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遲接過霍野遞來的頭盔,他從來沒坐過機車,把頭盔戴在頭上,扣了兩下都沒扣緊。
霍野看他迷茫的模樣,傾身過來替他扣好了,奚遲看到對方垂下的睫毛眨了兩下,然後距離再次推遠。
奚遲挪開目光跨上後座,抓著皮質的車座,跟對方的身體隔開一小段距離。
霍野看了一眼醉到傻笑的周雷和孟一文,對施焱道:「替我把他倆搞回去,謝了。」
「放心。」施焱曖昧一笑,「注意安全啊。」
「滾。」
霍野扭頭說了聲「坐穩」,脊背前傾轉動車把,「轟」的一聲油門機車駛了出去。
奚遲這才發現坐穩有多難,這車像匹桀驁的野馬,即使以路人都覺得浪費的速度緩慢行駛,依然震得像要隨時把人甩下去。
走了一段,霍野無奈地停車,清了清嗓子,扭頭對他說:「你恐怕得摟著我,不然速度起不來,你難受我也難受。」
奚遲隔著頭盔的目鏡看了他幾秒,在他轉回去的時候伸手扶住了他的側腰,隔著衣服感覺到手掌下的腹肌繃緊了。
機車再次啟動,這次的速度和剛才完全不同,沒給他猶豫的時間,他的手臂下意識收緊環住了霍野的腰,身體隨著前傾,胸膛撞上了對方的後背。
因為把唯一的頭盔給了他,霍野的發梢被風揚起,不熟悉的洗發水清香飄在空氣裡,混著領口淡淡的煙草味,占據了他的鼻息。
他摟著自己交往了三年的人,突然感覺很陌生。
周圍的風呼嘯著後撤,車身在空盪的街道上疾速駛過,奚遲被迫緊緊摟著他,胸腔都隨著發動機的轟鳴共振起來。
他們掠過燈火通明的隧道,把這座城市遲睡的一盞盞窗落在身後,奚遲習慣了這種速度之後,血液飛快流淌在擴張的血管中,隱約沸騰起來,讓他暫時忘了生活的繁瑣,忘了兩個人之間的謊言。
他忽然明白了霍聞澤為什麼會選擇這樣一種截然不同的生活。
奚遲的頭越來越沉,思維越來越慢,到了一棟公寓樓下停了車,才發覺這似乎不是霍聞澤的家。
這個小區不是很新,電梯上升的速度有點慢,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現在就是你想要的生活麼?」奚遲忽然幽幽地說,語調裡帶著迷蒙的醉意。
霍野沒想到他喝多了聊這麼哲學的問題,悶悶地笑了聲:「不知道,可能吧。」
電梯到了,鑰匙在鎖孔裡轉動的聲音清脆,「哢嚓」一聲,像打開了某道掛在心口的鐐銬。
霍野還沒來得及開燈,奚遲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領。
霍野始料未及,後背撞在了牆上,下意識的反應讓他肌肉繃緊,想伸手將人推開,卻在碰到奚遲之前卸下了力度,隻是扶住了他的胳膊。
「你喝醉了。」他輕聲道,往旁邊摸到了開關打開。
頭頂燈光亮起,奚遲被刺得眯了下眼睛。
霍野這才看清了他的表情,白皙的皮膚下透著一層薄紅,尤其是眼角,或許不全是因為酒精,因為他墨一樣黑的眸子裡跳著焰火,像要把他也燒著。
霍野突然覺得喉嚨有些緊。
奚遲揪著他胸前的衣服,想從他的眼睛裡找到破綻,說話時嘴唇都在細微地顫抖:「現在隻有你和我了,你沒話想跟我解釋麼……」
這樣近的距離,霍野看到他左邊眼尾一顆小小的淚痣,似乎也被染紅了,隨著眨眼閃動。
他的喉結重重地滑動了一下,出口的聲音有點啞:「你認錯人了。」
這句話似乎讓奚遲清醒過來,鬆開他的前襟,下一秒,奚遲卻忽然橫過手臂壓住他的雙肩,把他重重壓在了牆上。
「騙子。」
他咬著牙道,一邊像在確認什麼似的,另一隻手摸上了霍野的耳朵,沒摸到什麼耳釘,隻隱隱摸到了一個耳洞愈合後,在耳骨增生的小結。
他繼續往下,皮衣拉鏈扯開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中格外響亮,奚遲拉開他的外套,壓著他肩膀,一隻手從他t恤的下擺探進去。
霍野的呼吸滯住了,被鎖著脖子摁在牆上,在任何雄性生物身上都能引發對危險的警惕。他可以輕易推開奚遲,但他沒有掙脫,任由奚遲的呼吸一下下掃在他脖子上。
奚遲沒有在對方緊繃的腹肌上停留,他手指往右側腹部精準地摸到了熟悉的觸感,一道疤,四厘米左右,奚遲不用看都知道它的樣子。
邊緣不算規整,霍聞澤曾經告訴他是手術留下的,他作為一個外科醫生,一眼就能看出不可能,但沒有拆穿。
「徹頭徹尾的騙子。」
奚遲低聲喃喃道,他剛才有一秒竟然荒唐地想過,這會不會隻是個和霍聞澤極像的人。
他確認之後,脫力般地鬆開了霍野,突然,他的手腕被捉住,霍野像終於反應過來了一般,反身把他的手腕摁在了牆上,低頭靠近了他。
兩個人的氣息相互交疊,霍野的理智終於燃盡了,頸側的線條緊繃,壓著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吻了下去。
奚遲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對方緊閉的雙眼和纖密的睫毛在他眼前放大,和唇上柔軟觸感相反,這個吻一點也不溫柔。
交織著淩亂的呼吸,生澀、熾熱而毫無章法。
這感覺……非常陌生,陌生到讓他有些慌亂。
奚遲的心跳飛快地敲擊著胸膛,想要掙開,輕輕一動霍野便鬆開了他的手腕,進而攬住了他的腰將他向前一拉,手指穿過他的黑發將他壓向自己。
熱烈而缺乏技巧的舔舐,讓他的嘴唇有一絲痛,有種被野獸噬咬的感覺。肯定破皮了……奚遲暈乎乎地心想,思緒不可控地跳到三年前,他和霍聞澤確定關係的那個夜晚,青澀而悸動的初吻。
為什麼會想到這個呢?大概是這個吻的技術和初吻一樣差勁,但有種莽撞的炙熱。他心底泵出一股酸澀,心跳快到頭暈,閉上了雙眼。
霍野扣著他的腰讓他無法滑下去,奚遲感覺對方的吻技很快不再是那麼不得章法了,像狡猾的捕獵者,立即掌握了控製權,呼吸交纏,越吻越深。
頭暈目眩之間,奚遲感覺自己陷入了柔軟的床褥裡。
霍野離開他的唇,低頭看著他。
他襯衣的領口已經徹底亂了,胸膛微微起伏著,平日清冷淡漠的眼眸裡氤氳著濕汽,仿若是雪山化成的春水,沾上了他的睫毛和雙唇。
霍野把視線從他水潤的唇上挪開,那上麵一點洇紅的傷痕誰都清楚是怎麼來的,再看下去他維持的最後一點理智也會被燒盡。
他嗓音喑啞地問:「你現在清楚我是誰麼?」
這句話像咒語,聽到後,奚遲的目光從他臉上渙散開,失神地望向天花板。
半晌,他偏過頭閉上了眼睛,半邊臉陷在軟和的枕頭裡,搖了搖頭。
他現在真的不敢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