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祠裡靜悄悄的,所有的巫覡都在主殿準備五日後的巫祭大典。google 搜索 "書名本站名稱" 這處地處偏僻的地方距離主殿還有一段距離,遠遠地只能聽見編鐘敲擊和祝頌梵唱,於喧鬧中帶著悅耳空靈。
宗洛如今正煩,知道自己要聽從裴謙雪的建議,等巫祭大典後再老老實實坦;還乾脆就這樣沖上,把老底抖得乾乾淨淨。
正因為知曉淵帝深沉的愛,才加難以選擇。
一念之差,可能會造成截然同的結果。
宗洛虞北洲那樣的受虐狂,就算說出實情,做好可能會被賜死的最壞心裡準備,那也代表在有希望時非得湊上送死。
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有回旋的余地。
哪怕隻奢望。
但這樣卑劣的,要求得利益最大化的心思太過罪惡。煎熬感像把宗洛整個人用烤串串起來架在火上翻滾串燒,往前滾一道,往後滾一道,油和烈火雙重煎烤。
結果他還沒出個三七二十一,罪魁禍首又湊到他面前來。
宗洛現在就覺得,自己一個多月前在雪原裡心裡念叨的那句話就放屁。他來說,他可以做到再也見虞北洲,但犯著虞北洲一次又一次湊到他面前來,煩勝煩。
就像現在一樣。
宗洛做好心理建設,準備坦一切,把屬於自己的東西還給虞北洲。
結果虞北洲倒好,跑過來說出這樣一番沒頭沒尾的話。
“要?”
宗洛氣笑︰“虞北洲,你有麼毛病?”
或許這一個月以來終於塵埃落定,也讓旁其他人擔心。他強行將那種漫無目的渾渾噩噩的情緒壓抑下,即使面虞北洲,也沒有先前那種浮在表面的哀莫大於心死心思,萬念俱灰和空寂。
他把那些東西深深地藏起來,只有在視的時候才看得見。
很多時候,宗洛都搞清虞北洲這瘋子腦袋裡到底在麼。
你說他在意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吧,他定然在意的。若在意,也會搶走他份的宗洛耿耿於懷,恨之入骨。
巫祠安靜狹窄的小巷裡,他們劍拔弩張地視,把痛苦留給彼此。
“這就你一直要看到的結局嗎?你準備兩輩子的驚喜,難道猜到我會做麼選擇?”
啊,為麼呢?
虞北洲深深地凝視著這雙內裡充斥著掙扎苦痛,黯淡疲憊的雙眼。
他因為這同他如出一轍的痛苦而愉悅,五髒六腑卻也絞緊,痛到極致。
這明明他要看到的結局,一直期待的畫面。甚至夢寐以求的,將悲憫眾生的仙人扯落,為他染上同自己一般黑暗苦痛的汙泥。
可為麼......會這麼疼。
然而沒關系。
虞北洲最擅長的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管偽裝情緒還口心非,從來都其中佼佼。
他習慣揚起玩世恭的笑︰“我啊......然來幫師兄的。”
兩個人站在兩座巫樓的中央,造型古怪的屋簷陰影斜斜拉下來,落在紅衣裘青年的臉上,同睫毛掃下的陰影交匯融合,將明艷笑容中的陰霾展現得淋灕盡致。
他們靠的很近,鼻尖幾乎要湊到一起,熾熱的呼吸同清冷的呼吸交纏,明明橫貫著血海仇深,盎然殺意,卻又曖昧到近乎耳鬢廝磨。
“師兄一定知道吧,上輩子淵帝怎麼死的。”
宗洛轉頭就走,然而這句話卻將他整個人提起,叫他攥緊全新,霍然回首。
他們本來就站的近,這麼一動作,純色的發尾掃在虞北洲臉頰,正好有幾根留在唇側,恍若一個涼薄的吻。
見宗洛回頭,虞北洲的笑意愈深,隻曾到達眼底。
他輕輕拈起一縷霜華,指腹摩挲︰“這件事可只有師弟一個人知道。”
的確如此。
或許裴謙雪能從夢裡猜出些蛛絲馬跡,又或者某一日做夢過後,上輩子親自偷走那道聖旨的葉凌寒能窺見些許。
隻登基過後剁翻舊臣的虞北洲,活到最後的也虞北洲,真正知道真相的,也只有他一個人。
“若師兄同我站近些,我便告訴你。”
聽虞北洲這麼說,宗洛反而聽,神色淡漠地轉。
“師兄真開起玩笑。”
容貌殊麗的青年舔舔嘴唇,猩紅的舌尖仿佛沾染世間劇毒,輕笑有如揮之的森冷鬼魅。
他心情頗好地開口,像自言自語︰“那道聖旨的確淵帝親手所寫,過倒他賜下的。師兄接到聖旨那會兒,淵帝還在寢宮昏迷,皇城亂作一團。”
宗洛神色變。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死幾位皇子共同的結果,然這裡代表老五的老將軍,並非宗元武示意。此刻也顯得驚訝。
“初師兄在皇城下自刎後,約莫過一天,淵帝才醒。”
虞北洲回憶起初那幕。
那時候他剛剛安頓好宗洛的屍,命人將自刎傷口縫好,用最昂貴的巫藥做防腐處理,轉頭就聽見皇宮內淵帝甦醒的消息。
淵帝活著的時候,一眾心懷叵測的皇子大臣們沒一個敢動,昏過後也隻敢搞些陽奉陰違的小動作,就連偽造聖旨,也偷的本應銷毀的親筆所書。生怕聖上醒來後怪罪。
若淵帝一直昏迷,時間長,他們可能有膽子走到逼宮這一步。然而淵帝醒,便誰也敢輕舉妄動,紛紛狀似鵪鶉。
然而淵帝剛醒,就聽見暗衛稟告幾位皇子聯合起來假傳聖旨,於皇城之下逼死三皇子。後者乾脆利落,一言發奉旨自刎的消息。向來威嚴冷酷的帝王於龍床上徑直靜默數秒,嘔出一口血,再度陷入昏迷。
晚,從寢宮裡端進端出一盆盆的水。禁衛軍嚴陣以待,將整個皇宮嚴防死守包圍起來,整個皇城進入戒//嚴狀態。
太醫院所有禦醫都圍在龍塌旁。先前急病時,老太醫把脈,還說有一線生機。待二次氣急攻心昏迷後,再把脈,禁老淚縱橫,默然無聲。
死亡最公平的東西。
即使這位雄才大略,功秋蓋世的暴君,在死亡面前,也和凡人一樣,沒有任何差別。
“說來也奇怪,淵帝的子骨一向硬朗,這病雖來得又急又凶,卻也挺過。”
虞北洲用一種滿在乎又置事外的語氣道︰“只可惜被師兄你這麼一氣,二日回光返照,賜死老老六的聖旨只寫到一半,就與世長辭。”
衣皇子再也聽下,一把攥住虞北洲的前襟,將人狠狠推到牆上。
其力道之大,比起先前雪原裡的扭打還要猛烈,滿含怒火,叫人脊背撞地生疼。
宗洛胸口起伏,顯然氣的狠,一字一句道︰“虞北洲,那你的父皇!”
這般事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著實惹火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父皇?”
虞北洲吐出一連串短促的氣音,笑得上氣接下氣︰“師兄說麼胡話呢。”
“難成你真以為,你把皇子份還給我,這些都可以變成我的吧?”
這下換宗洛沉默。
份可以變,但人的感情永遠能。
淵帝這麼多皇子,即使給每個皇子選擇的權利,卻也並非每位皇子都傾注如此多的心血和愛意。
虞北洲這話說的一點也沒錯。
即使宗洛還給他,也給他這些因為份置換而偷來的情感。
淵帝的愛皇帝於繼承人的期許。或許有父愛,但從始至終只會給予繼承人。
這份重視建立在繼承人的前提下,會給予虞狸貓換太子的狸貓,會給予他這個穿書鳩佔鵲巢的孤魂野鬼。
宗洛的心徹徹底底冷靜下來,浸入冰水︰“你來找我,讓我要,就說這些?”
這些話,現如今的他來說,除加劇痛苦以外並無作用。
累積的痛苦太多,人也會麻木,像一具感受到反應的皮囊。
“我說過,我來幫師兄的。”
迎著衣皇子的視線,虞北洲坦然道︰“上輩子淵帝能將師兄發配邊疆,建立在師兄此的確一無所知的前提下。若師兄就這樣沖上坦,淵帝只會覺得自己被愚弄幾十年。除一道賜死的聖旨,師兄麼也得到。”
這也同裴謙雪的告誡切合住。
宗洛沒有證據向淵帝表明,自己到底為麼會知道這件事。意外所知,亦或者......從一開始就知道,甚至同虞一起密謀。
“何況,師兄這輩子為避免上輩子的命運,中途還死遁過一次。回來後又偽裝失憶目盲......”虞北洲頗有深意,語氣玩味︰“你猜,素來多疑的淵帝,在知道你並非他血脈之後,會會把這件事聯到一起?”
宗洛敢賭。因為他知道,虞北洲說的都事實。
前者或許還好,後者雖然他布置許久,卻也可能存在漏洞。
要真的被查出麼,那可能就一道安安穩穩的賜死這麼簡單。
虞北洲還真的來幫他的。
宗洛揪著他衣襟的手也慢慢失力道,重新收到側。
“你為麼......”他掙扎道。
“哎呀。”
虞北洲的語氣刻意變得甜膩而虛偽起來︰“師兄可要誤會。隻師弟好容易才復活師兄,若師兄又這麼乾脆利落地抹一回脖子,師弟先前煞費苦心,可就做無用功?”
“與其心存死志,如考慮考慮師弟先前的建議。”
付出一切才回溯一次時間。
他早已一無所有,沒再回溯二次。
“虞北洲,我早就說過,我七歲前的三皇子——”
虞北洲嗤笑一聲,漫經心地打斷他︰“若師兄隻說這個,那我早就知道。”
他又傻子。七歲前後三皇子的變化那麼大,怎麼可能看出來。
何況大荒上根本存在二十星鎖魂大陣還捕捉到的靈魂。
除非他來自天上,轉世輪回的神仙。
只有神仙,才能在全天下千百萬人都討好他的時候,掙脫木偶戲一般的傀儡線,高高在上,賜予他無上苦痛,烈火仇恨。
“那又怎樣?”
虞北洲早就知道,他費盡心思要留下的,一位真正的謫仙。
即使.....他品嘗著心底知名的絞痛,默默到。
‘我一切苦難,都來源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