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知僅僅猶豫了一秒,就用霍聞澤的聲音回答道:「6點。」
奚遲看起來並沒有起疑心,離他起床的時間還有一會兒,他埋在枕頭裡模糊地「嗯」了一聲,就接著睡了。
聽到他有一絲慵懶的鼻音,霍知心裡又被猛地抓了一下。
他幾乎沒有思考,伸手撫上奚遲近在眼前的黑發,觸感柔軟。
下一秒就被「啪」地一聲拍開。
當然沒用上什麼力氣,霍知被打了一下,反而抑製不住地揚起嘴角。
馬上他的笑又定住,奚遲隻是把他當成了霍聞澤而已。
幸福的時光很快過去,奚遲放在枕邊的手機突然響起了鬧鈴,他從對方懷裡鑽出來,停掉鬧鍾,坐了起來。
由於是霍聞澤,他也沒什麼遮掩的心思,被子刷地一下滑到了腰間,他抿著唇,伸手去翻找自己的衣服。
霍知本來還維持著霍聞澤的神情,目光瞥見了他身上星星點點,一直蔓延到腰線的吻痕,思路瞬間停滯,腦海中零散的曖昧畫麵不斷閃回,沖擊著他的神經。
奚遲在旁邊沒找到自己的睡衣,掃了一眼地板上也沒有,他完全回憶不起來被霍忱丟到哪裡去了,耳根又開始發燙,隻能在被子裡翻一下有沒有。
他指尖觸到了身旁人緊繃的腹肌時,感覺到對方明顯一顫。
他去看霍聞澤的臉,卻看見了凝固的表情,通紅的耳廓,震盪的眼神。
「霍知?」他試探地問道。
聽見清冷中摻著喑啞的聲音叫自己的名字,霍知腦內又竄過一絲電流,喉結滾動了一下。
「嗯。」
奚遲瞬間覺得這場景有些尷尬,對一個直男來說,確實是會愣住的程度。
他決定快點起床離開這裡,硬著頭皮對霍知說:「你看一下……那邊有沒有我的衣服。」
霍知努力把視線聚焦在他臉上,怔然道:「……好。」
他在自己身側摸到一片柔滑的布料,拿出來,兩個人視線同時定在了那條有點皺了的領帶上,呼吸同時一頓。
奚遲臉上微微泛紅,清了清嗓子。
霍知把領帶放到一邊,繼續撈,終於把睡衣找了出來,遞給他。
奚遲迅速穿起上衣,緩和了四周旖旎的氣氛。
察覺到霍知的眼神還停在他側臉上,他有些不自在地開口:「你先轉過去。」
霍知愣了一下,然後配合地扭過頭,聽見後麵布料摩擦的聲音。
奚遲穿上褲子,立即轉身走出了書房。
他很快沖完了澡,回來便看見霍知穿好了衣服,仍坐在床頭,忽然覺得有一絲好笑。
霍知抬起頭,看見奚遲已經換上了出門的裝束,高領的毛衣遮得嚴嚴實實,臉上的表情也恢復了往常的淡然,仿佛瞬間增加了距離感,隻有剛洗完的發梢還殘留著一點濕氣。
「起來。」奚遲看他出神地盯著自己,提醒道。
霍知起身後,他開始拆被套,昨晚估計是霍聞澤看他太累了,就沒挪他,他沒法等到下班再換這套東西。
剛俯身他就感覺到後腰猛地一酸,忍不住皺了皺眉。
霍知立即握住了他的手腕,關切地問:「你很痛麼?」
奚遲神色微頓,心道這就是直男嗎,問得這麼直接,移開了視線:「不是。」
霍知看他隱忍的表情,心想肯定是很難受,他腦海中又閃回到昨夜的畫麵,越來越清晰,覺得確實是有點過分。
比如奚遲明明在喊停,他們像沒有聽見一樣。
他瞬間覺得共有這具身體的自己,也成為了罪惡的主體。
霍知從他手裡扯過被子,對他說:「我來吧。」
說完他行雲流水地拆下被套,卷起了床單,拿過去放進洗衣機。
倒洗衣液的時候,他不免想到,他們上床,而他在這裡洗床單,一陣悲涼之意席卷而來。
出來後,他看到奚遲的背影在廚房,走過去看見奚遲正把兩個雞蛋打在平底鍋裡,忙接過鏟子道:「我來。」
奚遲覺得他今天有點奇怪,想了想覺得霍知應該是在記憶裡,對他的廚藝有所感受,就放手把廚房讓給他了。
出去之前,他跟霍知商量:「這幾天的情況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見,今天我還是要監控一下你的動向,我認為你在家也沒那麼安全,不如跟我去醫院,行麼?」
霍知眼神亮了起來:「去你們科室裡嗎?」
「嗯,」奚遲看得出他對醫院生活的向往,跟他說,「科裡最近來了一批實習生,你跟緊我別亂跑,應該不會太顯眼。」
霍知立即應允,就差過來親他一口了。
一整個早上,奚遲發現自己變得寸步難行。
他想蹲下來鏟個貓砂,霍知搶先一步過來鏟好,他出門時想拎著垃圾去扔,霍知也馬上接手過去。
就連準備開車出發時,霍知都要問:「要不然我來開吧?」
他有點無奈:「你學過麼?」
「霍聞澤學過就等於我學過,」霍知認真道,「我真的可以開。」
「算了,你坐好。」奚遲拒絕。
他邊踩油門,邊在霍知擔心的目光中心想,去趟醫院有索出一個難題問了。
奚遲拿了張紙,邊畫圖邊對著他講起來。
霍知完全沒聽進去,近距離聞見他身上清冽的氣息繞在四周,目光掃在他低垂著不時眨動一下的睫毛,又不禁移到他正在講話的唇上,總覺得今天它比往常更紅潤。
奚遲說了一半,抬眸發現他在盯著自己的臉看,心跳一頓,忍不住用手裡鋼筆的筆尾戳了一下他的額頭。
「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霍知回神道:「對不起。」
奚遲垂下眼簾繼續講,剛說了幾句,對方忽然轉過臉靠近,一個吻猝不及防地覆在他輕啟的唇瓣上。
他愣了一秒,馬上伸手推開霍知,連著對方坐的椅子都跟著滑出去半米。
「你在乾什麼?」他震驚地問。
霍知走過來,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我喜歡你。」
奚遲聽見著實懵了一下,開始懷疑是不是霍忱上來又在逗他,開口道:「你給我背一下十二對腦神經的順序。」
霍知怎麼也想不到告白後是這個走向。
「嗅神經,視神經,動眼神經……」他背著背著覺得不對,認真地又說了一遍,「我說的是真的,我對你的了解不比他們任何人少,我應該是早就喜歡上你了。」
奚遲也站了起來,還沒說話,霍知就上前摟住了他。
一瞬間,他想到這是在診室啊,而且他們還都穿著白大褂,可以稱得上是細菌和細菌的親密接觸。
可霍知緊緊地抱著他,一邊略帶焦急地跟他說:「你別推開我,以前我說的話做的事太差勁了,我都會改,我不想和你保持距離,我想一直看著你。」
奚遲怔怔地聽完,還是不太相信他就這麼輕易由直轉彎了:「你真的清楚麼?」
霍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又證明般地用力吻住了他。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奚遲推開他,準備去接個電話順便冷靜一下。
對麵是周雷有點沙啞的嗓音:「奚大夫,真不好意思打擾你,我有件事想求你幫個忙。」
奚遲很少聽到周雷這麼嚴肅,忙問道:「什麼事?」
「我聽劉叔說,他看到你和市公安局的人認識,我有個親戚失蹤了,但是他留下的所有信息都好像去度假了一樣,他們不給立案啊。」
奚遲問:「那你怎麼判斷他是失蹤?」
周雷在那邊告訴他:「這人是我的遠房堂哥,他就不是會度假的人,他一直都是兩點一線地工作,沒有朋友社交,也沒有興趣愛好,我總怕他不知道哪一天就會出問題,就隔三差五跟他聯係一下。」
「前幾年我買房跟他借了三十萬,最近終於要把最後一筆錢還他,但是打過去發現電話變成空號,跑去他家,物業說他把房子早掛出去低價賣了,我又去他公司打聽,裡麵的人說他辭職了,說是去休假,你說他這樣像不像終於決定不活了?」
奚遲聽著皺起眉心。
「其實我跟他借錢他也從來沒讓我還過,我感覺他對什麼東西好像都不在乎……」周雷絮絮叨叨地說。
「你堂哥叫什麼?」奚遲突然問。
周雷一愣:「啊?他叫周昀啊。」
奚遲心裡一緊,跟他說:「你再跟我講講他的事情。」
「哦好,」周雷接著說,「其實他出身挺慘的,跟他姐兩個人靠我叔,就是度假山莊被抓的那個叔的接濟上了學,但兩個人都比我厲害多了,我堂姐當年也是濟仁醫院的醫生。我堂姐死了之後,他就一直這麼跟行屍走肉一樣了。」
「你堂姐是怎麼去世的?」他心裡開始有一種預感。
「唉,具體的我也不清楚,隻知道應該也和那個趙鵬升有關,造孽啊。」
奚遲心跳驟然加速起來,周秘書在霍聞澤身邊待的這些年,肯定沒那麼簡單,但是霍聞澤知道嗎?
這時,周雷那麼突然發出一聲驚呼:「我靠!」
「怎麼了?」他問道。
周雷聲音有點抖:「剛才他突然給我匯了巨大一筆錢,跟我說不用找他,這可咋辦啊。」
奚遲握緊了手機。
他覺得對方的行為並不像單純的尋死,而是準備殊死一搏,了卻自己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