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穿好臨時製服,她乾脆地衝門那邊喊,順道打開患者資料。
隨後艾蕭蕭凝固了。
“艾醫生。”羅斷身著病號服,衝她頗有禮貌地點點頭。
……羅斷不是和小型蝕沼融合了嗎?他為什麽還在這裡?
艾蕭蕭及時控制住了表情,她繃起臉,朝羅斷點點頭:“坐吧。”
“聽說您是被臨時叫來的,辛苦了。”羅斷彬彬有禮,“我會好好配合。”
出於個人原因,艾蕭蕭對玩家相當尊重。要是她不知道真實情況,光衝這態度,她也能攢起幾分好感。可惜如今羅斷越溫文,她越覺得毛骨悚然。
同樣融合了蝕沼,束鈞身上的“生氣”,這人身上半分都沒有。
“給我看下你的傷口。”艾蕭蕭決定速戰速決。
羅斷順從地解開繃帶,前些日子的傷恢復良好,看著沒什麽問題。
“沒有大問題。不過……”艾蕭蕭抿了抿嘴唇,緊盯羅斷的眼睛。“你去二樓化驗科走一趟,抽點血。”
按照章程,她必須這樣做。天知道她多緊張——這人融合了蝕沼,血液結果正常才怪。但要不問,對面這狐狸說不準會察覺到什麽,當真進退兩難。
羅斷沒有動。
艾蕭蕭努力做出副無所謂的樣子:“怎麽?”
“我有個小問題想問。”羅斷微笑,“您聽說過黑鳥的‘清風徐來’……徐隊嗎?”
艾蕭蕭盯著光屏:“我不答和看病沒關系的問題,讓你去你就去。”
“突然想起來而已。”羅斷仍然不動彈。“徐隊是史上戰鬥生涯最長的玩家,他好像是三十歲正常退役?但據說他最後的日子都在指揮中心度過,我對這裡挺好奇。不瞞你說,我也快三十了,但角色身體沒有徐隊那麽好。”
聽到這話,艾蕭蕭慢慢攥起拳頭,話梗在喉嚨口。
看到對方這個反應,羅斷嘴角的笑容更大了:“我想打破下這個記錄,這算我最後的願望吧。可要是角色健康狀況太糟,我沒準會被勸休。既然傷口沒問題,還請艾小姐通融通融,晚些再查——至少等我外傷好完。”
他稍稍靠近了些。
“我最近看到了些有趣的故事——原來徐隊幫助過的人,指揮中心也會記錄在案。其中有位被送去艾氏醫館的‘蕭蕭’,看著相當熟悉。那是您嗎?”
“夠了。”艾蕭蕭冷淡地打斷。“我說過,我不答和看病沒關系的問題。”
但不得不說,這是個借坡下驢的好機會。羅斷想維持表面和平,她也不想被殺人滅口。艾蕭蕭的後背洇出一層冷汗,她直視著羅斷的眼睛:“說回來,我本來就不是這裡的正式成員。你想晚點驗血,晚點驗就是。”……反正你死不了,艾蕭蕭在心裡補了句。
“我給你簽字,你去查些基本項目就行。”
“感謝您的理解。”
羅斷一出門,艾蕭蕭背後的衣服驟然汗濕。她松了口氣,盯住關好的門。
老四家的人還在Y市邊緣區找呢,他們的目標徹底搞錯了——羅斷的確謹慎,但也比他們想象的要瘋。
必須快點報告祝延辰。
祝延辰正忙。
準確地說,他和束鈞都在忙。老四家的貨不會這麽快到,可祝家少爺豪氣衝天,直接從市場上淘了台清理機械殘骸。被祝延辰擺弄了兩小時,那台清理機械又開始哆哆嗦嗦地工作。
不出半天,它便清理出一間被埋的小屋。
為了掩人耳目,祝延辰沒動屋子周遭的淤泥。雖然屋內清理出來了,整間屋子仍埋在黑泥之下,變成了完美的地下據點。
就是所有東西都被泥蓋過,憑空多了幾分殉葬品的氣息。
胡硯躺在房間中央的桌子上,在淨化機的嗡嗡聲中一動不動。一時間,這房間看起來更像墓室了。束鈞和祝延辰站在桌側,安靜地端詳胡硯,完美扮演盜墓賊的角色。
“噦——”幾秒後,胡硯動了。他掙扎著翻了個身,張嘴就吐。
束鈞連忙前進一步,拿盆接好。
“這到底是什麽玩法。”胡硯虛弱地說道,抹抹嘴巴。“束哥,你就別賣關子了。哎喲我這頭暈啊,噦!”
話沒說完,他又吐了小半盆。
“喝點東西。”祝延辰早已準備好補液,他扶住胡硯的腦袋,讓胡硯緩緩喝下。
“哪裡痛嗎?”束鈞又瞥了眼簡易掃描器,緊張地發問——手法熟練後,去除腦片沒他想象的難。可戰友總歸是戰友,他難免有些擔心。
“痛倒是沒痛,我有種……怎說……啊對,就熬夜熬過頭那種暈。”
束鈞松了口氣——他當時痛了個天崩地裂,胡硯反應沒那麽激烈,算是好現象。
“我會安排後續檢測。”祝延辰一隻手撫上束鈞的背,“別擔心。”
束鈞背後的肌肉一緊,語調勉強保持住了平穩:“嗯,拜托你了。”
“你倆放過我吧,趕緊的,回答我問題。”胡硯虛弱地擦擦嘴,在桌邊坐定。“束哥,你到底叫我來幹嘛的……”
“我有事跟你說。”
“說說說,盡管說。”
“首先介紹下,這邊這位的確是‘煙塵’,我的那個‘煙塵’。”束鈞咬咬牙,“不是什麽嫂子的親戚,這就是你嘴裡的‘嫂子’。”
祝延辰:“……”
胡硯陷入了茫然:“啊?不是?這……?”
“還有。”
束鈞閉上眼,這回他有點懂了祝延辰當初的心情。
“這個世界不是遊戲,我們的世界才是。”
胡硯仍舊坐在床邊,他沒有因為疼痛倒下,或者繼續嘔吐。暖光燈的照耀下,他看起來越發茫然:“……束哥,你到底在說什麽?什麽叫不是遊戲——”
成功了,束鈞想。他本該感到喜悅,一顆心卻漸漸沉了下去。
戰爭的第一步,由他邁了出去。
第54章 第一人
胡硯這輩子從未遇到過這樣詭異的情況。
他坐在桌沿, 下桌也不是,躺回去也不是。迷迷糊糊晃了幾秒,胡硯吐出口帶聲的氣, 語氣相當嚴肅:“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嫂子這體型挺厲害啊, 聲音也特別。我從沒見過這樣的姑娘,束哥,不愧是你,連對象都選得這麽個性。”
兩串莫名其妙的信息砸下來, 胡硯挑了更好理解的那個開刀。只是聽這發言,胡先生的腦袋不太清醒。
束鈞表情凝固了。胡硯話一出口, 他能感覺得到——盡管祝元帥沒露臉, 祝延辰似乎比胡硯本人還要迷茫。
胡硯此人家境富裕,父母工作繁忙,幾乎不著家。胡硯自小便在學校住宿, 和家人關系淡薄。此人平時又突出一個沒心沒肺,沒事也能找點事傻樂呵。束鈞先一步“喚醒”他,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誰知胡硯能不著調到這個份上。
“胡硯!”束鈞提高音量,拿出了前隊長的架子。
胡硯嘶地抽了口涼氣,背瞬間挺直:“在!”
“清醒點, 我跟你說的是正事。行了, 別看煙塵了,他男的。”
胡硯慢慢轉回目光,看向束鈞的眼神多了幾分痛惜:“嫂子是男人?束哥,你這也太慘……”
束鈞哢吧哢吧掰了掰指關節:“……男的怎麽了,啊?”阿煙還明明白白在他追求計劃裡呢。
“不怎麽,不怎麽。總之你別太難過——”
束鈞:“……”
“胡硯, 25歲。家住鬥爭區IU-E-08,你今早喝的豆漿加了兩杓糖,自己炒了五個蛋,烤了四片全麥麵包。”看不下兩人犯渾,祝延辰直接了當地扯回話題。“登入《侵蝕》前,你把一條藍色領帶扔進髒衣簍,差點被矮凳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