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崇問了價錢後， 就去收銀台付了款。付完款後，他拿著掛牌走出來，遞給了顧星星一個。顧星星接過掛牌， 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 對宋崇道︰“可是這有點不太對。”

宋崇看了顧星星一眼，他把顧星星手上的百年好合翻面，對她道︰“你求的時候對著這一面就行了。”

掛牌本來就是兩面，想要什麼就求哪面就行了。

宋崇這麼一說， 顧星星一想︰“也對哦。”

想到這裡，顧星星笑了起來， 對宋崇道︰“行， 就這樣吧。”

-

買完掛牌， 兩個人開始朝著山頂爬去。

現在這個時間， 已經是夜晚七點多了。白天下了一場雨，空氣中都還有未蒸發乾淨的水汽。夜晚降臨，山上比山下廣場更要涼爽一些， 再加上九香山樹林蔥鬱，偶有小風刮過，格外舒適。

山上氣候宜人， 夜晚來爬山得人也不算少，顧星星和宋崇上山的時候， 有些已經在下山了。下山的人聊著天，在看到她和宋崇兩個人，視線會不經意間掃他們。顧星星雖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莫名還是有些心虛，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手裡的百年好合，爬山的動作不自覺地加快了些。

就這樣， 在和下山的人眼神交錯，還有上山的人你追我趕間，兩人登上了山頂。

-

九香山不算高，但山頂的氣候遠比山下要舒爽通透得多。到了山頂，回頭遠眺一眼山下，沿著台階兩旁的紅燈，能看到半個江城的景象。

夜晚的江城燈火通明，像是繁星倒扣在大地上，燈光閃爍，像是連接在一起的銀河，璀璨漂亮。

爬上九香山後，最後一格台階正對著的就是九香塔。九香塔大約幾十米高，下方是鏤空的，算是道觀的正門。從九香塔的正門望進去，能看到裡面道觀的景象。

九香山的晚上並不暗，這裡四周都開著燈，但估計怕是驚擾神明，燈都是暗燈。能大致看清楚山頂和道觀的景象，也不至於讓夜晚太過恐怖。

這個道觀雖說不大，但也符合道觀修建的一些講究和風水。道觀的正廳對著塔底正門，裡面煙霧繚繞，空氣中飄散著清淡好聞的檀香的味道。

九香塔後的道觀是個正經祈願的地方，在正廳那裡，放置了免費的香火，每個人可以領三根。要是你覺得儀式感不夠，想與眾不同，道觀的院子裡有一棵老樹，可以去掛個寫著心願的掛牌，讓神靈持續給你庇佑。

顧星星和宋崇上來的時候，道觀裡也還有一些人，大家三五成群，正在道觀正廳外祈願。除了正廳外，另外還有一些人正湊在道觀院子裡的一棵老樹下，正在往樹枝上綁著掛牌。

顧星星站在塔外的時候，就觀察了一眼站在樹下掛牌的人。樹下掛牌的人裡，有一部分是學生模樣的人，他們兩兩一對，男生掛牌，女生許願，分工明確。而許願完以後，兩人甜蜜對視，牽手離開，看模樣就是小情侶。

想到這裡，顧星星算是明白，當時在山腳那賣掛牌的店家為什麼會誤會宋崇和她是“百年好合”了。

但他們是真的沖著“學習進步”來的。

-

往道觀內看了一眼後，顧星星和宋崇起身走進了道觀。

道觀裡雖說人不多，但祈願的地方就只有正廳外面的香爐後，一次也只能供兩三個人一起點香插香。顧星星他們過去的時候，香爐前還有三個人正在舉香祈願。而後面有那麼幾個人站著，雖說不整齊，但也能看得出是在排隊的。

人多的地方自然是需要秩序，顧星星進來後，想也沒想就和宋崇站在了那幾個人身後排隊了。

那幾個排隊的人，明顯是兩撥人。前面一撥是家長帶著孩子，後面一撥則是夫妻兩個。顧星星過去的時候，正聽到那夫妻兩個在給前面的家長和孩子說著話。

“你們是來給孩子求學業的啊？”夫妻倆裡面的那個妻子笑眯眯地問著前面的媽媽道。

那個媽媽看了一眼女兒，道︰“對啊，我女兒明年就要高考了。最近學習壓力大，所以帶她出來逛逛，順便過來拜一拜。”

媽媽們話多，爸爸則在一旁，顯然是被拉來了，不怎麼說話。女兒能看得出壓力不小，在媽媽說話的時候，眉頭都是擰著的。

“要是拜拜就能學習好，那q大和b大學生估計都裝不開了。”

“哎，這個道觀還是很靈驗的。”那個妻子和那個女兒道︰“我兒子是今年高考的，年前他也是壓力大，每當他學不進去的時候，我們就帶著他來拜拜。今年高考的時候，考上了985呢。”

她這話音一落，不光那一家人，連顧星星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顧星星看著那個妻子，問道︰“真的啊？”

“對呀。”那個妻子笑著點點頭，補充道︰“不過祈願呀，除了心誠，也要自己有實力。像我兒子，其實原本的成績也能考個985的。”

顧星星︰“……”

其實仔細想想，那個女兒說得也對，如果拜拜真的有用的話，那名牌大學裡估計都塞滿了學生了。來道觀裡祈願，雖說是祈求學業，但不過也是求個心理安慰，最重要的還是看自己的實力的。

要說實力，顧星星還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實力如何，也不知道下次月考，她該給自己定個什麼樣的目標。

但是在諾德的這兩個星期，她見識多了學習優秀的人，比如夏之前，黃薇還有許清晏，她也知道自己和她們之間的差距，讓她根本不可能保持她在西城一中時的名次。

可是她既然是特招進來的，又大老遠跑來江城讀書，她要考得太差也說不過去。

對於下次月考的目標，顧星星沒有盲目定下，她準備再好好學習兩周，等下次月考之前，給自己定一個目標。

這次祈願，就祈願她能一直學習進步吧。

而相比她情況特殊又復雜，宋崇就簡單多了。他的目標在他開始決定學習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定下來了。

想到這裡，顧星星怕宋崇忘了，她回頭看了宋崇一眼。

在顧星星和前面人說話的時候，宋崇就安靜地站在身後等待著。察覺到顧星星的目光，宋崇垂眸，對上了她的視線。

宋崇看著她，問道︰“怎麼了？”

顧星星沖他一笑，道︰“沒怎麼，過會兒祈願的時候你要認真一點啊。對了，你還記得你這次月考的目標吧？”

“嗯。”宋崇應了一聲。

和宋崇交代完，顧星星這才心滿意足地回過了頭去。

-

前面兩撥人很快拜完了，夫妻倆拜完以後，就直接出了道觀門。而另外一家三口，好不容易踫到前輩，爸爸媽媽則追出去，去找剛才那今年剛高考完的家長尋求高考生經驗去了。他們的女兒沒離開，而是去了老樹下，站在那裡掛牌。

點香和插香還是很快的，顧星星和宋崇在正廳前祈願完了以後，也去了那掛牌的老樹下。

這處道觀已經有了些年歲了，道觀裡的老樹是在道觀修建之初也一並種下的。幾百年下來，老樹樹冠蔥鬱偌大，樹乾粗壯，在朦朧的燈光下，樹乾上的樹皮粗糙而濕潤。配著道觀的氛圍，這棵老樹都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

顯然在老樹上掛牌祈願的方式，已經流行許久。到現在，老樹樹葉蔥鬱的樹枝上，已經掛滿了掛牌。掛牌用紅色的飄帶綁在了樹枝上，風一吹，紅色的飄帶在枝葉中飄揚，掛牌踫撞，發出好聽的聲響。

那個女兒在父母離開後，就來到了老樹下。但她並沒有把掛牌往樹枝上掛，而是站在樹下等著顧星星和宋崇過來。

顧星星和宋崇走到老樹下時，看到剛才在他們前面祈願的那一家三口的女兒。她看著他們過來，走到了他們身邊，沖他們一笑後，問道︰“你好，你可不可以幫我掛一下掛牌啊？我夠不著。”

這棵老樹其實並不算很高，但是對一般女生來說，掛牌還是有些困難的。

那女生剛說完，就看向了宋崇。風吹起她的長發，飄散在了她的頰邊。她抬起手指撩到耳後，臉上已經絲毫沒有學習壓迫後的那種沉重感。

她說完後，就等待著眼前這個清俊少年的回答。而少年還沒開口，就聽到了一個女生的聲音。

“好啊。”顧星星伸出手，語氣友好道︰“你想掛哪兒？”

那個女兒︰“……”

要說這棵老樹的高度對一般女生來說不算友好，但顧星星從來不是一般女生。她的身高，甚至不亞於江城的男生。

她說完後，就這樣縴細筆直地站在樹下，她馬尾扎得高，給她增加了一些高度，甚至都快能夠到老樹比較低一些的樹葉了。

對那個女生來說掛牌很難，但對顧星星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所以她當即就答應了。答應後，她就伸手問那個女生要她的掛牌。而那個女生在她說完後，就看了她一眼，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在顧星星說幫她掛以後，她旁邊的那個少年顯然不會再出手幫忙。她是沒想到，她尋求個幫助，這個女生竟然站了出來。

剛才他們在排隊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這兩個人。可是經過她的觀察，兩個人不太像是情侶的樣子。但她說讓男生幫忙，那女生就說她來幫，看著不想讓她和那個男生有接觸的樣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但事情已經發展到這裡，她總不好再撒個掛牌要掛得高一點，祈願才更靈驗這樣的話。而且她原本就是想和這個少年搭個話茬，現在完全被他身邊的女生給掐斷了。

顧星星一臉熱情，旁邊少年神色冷淡，這個女生也不好再說什麼。她收起笑容，把掛牌遞給了顧星星，道︰“謝謝。”

“不客氣。”顧星星接過掛牌，抻了抻紅繩，問道︰“掛哪兒？”

女生︰“隨便。”

顧星星︰“……”

確定隨便嗎？你可是高三生啊！對待學業怎麼能這麼不講究！

這個女生大他們一屆，算是他們的學姐，雖然她說隨便掛在哪兒，可顧星星還是慎重選擇，給她挑了個好位置掛上了。

掛上以後，那女生又說了聲謝謝，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

看著女生的背影消失，顧星星站在樹下，後知後覺地回過味兒來。她拿著自己的掛牌，看著宋崇，問道︰“她剛才是不是想讓你幫忙啊？”

那個女生離開後，樹下就只剩了他和顧星星。對於女生的求助或者離開，宋崇都沒怎麼在意，他正在看樹枝上掛著的吊牌。

樹枝上掛著的吊牌很多，大多是四字祝福的話，要麼學習進步，天天向上。要麼身體健康，一生平安。還有的則是百年好合，忠貞不渝。

跟他們兩人這樣的掛牌還真是滿樹頭一份。

聽到顧星星的話，宋崇回過神來，他視線垂落，看著顧星星道︰“你剛才不知道？”

顧星星︰“不知道啊。”

“那你為什麼要幫忙。”宋崇問。

顧星星︰“舉手之勞啊！”

宋崇︰“……”

所以說，她不是因為那個女生想要搭訕他，所以才出手幫忙的。宋崇看著顧星星，收回了視線。

在她說完話後，宋崇就沉默下來不說話了。

氣氛安靜下來後，顧星星回想了一下，上周那個在電玩城替她說話的女生後來是去管宋崇要微信的，而今天在九香山商廈門口，那個借她滑板的女生也在她滑滑板離開後就和宋崇說話了。當時也是因為她遠遠看著他們兩個說話，一時間走了神，所以才被積水濺了一臉。

原來她和宋崇在一起的時候，那些女生們的善意都是因為對宋崇圖謀不軌啊！

想到這裡，顧星星抬眼打量了一眼宋崇。宋崇確實有足夠的魅力，讓女生們對她圖謀不軌。

在她端詳著宋崇的時候，宋崇的視線對上了她的目光。他剛看過來，顧星星就沖他一笑。

“怎麼了？”宋崇問。

顧星星笑嘻嘻地低下頭，道︰“沒什麼。就是感覺，你像朵兒小花兒一樣，走到哪兒都招蜂引蝶的。”

宋崇聽到這個比喻，看了她一眼，問道︰“那你呢？是蜜蜂，還是蝴蝶？”

“我什麼都不是呀~”顧星星道。

宋崇雙唇一抿。

在他抿唇間，顧星星抬頭沖他一笑，道。

“我是小草。一直陪伴在小花兒身邊的小草。”

-

她說完後，就抬頭看樹枝了，邊看邊問道︰“我們掛在哪兒啊？”

宋崇的意識還沒從她的話裡反應過來，他低眸看著她仰頭的頭，她的馬尾也抬了起來，如墨的馬尾垂在後背。單薄的連衣裙下，能看到她後背的肩胛骨。

她抬頭尋找著最佳的掛牌位置，宋崇看著她，目光落下，微勾了勾唇角。

-

顧星星身高夠高，掛牌是不需要宋崇幫忙的。她找了一圈，找了比較好的位置後，抬手就把她的牌子掛了上去。

掛牌子的時候，顧星星特意記得宋崇的叮囑，把“學習進步”那一面放在了前面。等掛牌掛好後，她站在樹下，雙手合十看著掛牌，最後閉上了眼楮祈願。

顧星星的願望很簡單，希望第一次月考成績不要太差，希望宋崇保持現在的學習狀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她在上香的時候已經祈願過了，但她又怕神明疏忽了，所以再強調了一遍。

在心裡把願望交代完了以後，顧星星心滿意足地睜開眼，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宋崇。

在她剛才掛牌的時候，宋崇也找了地方掛牌。掛好了以後，他站在了樹下，仰頭對著掛牌，閉上了眼楮。

自從那個女生離開後，道觀裡就再也沒進來人。整個道觀，就只有正廳的神明，還有站在樹下的他們。

樹冠龐大，偶有星光穿過樹葉，在宋崇的身上遮蓋了一層斑駁的樹影。

他是背對著正廳站立的，正廳朦朧的燭光照在他的身影上，剪出了少年修長挺拔的輪廓。道觀內香火正旺，檀香陣陣，宋崇閉著眼楮祈願，像極了不食人間煙火和沒有七情六欲的謫仙。

顧星星剛才說宋崇像是小花兒，是一種很俗套的比喻。宋崇整個人都太過美好，他就像是一個發光體，每一個地方散發著吸引力。

顧星星覺得他像是一塊她見過得最美的玉。

顧星星很滿意於她對宋崇的形容，她笑起來，抬頭看了一眼樹枝。宋崇仰頭的方向，正對著的就是他的掛牌。顧星星笑著看向那掛牌，在看到掛牌的內容時，顧星星的笑容一下噎住了。

山上的晚間是有風的，吹著掛牌來回轉動。宋崇的掛牌栓得比較隨意松散，風一吹過，一下吹到了“學習進步”的另外一面。而吹另外一面後，不知道怎麼就被樹枝卡住了，再也吹不過來了。

顧星星︰“……”

顧星星看著“百年好合”四個大字，腦袋嗡得一聲響。什麼都不能阻擋她想讓宋崇學習進步的心，想到這裡，她踮起腳就要去夠那個掛牌，想要把那個掛牌給翻轉過來。

可是宋崇比她高，掛得也比她高，顧星星墊腳夠了兩次，都沒有夠到。在她夠著的時候，宋崇已經睜開了眼，顧星星著急地看著他，慌忙道。

“快，快把那掛牌翻過來！”

在她說話的時候，宋崇的視線也已經落在了那塊掛牌上。聽了顧星星的話，他長睫落下，看了顧星星一眼，問︰“我為什麼要翻過來？”

顧星星︰“……”

宋崇說完，抬眼看向掛牌上的“百年好合”，淡淡道。

“這是神明的旨意，我可不敢忤逆。”

顧星星︰“……”

什麼不敢忤逆，你宋無常不是向來很叛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