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中央基地已經在最快速度反應過來, 並且做出了相應的支援和補救行動,但整個大陸的大小基地依然在極快的速度被暗化者推平, 紅燈和警報聲幾乎隔著兩三個小時就要在中央基地的城市上空響上起。
別說是普通人,就是心裡素質自詡強大的眾多特戰部隊的隊員也滿頭是汗,被這催命似得紅色警報鬧的心驚膽戰。
印憶柳和靳煬用最快的速度換上了作戰用的軟甲,腰間的槍膛上滿了沉甸甸的專用子彈,登上城門之時,她居高往下能看到滿城慌亂的人群。
有的懷裡抱著從和平年代傳下來的金銀銅鐵和家當慌慌張張地來回跑動,也有的頹廢著縮在城市的街角蹲著, 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像個鵪鶉, 嘴裡喃喃自語著。
天塔頂端的擴音器用機械的女聲不斷重復著同一段話︰“請所有b市居民盡快前往城中區,不要慌亂不要踩踏, 地下基地即將開啟;國家和軍隊是我們堅實的後盾, 請相信我們的戰士會贏得勝利……”
印憶柳的發絲被風吹拂的微微揚起, 她沒想到上層這麼快就決定開啟地下諾亞,此時還在基地周邊巡邏值班的旭陽小隊也被召集回來, 剛剛得知了暗化者傾巢而出的消息, 一個個面色異常沉重。
趙啟陽脫下頭上的頭盔,露出一張緊緊蹙著眉頭的堅毅臉龐, 走到印憶柳和靳煬的身邊同兩人招呼一聲, 他身後的林佳軟甲上沾著一層腥臭的汙血,看臉色也不是很好。
印憶柳心頭一凜,忙上前將林佳打量一番, 確定她沒有受傷,才放心下來,接著開口詢問他們情況。
畢竟從幾人的臉色和狼狽的身形上來看,他們的巡邏似乎並不順利。
林佳陰沉著面孔, 向來一派溫和的女人終於顯露出一絲蟲母的威壓,她慢慢用指尖揩去了臉頰下的汙血,見印憶柳帶著擔憂的神色聲音溫和幾分。
“沒什麼,在外面被偷襲了,現在整個基地外面的泥地裡都是那種碩大的地蟲,很不好對付。我們剛剛沒防備一下子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有幾個人受了重傷,我還好,沒什麼大事……”
但是林佳沒說的是,她當時正正走在地蟲的正上方,襲擊來臨時整個人被掀翻出去,差點落入了絞肉機似得蟲嘴中,是林潼瞬間化蟲擋住了迅猛的攻擊,但是林潼受了些輕傷。
這讓林佳的心情很不妙,憤怒中夾雜著對暗化生活的深惡痛絕。
她恨不得現在就沖出去把那群可惡的侵略者撕裂咬碎,林潼是她最後的絕對不能觸踫的底線。
“咱們現在能做的就是聽指揮,先把基地守住了。”趙啟陽說著,率先跨步走到了城牆的邊緣。
隔著一層厚厚的防禦罩子,他能看到外面森林區徹底亂了套,無數暗化者就像是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但等級都不高,密密麻麻地攀附在基地的防禦上試圖啃食罩子破開鑽進來殺戮人類。
印憶柳五感敏銳,她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忽然回身朝著身下的基地中看了一眼。
有小型的飛行器在基地的上空盤旋著,並在防禦罩外投放散彈和藥劑驅逐低等暗化者,而城市中的普通人拖家帶口往城中區逃離。
混亂的人潮之中,有一個老婆婆佝僂著身子手足無措地站在人群中,她被驚慌逃竄的人群撞的站不住身子,就這麼踉蹌著坐在地上,蒼老的面孔上帶著無措和害怕。
“老伴兒……我老伴兒呢……”
這老婆婆印憶柳眼熟,是基地接濟的一個幸存老人,一家子都在廢土時代相繼沒了,就剩這麼一個癡癡傻傻的老婦人在昏暗的巷子裡獨自生存。
四周的居民覺得她可憐,平時也不動她救濟的糧食,她每天就在城市基地中到處瞎逛,尋找她已經去了的老伴兒。
好幾次找到了城中區都被門口的守備軍攔了下來,因為她兒子和兒媳曾經都是城中區特戰部隊的守備軍,兩人在出任務時相繼陣亡,現在僅剩一個老母無人問津。
幾個相熟的守備軍覺得老太太可憐,又見這是隊友僅剩的家人,生活上多加照顧,印憶柳進出城中區的時候見過好幾次,也從別人的口中大體知道她的故事。
可現如今整個大陸和基地都陷入了慌亂之中,所有的守備軍不是忙著抵禦暗化者就是疏通、備戰,所有人忙的像旋轉的陀螺,哪還有人在意一個癡呆的老太太。
她聽不懂什麼叫做城中區,也不明白現在發生了什麼事情,看著拚命逃跑擁擠的人群,就像是逆流中的一粒沙被撞的破碎,衣服也亂了,頭髮也散了,蓬頭垢面地坐在地上。
忙於逃命的人們也顧不得那麼多,現在在所有人的心裡,上頭已經不安全了,到處的警報聲就像是催命符似得,每個人都陷入了死亡的恐懼。
地下基地就是最後的一根救命稻草。
東部基地的故事早就傳遍了大陸,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大陸各個基地上層建立了一個地下諾亞,是人類最後的生存基地。
但他們同樣知道東部基地有一半人因為基地容納不下、逃亡不及時被擋在了地上,被暗化者嘶啞啃食。
誰都不想當第二個東部基地的人,不想被落在後面,盡管天塔上已經有監控軍意識到並且不停地播報,讓大家不要驚慌不要擁擠,地下的空間充足足夠每一個百姓進入。
但依然沒有抑製住混亂的場面,到處都是踫撞下的爭執和吵嚷。
就在那老婆婆即將卷入人潮中被踩踏之時,忽然一條手臂強勢地隔開了往前撲的男人,有些不悅道︰“注意著點,你已經擠開兩個人了。”
急紅了眼的中年男人本想梗著脖子嚷嚷一句,想說老子想怎麼擠就怎麼擠多管閑事,結果一抬眼,就看到一身高幾乎和他平行的年輕女子微微蹙著眉,面貌十分好看,可渾身冷冽不悅的氣質讓人心生退意。
他望著那身進化人戰士的打扮,頓時梗住了脖子,所有的氣焰都掐在了喉嚨裡諾諾的應了一聲。
印憶柳嘆了口氣,回身望了眼身後的高牆,靳煬和其他旭陽小隊的人也像她一般直接從城牆上一躍而下,混入人群用強勢的手段抑製人群中的混亂。
她懷裡護著的老婆婆慢慢平靜下來,但眸子渾濁呆滯,嘴裡還念念有詞想找自己的老伴兒。
她四下張望,護著老人到了城中守備軍處,把人交給了他們,而後又沖入人群,用強勢的手段打破橫沖直撞的人潮。
直到他們介入之後,混亂的人群才不得不慢了下來,擁擠踩踏也少了許多。
此時城中區科研院內,所有的科研院士都在進行最後的準備。
白老抿著唇滿頭都是汗水,他時刻記錄著隔離間內梵天的身體數據,遲遲不敢下命令。
他們原本的計劃是適應一個月的時間再植入第二枚伴生源石,但現在迫在眉睫的形式讓他們完全等不下去。
三族的九級進化能量已經集齊了兩種,變異藍鯨的鮮血萃取出一大支試管的進化能量,深藍色的熒光和屬於靳煬的金色光芒並在一起。
一個像灼灼的太陽,另一個像一捧深海之水。
就差九級變異植物的,但梵天的身體剛剛穩定下來,誰也不敢現在就植入伴生源石。
隔離間中的梵天剛剛甦醒,一雙深綠色的眸子微微眨動著,面色看起來有些憔悴。
他如今的身體在導出液的催化下已經到八級的邊緣,就差最後一步,敏銳的五感讓他甦醒的瞬間便發現了外頭所有人的不對勁。
城市中混亂的呼聲、警報聲,哪怕是被隔離在城中區的梵天也能隱隱聽到,他抬眼望了望窗外,似有所感,而後又定定的瞧著隔離間外的白老道︰
“他們打來了,我能感覺到。”
“沒錯。”白老沒有否認,他揩了把額頭的汗水,“你現在感覺身體怎麼樣?”
人造地球意識的項目就差最後一個關鍵要素,他想再等等,可是真的等不了了。
白老遲遲不能做決定,反倒是梵天一臉平靜,似乎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
他的身高已經慢慢成長到他該有年齡的高度,平時他眉眼深邃神色冷漠,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將他當成一個久經風霜的異族。
但此時此刻,他忽然輕輕笑了笑,眼楮彎起時顯得很純善,就像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人那般,靜靜地望著白老。
“瓖進來吧,反正早晚都要這麼做,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其實是我要謝謝你,雖然我依然找不到歸屬,但這段時間裡,你給足了我尊重和善意。”
“人類沒有什麼對不起我的,我很滿足了。”
梵天說的很平靜,但卻讓白老紅了眼眶。
其實科研院的人依然很忌憚梵天,依然沒有將他當成同族,但對於梵天來說,他已經沒有當初那麼難受了。
在印憶柳守在他房前一天一夜時,在白老詢問他身體狀況時,在某個女院士怯怯地問他吃不吃熟食時……
他曾經很想活著,哪怕在薑城黑市上受盡折磨,哪怕沒了伴生源石痛苦不堪,心裡依舊有股子怨念在支撐他殘喘下去。
現在他忽然感覺這都不重要了,他找到了當初做人時的感覺。
那種感覺很奇妙,像在母親的懷裡,會讓一個榆木的心欣然地獻出自己。
白老抹了把眼眶,啞著嗓音沉沉道︰
“第二枚源石,開始瓖嵌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