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知又艱難地重複了一遍:“你的那個……孩子,是你的嗎?是你和誰……生的?”
他說的很混亂,奚遲聽得也很凌亂,愣了兩秒才明白他的意思,注意到他停在自己肚子上的目光,耳朵邊嗡得一聲響。
“你在想什麽!”他難以置信地瞪著霍知。
好歹還是學過醫的人,a大的醫學教育就淪落到了這種地步,還是說失憶會讓人把常識性的東西也忘掉。
霍知腦海裡忽然蹦出來了更多畫面:奚遲牽著那個小男孩的手帶他去遊樂園玩,給他做飯吃,陪他搭樂高……
不是自己親生的小孩,應該不會關切愛護到這種程度吧?
他的聲音抖得更厲害了:“剛才有個老師打電話來,說……你家孩子沒來上課,沒事吧?”
奚遲明白了,他前一段時間看霍小澤生活也挺單調的,而且對書裡的天文地理知識都很好奇,就給他報了一個線上的科學啟蒙課程,反正對著電腦,也不用跟老師說話。
最近霍聞澤失憶,霍小澤沒辦法按時出來,他也在過於離奇的生活中忘記了這件事。
“沒事,”他想了想解釋道,“是親戚家的孩子。”
說完他拿起手機,跟那邊老師說了一下,課程需要延期。
霍知在他身後,心裡一團亂麻,如果是親戚的孩子,怎麽會要他來負責教育呢?現在這個小孩大概是在另一個爸爸那裡吧。
他會不會長得很像奚遲?一定很可愛很聰明。
霍知歎了口氣,他可以假裝不知道其他五個男人的存在,可這是個活生生的小朋友,他該怎麽忽視?
奚遲打完電話,回頭看見霍知還站在原地,表情百轉千回,無奈地說:“回去了。”
霍知機械地跟上他的腳步,坐上車一路到家,直到進了家門都沒說出一句話。
玄關暖黃色的的燈光籠罩在身上,他腦海中又浮現出奚遲和其他男人在這裡親密的場景,胸口發悶。
視線再移到身邊的人身上,他看著奚遲低頭換鞋的時候,烏黑的發梢下後頸線條的弧度,仿佛能感受到上面的觸感和暖融融的味道,心裡又軟下來,覺得自己不如繼續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奚遲剛直起身就被抱住了,溫熱的吻落在他脖子和耳朵上。
“我真的很喜歡你,”霍知悶悶的聲音傳過來,“不比任何人少。”
氣息掃得他耳根發癢,偏過臉道:“知道了。”
他還想問問霍知說這話是不是恢復了記憶,霍知已經松開他走到廚房做飯去了。
霍知熟練地準備好材料,才忽然意識到,他打算做的菜似乎並不是自己想出來的,而是奚遲的記憶裡,另一個男人做的。
怎麽會詳細到這種程度?他帶著疑惑和鬱悶搖了搖頭,繼續切菜。
晚上睡覺之前,奚遲坐在床上抱著電腦看論文,因為這幾天忙著應對各種突發情況,他都沒剩下什麽自己的時間。
霍知洗完澡進來,看見他似乎是覺得屏幕白光有點刺眼,看著記看著伸手捏了捏眉心。
他走過去瞄了一眼,提議道:“要不我來幫你念?正好我也學習一下。”
奚遲就把電腦給他了,聽著霍知用標準而流暢的英語讀論文,偶爾停下來跟他討論幾句,讓去搜引用的文獻也能立刻找到,把他感興趣的內容提煉出來告訴他。
他忽然覺得,男朋友有一個人格和自己專業相近,真的挺不錯。
霍知心裡也泛起了喜悅,起碼這一點,其他男人是無法做到的,他的存在不可替代。
看著奚遲側臉陷在枕頭裡,眼睛放松地閡起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說話,他又開始心猿意馬起來。
讀完最後一段,霍知伸手隔著睡衣搭上了他的腰。
奚遲本來這幾天腰一直處於一種酸脹的狀態,在松懈的情況下猛地被他一摟,頓時整個人繃緊了,呼吸凝滯。
霍知看他反應這麽大,指尖一頓,心裡泛起酸澀,這得有多激烈啊。
表面上他還是一副好學生的樣子,掌心覆在上面,關切地問:“你腰痛麽?我給你揉揉吧。”
奚遲感覺他越捏越酸,開口道:“嗯……你別揉了。”
霍知的手離開時帶起了他的衣角,低頭正好看見他腰上露出來的一片皮膚上,印著一枚暗紅色的痕跡。
雖然他很清楚遮住的地方還有更多,但親眼看到感覺還是不一樣,他無法控制地解開了奚遲的幾顆睡衣扣子,看到了比記憶中更加斑駁曖昧的畫面。
奚遲看見他低下頭,緊接著腰間貼上了灼熱而濕潤的觸感,又癢又麻,帶著細微的刺痛感遊移往上。
這下肯定更難消下去了,他這樣想著推了推霍知的腦袋。
霍知從他手底下抬起頭,直直地盯著他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了。”
“什麽?”奚遲愣了一下。
霍知艱難地擠出聲音:“你和他們……那五個男人的事,我沒有跟蹤你或者監視你,我只是,能看到你和他們在一起的樣子,包括昨天那個吉他手和你在浴室……”
奚遲聽到“五個男人”額角一跳,心說這又是什麽劇情?不過這樣的話霍知似乎找回了其他人格的記憶,只是不知道自己人格分裂,也算是有了重大進展,恢復正常有希望了。
霍知看見他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心跳都亂了。
“你不能和我分手,”霍知湊上去慌亂地吻著他的唇,“我可以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你少跟他們見面好不好?”
奚遲耳朵裡轟轟地響,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他推了兩下霍知沒推開,含糊地說:“你聽我說……”
霍知越親他,那種柔軟的觸感,熟悉的氣息,越讓他腦海中不斷閃現出奚遲和別的男人親密的場景,真實得就像他自己經歷過一樣。
他瘋狂地想將屬於自己的記憶覆蓋上去,把那些畫面都清除走。
眼看場面越來越失控,奚遲還在試圖提醒:“他們和你都……”
話又被堵了回去,霍知生怕他說出“都很重要”之類的話,直到他只能發出模糊的呻/吟。
霍知執著地盯著他,忽然問:“孩子,究竟是誰&3記0340;?”
這時候聽到這種話,他感覺腦海裡砰地一聲炸開了。
“……你閉嘴!”
霍知似乎越想越壓抑不住心裡的嫉恨,手掌一路往下,貼在他小腹上停住了,隨著動作劇烈地起起伏伏。
這種感覺讓他更加羞恥了,整個人都有點發抖,又聽見對方在他耳邊聲音喑啞地說:“奚老師,你也和我生一個孩子好不好……到底要怎麽做……”
他腦子裡被轟炸得一片空白,連到指尖都是麻的,後面的話更沒法聽,他簡直想把霍知踹下去,又使不上勁,只能咬牙切齒地說:“神經…病,別說了……”
到最後霍知還摟著他不讓他去洗澡,他終於忍無可忍踹了對方一腳,順便發誓給書房再加兩個月。
霍知換完床單被套,準備拿著舊的去洗的時候,忽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順帶著隱約的憋屈感。
就好像奚遲和別人做完之後,他去洗床單一樣。
為什麽會出現這種錯覺?霍知腳步一頓,太陽穴隱隱作痛,好像有什麽東西在裡面翻攪。
他把這種感覺揮除出去,走過去把床單放進了洗衣機。
第二天清晨,奚遲被自己旁邊的動靜弄醒,覺得摟著自己的懷抱尤其緊,不用看也知道一道視線盯在自己臉上。
“怎麽了?”他模模糊糊地問。
對方聲音也有點緊繃:“沒什麽。”
奚遲掀開眼簾:“聞澤?”
霍聞澤湊過來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避免了和他的眼神交流:“嗯,你睡吧,鬧鍾還沒響。”
看到他又閉上眼睛,霍聞澤不動聲色地松了半口氣。
剛才他切換回來的一瞬間,泄洪一般地想起來很多事情,從前的所有記憶,還有近兩個星期的。
在他失憶的時候,他的每一個人格都覺得自己是獨立的,把本來平靜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讓奚遲受了不少罪。
他甚至還去奚遲的實驗室“捉奸”,問對方究竟喜歡他還是喜歡霍以辭。
霍總的嘴角僵住了,他了解遲遲的脾氣,很少發火,但生氣起來非常可怕,如果他知道自己已經恢復了……
奚遲這時又睜開了眼,看起來完全清醒了,在霍聞澤開口前按住他的肩道:“你等一下。”
說完他起身走出臥室,過了一會兒回來,把一套西裝放在床尾,表情平靜地說:“穿這個吧,剛從洗衣店拿回來的。”
倒不是因為他有多體貼,而是霍聞澤的東西都已經被他鎖起來了。
霍聞澤看著他已經扣到了最上面一顆的襯衫扣子,整個人透著一股忍辱負重的氣息,更加難以開口了。
吃完早飯,霍聞澤充滿歉意地準備送他上班。
“不用,你先去公司看看,這麽多天了。”奚遲淡淡地說。
霍聞澤更加愧疚了:“不差這一會兒。”
“而且,”他硬著頭皮說,“如果他又來找你怎麽辦?”
“……”
沉默,房間裡陷入了一片沉默,霍總唇線緊繃,默默地端起碗走進了廚房。
去醫院的路上,也是同樣的寂靜。
準備下車的時候,奚遲才開口道:“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記
“為什麽?”霍聞澤警惕地問。
“睡實驗室,”奚遲轉過臉望著他,眸子裡像湖面一樣寧靜,語氣毫無波瀾地說,“和我的學生搞在一起。”
霍聞澤表情凝固在臉上:“你怎麽知道的?”
奚遲牽起唇角,一邊解開安全帶:“我和你認識多久了。”
“對不起,遲遲。”霍聞澤伸手按在他座椅旁,把他堵住了,目光誠摯道,“我錯了。”
奚遲唇角抿起來,又放松,問道:“你還不夠相信我對你的感情麽?在你心裡,我就會隨便出軌一個本科的小孩?”
霍聞澤心裡像被捏了一下,更放輕了語氣:“對不起,我當時什麽都想不起來,思路不正常。”
奚遲酸痛到快斷了的腰提醒他不能心軟,撥開對方的胳膊:“馬上要交班了,讓我下去。”
霍聞澤飛快地在他側臉上吻了一下:“那我來接你下班。”
他一邊拉開副駕駛的門下車,一邊頭也不回地說:“讓你哥來接我吧。”
奚遲沒想到,自己下班的時候,真的是霍以辭等在樓下,手裡捧著一束花。
霍以辭看見他,彎起眼睛笑得溫柔又歉疚:“遲遲,對不起,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奚遲把目光移開:“沒有你們辛苦,還要上演兄弟反目的戲碼。”
一路回了家,上樓的時候霍以辭不厭其煩地一遍遍來牽他的手。
“別生氣了,好不好?”
奚遲把手從他掌心裡抽出來,看著他問:“這兩天,小區保安看見我總是笑得特別熱情,你知道為什麽嗎?”
霍以辭頓了一下,又拉過他,指腹在他手心蹭了蹭:“都是我的錯。”
等回到家他換好衣服,人又換了一個。
霍言清扒著門,眼神閃爍:“哥,你是不是很生氣?”
“你覺得呢?”他繞過霍言清徑直從臥室門出去了。
霍言清從背後抱住他,小狗似的鼻尖在他脖子裡拱來拱去:“我就是……太害怕失去你了,對不起對不起……”
然而撒嬌現在對他也沒用,奚遲把他從自己身上扒下來,反問:“所以你就把我在網絡上的記錄都翻了一遍,然後定位了我的手機?”
霍言清一愣:“郭一亮怎麽……”
他咕嚕了半句收住了,可憐兮兮地看著奚遲:“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哥,你餓不餓?”
說完,霍言清奔去了廚房,套上圍裙,發揮出全部廚藝做了一大桌他最喜歡吃的菜,全程眼睛亮晶晶地一點一點靠近,還沒碰到,他端著碗坐到了另一邊。
等廚房裡洗碗的水聲停了,奚遲坐在沙發上,聽見腳步聲靠近,回頭看見了霍忱,他的腳踝就被抓著放到了對方膝蓋上。
霍忱心疼地檢查了一番:“還好沒留印子,寶貝,別生氣了,不然你反過來鎖我吧,多久都可以,拿鐵籠子都行。”
“沒興趣。”他說著想把腿撤回來。
霍忱又把他腳腕拽回去,正好貼在自己胸口上,盯著他嘴角一勾:“那你踢我一腳消消氣?”
“我又沒有暴力傾向。”
他掙開了站起身,十分不想和對方再說話,要不是那件旗袍,也不會有後面亂七八糟的一堆事。
霍忱仿佛猜到了他的想法,攔在他身前低聲哄道:“那你也給我選記件衣服好不好,你喜歡什麽都可以,我記得你上次……”
“你想得美。”他無情地打斷了對方。
等霍忱下去,霍野又繼續堵他。
“遲遲,老婆,原諒我吧,我真的做得太過分了。”
“別這樣叫我,”他淡淡地看過去,“你不只是我找的替身麽?”
霍野被他噎了一下,眼底笑意不減:“你說我是什麽我就是什麽,這個睡書房的時間是不是有點太久了?”
奚遲微微思索了片刻:“剛才少算了兩個月,畢竟霍忱做過的事,你也要做一遍。”
等他準備進臥室,霍知又過來掙扎了一會兒。
因為時間離得最近,他印象格外深刻,輕笑了下:“等你在書房研究出該怎麽生孩子,再回來吧。”
就這樣每天晚上臥室門緊鎖,奚遲徹底休養生息了一個星期,人格們苦不堪言。
直到有一天夜裡,他聽見門外抽抽噎噎的聲音,打開門是六歲的霍聞澤在抹眼淚。
小霍聞澤眼睛濕漉漉,抱著他就不撒手了:“他們說你不要我了。”
“……”
奚遲在心裡把卑鄙的成年人們指控了一遍,無可奈何地把人領了進來,放任小朋友貼著自己睡了,還附帶一個安慰的晚安吻。
第二天早上,他不出所料是被親醒的,迷迷糊糊之間,理智有點下線,身體率先一步作出了反應,對方又帶著討好的意味,賣力並且非常具有服務精神,等他徹底清醒過來後悔也來不及了。
結果以後的每一天晚上,霍小澤都會可憐巴巴地擠進他的臥室,到了早上就不知道變成了誰。
生活,似乎重新趨近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