐下,”他邊放輕了動作拔針,邊問道,“怎麽氣喘籲籲的?”
霍言清特地將凳子搬到他身旁坐下,臉色也緩和了,聲音還有些咬牙切齒的:“走至竹林中,被不知哪裡竄出的狗所追趕,耽誤了時辰,還望皇上原諒。”
奚遲瞥了一眼霍忱,差不多能料到發生了什麽,霍忱這般行事也不是一兩日了,尤其是對霍言清,也許是該真的罰他一回了。
這麽想著,他緩緩退出第三針,前兩針都取得很平穩,可這第三針剛離體,他身旁人竟猛烈地咳嗽起來。
他連忙去看霍忱的臉,只見霍忱眉心緊鎖,面色蒼白,咳著便虛弱地倒在他肩上,低下頭去。
待霍忱再仰起臉時,他望見對方手裡的帕子上赫然一抹猩紅,扶在霍忱肩頭的手指驟然收緊。
“快傳太醫!”
霍言清也刷地站起身,睜大了眼,難以分辨眼前情景是真是假。
正巧方才前去請太醫的陳公公回來了,一見這場面,急道:“哎呦,劉太醫趕緊的吧,方才娘娘還只是頭暈,這會兒怎麽就吐血了啊!”
劉太醫慌忙上前把脈:“娘娘脈象極其不穩,恐怕是傷及了經絡。”
最終折騰了半晌,霍忱才服了藥在昭陽宮寢殿裡歇下。
奚遲一直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見他額上的冷汗散去,眉心舒展開,似是睡著了,才俯身用極輕的聲音道:“你好生休息,朕明日再來看你。”
霍忱闔著的眼睫記抖了下,望向他的同時抓緊了他的手,聲音還有一絲氣虛:“別走了……”
他心頭一跳,平日裡霍忱總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那雙眸子後面不知藏了多少逗他的歪心思,他極少看見對方這樣脆弱的神情。
況且人還是他傷的,他心軟地點點頭:“嗯。”
入夜後,他和霍忱躺著,總覺得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臉上,抬起眼簾道:“你病了不睡覺,盯著朕看做什麽?”
霍忱望著他:“有些冷。”
奚遲伸手碰了碰他額頭,感覺並無發熱,問:“要不要叫人添個暖爐?”
霍忱唇角彎著搖了搖頭,忽然伸手要來摟他。
他想到對方手臂上尚有淤血,製止道:“當心手。”
“無妨。”霍忱說著側身摟緊了他。
什麽無妨,他心中暗暗想著,還是避開碰到傷處,在霍忱懷裡調整了個位置躺下了。
“針灸這門學問還是太深奧了……”他帶著歉疚輕聲道。
在他跟太醫徹底請教清楚之前,萬萬不敢再在人身上扎了。
霍忱似乎看出了他所想,搭在他腰間的手臂又收緊了些:“都是臣自己亂動的緣故,您做得很好。”
奚遲望著他微彎的眼睛,胸口隱隱發熱。
“若是往後要試的話,可不能找別人。”霍忱又道,“反正自打被皇上所救,臣這條命便是欠您的了,您想怎麽用都可以。”
最後一句含了幾分曖昧的笑意,聽得人耳根一癢,清了清嗓子:“朕沒什麽要你賣命的地方,你……平白受一遭罪,可有什麽想要的賞賜?”
霍忱又靠近了些,眼睫一扇,他便領會了其中的意思。
他心中無奈,垂眸緩緩湊過去,在那片比平日少了一絲血色的唇上輕吻了一下,撤回去的時候,又被留戀地貼上來。
他伸手擋在兩人之間:“睡覺,好生養病。”
后宮裡都傳開了,說忱貴妃病了之後,皇上接連兩日宿在昭陽宮,連奏折都是帶過去批的,可謂是盛寵啊。
所有人都在觀望著,皇后會作何反應,待到第三日,終於見皇后娘娘親自去了忱貴妃的住處。
一群小宮女小太監恨不得趴在貴妃娘娘的寢殿牆角聽個究竟,可惜這昭陽宮不是隨便進的。
奚遲批著折子,察覺到坐在身旁研墨之人不太老實,一會兒支著下巴盯著自己看,一會兒湊近了聞自己發絲上的味道。
現在更是放肆地勾了他一縷頭髮,繞在指間把玩,還低頭在上面印下一吻。
他忍無可忍,拍掉霍忱的手:“朕看你是好的差不多了。”
“是不是好了,”霍忱下巴擱在他頸窩裡道,“不如皇上再替微臣診一診。”
“皇后娘娘駕到——”門口傳來陳公公拉長了的聲音。
還未看見霍聞澤的身影,小小一團明黃色先閃了進來。
“父皇!”
隨著清脆的喊聲,一個小團子軟乎乎地撲進了他懷裡,抬起臉看著他,粉雕玉砌一般可愛。
奚遲彎起了眼睛,將孩子抱到膝上坐著,一雙小手環住了他的脖子:“父皇,我可想您了。”
軟糯糯的語調聽得人心都化了,這孩子乃是記榮親王的獨子,算是他的侄兒,榮親王夫婦二人遇險後,他便命人將尚在繈褓中的幼兒接進宮裡,當作自己的血脈撫養。
小皇子長得與他有兩分相似是自然的,在皇后身邊待久了,神態竟也有一絲像霍聞澤,不少宮人傳言這就是他們倆親生的孩子,令人哭笑不得。
奚遲捏了捏他的小臉,這時霍聞澤也進來了,目光冷冷地掃過霍忱,定在抱著孩子的奚遲身上,薄唇彎起來:“他一直吵著要見他父皇,飯也不吃,臣攔都攔不住。”
霍忱嘴角揶揄的笑意更深了,慢悠悠地半天才站起來要行禮。
“忱貴妃身體不適,便免了吧。”霍聞澤語氣平淡地說。
小皇子趴在奚遲肩上,怯怯地瞄了霍忱一眼,又轉頭看一看霍聞澤,開始小聲告狀:“父皇,除了先生布置的功課外,爹爹總要我讀許多書,還說您在我這個年紀早都會了。”
奚遲揉著他腦袋,對霍聞澤笑道:“他才多大點,正是好玩的時候,你也莫要對他太嚴了。”
霍聞澤無奈地直搖頭:“要不然他怎麽喜歡黏著父皇呢,您再慣下去,他恐怕更是不成樣子。”
雖是這麽說著,他還是伸手寵溺地摸了摸小孩的頭頂,指尖觸到另一隻修長的手,便握住牽了下來。
小皇子沒注意到他倆的動作,反而盯住了霍忱胸前掛的一串細珠的紅玉珊瑚串,好奇地眨眼。
霍忱直接摘下來,塞到了他手裡,彎著眼笑:“送你了。”
小孩小心翼翼接過來,乖巧道:“謝謝忱娘娘。”
霍忱嘴角一滯,不用想也知道這是誰教的。
“怎能隨便要別人的東西,快還回去。”
霍聞澤低沉的聲音響起,若有若無地加重了“別人”二字。
小皇子糯米團似的腮幫子鼓起來,可憐巴巴地仰起臉看向奚遲。
“不是什麽貴重的玩意兒,”霍忱漫不經心地說,沒正眼看他,伸出食指戳了下小孩的臉,“改日讓你父皇賠我點別的就好。”
奚遲忙瞥他一眼,小皇子倒是笑出了兩個小月彎,害羞似地鑽進了奚遲懷裡:“父皇,今天晚上我想和您一起睡,您能還給我講精衛填海的故事嗎?”
“好,給你講個新的。”他應道。
霍聞澤從他懷裡把小孩抱起來:“行了,別總纏著你父皇,知不知道你現在有多重?”
說罷他又對奚遲道:“昭陽宮裡的熏香味實在太衝,臣先帶他出去,在殿外等陛下。”
小皇子掛在霍聞澤身上,對奚遲乖巧地眨眼睛。
待寢殿裡又只剩下他與霍忱二人,想到自己今夜本是要睡在這裡的,他心底泛出一絲歉意:“你記得按時服藥。”
對上霍忱幽深莫測的眸光,他心中一緊,微蹙著眉欲言又止。
霍忱輕笑:“皇上是把臣當作了什麽人?您的皇子,臣必然是視為珍寶一般,怎會動他一根手指頭?”
奚遲抿了抿唇:“朕沒有那個意思。”
“臣方才是在想……”霍忱伸手撐在他身側,盯著他道,“我們也生個孩子好了。”
他微微睜大了眼,往後退了一寸:“你在胡說什麽?”
莫不是霍忱也信了她們&30記340;傳言,這也太荒唐了些。
霍忱欣賞著他臉上泛起的一絲薄紅,湊近繼續道:“不如要個公主吧,長得像陛下的話,一定可愛極了。”
“朕看你身體已無大礙,”奚遲推開他,“先走了。”
留下霍忱在他身後笑得一臉意味深長。
他出去後,小皇子立即跑來拉住他的手,另一隻手牽住霍聞澤,晃來晃去:“父皇,我們不坐轎子,一路走回去好不好?”
他自然是同意,陳楓在後面走著,眼睛都笑沒了,又吹道:“小殿下真是聰慧過人,皇上跟皇后娘娘也是情比金堅,真乃全天下百姓的楷模!”
結果沒走到一半,小孩子已經打起了哈欠,接著便趴在霍聞澤肩上睡著了,最後還是被抱進了轎中。
奚遲坐下後,垂眸含著笑意摸了摸他的頭髮,忽然聽見身旁人低沉的聲音。
“若是今日不帶他,皇上還會隨臣一起回宮麽?”
他抬起眼簾,霍聞澤仿佛怕聽到他的答案一般,直接堵住了他的唇。
他念著孩子還在這,呼吸也不敢放重了,霍聞澤卻壓著股火氣般,不由分說地撥開他的唇瓣,嘗到一絲淡淡的藥味,氣息一頓,再嗅著他身上仿佛被浸透了般,屬於另個人的幽香,止不住越吻越深。
直至到坤寧宮前轎停了,他才被放開。
看著霍聞澤眼底仍未平息的波瀾,他直覺今夜不是講兩個故事那麽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