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沒什麽，我一個也沒看上，我老頭子不缺錢，不佔你的便宜。”黃教授想了想認真地說道：“如果你真有心，可以捐獻一些地質標本，很多珍貴的寶石標本我們根本買不起，學生看不到實物，在學業上就落了一頭。”

  這下該李歡驚訝了。

  陳雪說的沒錯，這位黃教授，的確在傳道受業方面毫無瑕疵，作為老師，他是一個完美榜樣。寶石在李歡這裡不值錢，甚至多到了能衝擊國際寶石市場，什麽東西一多，也就不值錢了。可在李歡這裡不值錢，不等於在其他人那邊不值錢，李歡特地挑選出來的這批準備展出的寶石，雖然現在還沒有具體定價，但每一個都應該在千萬上下。

  白送千萬不要，反而先想起學校的標本室裡沒有實物，學生們不能近距離觀察這些美麗的晶體。李歡不禁感歎，在教書育人一道，黃教授是走到了極致了。

  他臉色一整：“咱們山城大學裡缺少很多標本麽？”

  “倒是不缺，該有的都有，可品質很差……雖然在咱們做地質的看來，寶石就是自然生成的晶體，但在資本看來，那就是無價之寶。我們就是想多購買一些大型標本，可無奈預算不夠。”黃教授說道。

  “沒問題，您需要哪些標本，要多大的，什麽顏色的，您給我列個單子，只要我有的，都給您準備齊！”李歡痛快地答道。

  “那我就代表學生們感謝你了。”黃教授站起身來，正式向李歡道了個謝：“你放心，你這麽大手筆的捐贈，肯定會有回報的。”

  “我就沒想過回報。”李歡淡淡一笑，寶石之類的東西人家看起來稀罕，李歡虛擬空間裡都要爛大街了，要不是這次想出了一個博物館加拍賣的路子，李歡都覺得這些東西他得挖個坑埋起來。

  兩人寒暄一陣正在客氣，那邊宋庭忽然哈哈大笑！

  而且是那種十分開懷，擋都擋不住的笑聲。

  “老宋，有什麽話就說，你笑什麽！”黃教授不悅：“怎麽樣，真的假的？”

  “畢竟這兩副名畫都已經失蹤數十年了，真的假的在藝術品上不好說，但我敢肯定，如果我有錢，我肯定把它們買下來！”宋庭愉悅地說道：“從各個方面來看，無論是筆觸還是感覺，還是作畫時候的細節，和兩位大師的手筆沒有差別。”

  “那你的意思就是，這兩副畫是真跡？”黃教授追問。

  “是不是真跡，這個世界上比我能耐大的人多了去了，我現在不好說。但這兩張畫作是在納粹潛艇裡找到的，傾全國之力掠奪來的藝術品，假的概率太低了。”宋庭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要問我個人的意見，和兩幅畫絕對可以作為鎮館之寶！”

  “那太好了！”李歡喜滋滋地說道：“我這裡還有一些……”

  “不，不看了，不看了！”宋庭激動地說道：“一天之內讓我見到兩副能傳世的名畫，我還要消化一下。在這兩副畫上，我能感覺到大師作畫的心情……當然，你放心，在我消化了這兩副畫作之後，我還回主動去找你的，只要我不死，就算打斷了雙腿，我爬也要爬去！”

  “哪裡有你說這麽嚴重。”李歡呵呵一笑。

  “你不懂，這些東西在我們的眼中，就好像神跡一樣，需要朝拜……”宋庭喃喃自語。

  “嗯，老宋說的對，貪多嚼不爛。”黃教授接下話頭：“那就這麽定了把，等到老宋心情平複之後，再去看後面的東西。今天晚上我們能見識這麽多的遺世歷史，已經應該感覺到驕傲了……李歡，你的博物館準備什麽時候開館？”

  “一個星期之後，整理好了內部就可以開館了。”李歡說道。

  李歡話音剛落，忽然砰地一聲，大門被推開，外面湧進來七八個穿著警察製服的人，在他們身後，跟著一臉惶恐的服務員打扮的工作人員，她似乎非常惶恐。因為老板特別交代，這個房間的客人是不能被打擾的，可警察執勤她有怎麽攔得住？
  可房間裡還有黃成呀。

  “警官，請問有什麽事情？我是這裡的老板。”黃成說道。

  山城飯店是政府對口接待飯店，而且托了李歡的福，最近黃成的名字在山城也極為響亮，上門的警察聽到對面站的是山城飯店的老板，態度稍微緩和了一些，但還是有幾個人堵著大門。他首先左右掃視一眼，這才說道：“黃老板是吧，有人向我們舉報，在山城飯店有犯罪份子製造假藝術品文物，企圖以高額價格出售，我們只是照例上門查看一下。”

  “製假售假？”除了黃成之外，三人對看一眼。

  雖然兩位教授沒有查看剩下的東西，但從李歡已經拿出來的東西看，這房間的藝術品文物寶石，有一件算一件，不可能是假的。

  “荒謬！”李歡還沒說話，宋庭就站起來了，指著帶頭警官的鼻子說道：“誰報警的，誰然給你來的？我用我的國家特殊津貼保證，這房間裡能看到的東西，沒一件是假的！你這麽說我們，是毀壞我們名譽！我叫宋庭，那位是山城大學地質學的黃老教授，難道你認為我們在造假？你說這個話是要負責任的！你們上級是誰，讓你們上級來跟我說話！”

  領頭警官一驚，我去，這是大牛啊，國家特殊津貼，那可是對國家有特殊貢獻的人才能拿的！而且這個貢獻還不一般，一般是在某個領域有突出成就才行。有這樣的人保證，他哪裡還敢懷疑？可有人報警，他又不能不來，當下隻好苦笑：“兩位教授，真是抱歉，這可能是一場誤會……”

  “誤會？什麽誤會，沒有誤會！”宋庭現在火冒三丈，剛剛還沉浸在達芬奇和拉斐爾的傑作之中不可自拔，那種冥冥之中和大師精神交流的感覺還沒褪去，就讓一群人攪了場子，他不生氣才有鬼了，連聲說道：“我們雖然是教書匠，但也不是好欺負的，今天不說個一二三出來，你們都別走了。”

  這怎整？堵在門口的警官們很有眼力見地後退了，教書匠，開什麽國際玩笑，教書匠千千萬萬，能領國家特殊津貼的有幾個？這種人也是他們能惹的麽？宋庭性子急脾氣也爆，這些人撞破了他的“精神感覺”，當然火冒三丈。

  面對這位領著國家特殊津貼的“教書匠”，上門的警察內傷都要憋出來了……這事說到底也不怪他們呀！有報警，大家當然要出警，這是警察的天職。可宋庭不管這麽多，將“精神感覺”被打斷的惡氣，全部撒在了他們身上。

  “宋老，你也別生氣，人家是正常執勤，沒必要衝人家發火。”李歡出來打圓場：“如果接到報案人家不來，那才是失職的。不然這樣，您隨時想看，隨時來找我怎麽樣？”

  “哼，一群武夫，我跟他們說不到一起！”宋庭聽李歡說完，這才氣呼呼地坐下：“行了，我剛剛語氣也重了點，希望你們不要介意，但你知道，一個做學問的人，最討厭別人來打斷。”

  “您教訓的對！”帶頭的警官趕緊點頭哈腰，然後又衝李歡拱了拱手：“多謝兄弟解圍，否則今天就鬧出大亂子來了。”

  “沒關系，這是你們的職責。”李歡淡淡一笑：“我想跟你們打聽個事兒，我知道報警人的身份是保密的，但如果報假案，你們是有權利追究，而且報案人身份不受保護吧？今天我們在這裡是私人聚會，幾乎沒人知道，我就想知道是誰……”

  李歡說完，又補充一句：“當然，如果違反你們的規定，那就算了。”

  “違反什麽，不違反！”帶頭的警官咬牙切齒，被假消音引過來，讓一位拿著國家特殊津貼的教授噴了一臉口水，哪裡還有什麽規定：“朝重了說，報假案是犯罪！”

  說完，他示意後面的人拿過一個小本子來，在上面寫寫畫畫，然後撕掉一篇紙給李歡說道：“這是我們接到報案人的電話……聽你的意思，既然幾乎沒人知道你們在這裡，你覺得應該是認識你們的人？”

  “嗯……感謝警官協助，多的話我就不說了。”李歡抬手表示送客。

  這些警官風裡來雨裡去，都是做本職工作的，李歡也不打算為難人家。拿了電話號碼回來，推門進來一看，宋庭還在那邊生悶氣，黃教授正在寬慰他。

  “這是報案人的電話，你們看看認識麽？”李歡將紙條遞了過去：“今天我們在山城飯店吃飯，沒告訴誰……黃老宋老，你們兩位有告訴過誰嗎？”

  幾人互看一眼，表示沒有，一個車下來的，大家都在車上，誰也沒說。

  最終還是宋庭一拍大腿：“我想起來了，來飯店的時候我給宋子瑜打了個電話，說我們今天在這邊研究一些文物藝術品，難不成是這個小兔崽子？”

  李歡和黃教授對視一眼，啥也沒說。

  這兩人誰都沒通知過，現在看起來，也只能是宋子瑜了。

  “對了，李先生跟他曾經有一些衝突吧？那肯定就是這個小兔崽子了，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啊！”宋庭火冒三丈：“這個孩子現在怎麽變成這樣了？”

  “錢吧。”李歡一針見血。

  李歡話音剛落，宋庭默然。

  的確是宋子瑜報的警。

  宋子瑜這番回來任教，是帶著目的回來的。如果他真的這麽有在國內大學任教的意願，在畢業之後就直接回來了。最近宋庭在處理那棟房產，可惜因為裡面的英靈“搗亂”，一直沒有找到接手的下家，宋子瑜肯定本來覺得在房地產火熱的今天，這一大片房產處理之後有他一份，哪裡知道自己老爹一激動，二十萬白菜價直接處理給了李歡……

  這樣，他白的一筆錢的願望落空了。

  再加上他本來就和李歡有些衝突，所以今天就玩了這麽一出。

  根子上，他是不相信李歡能拿出什麽正經的藝術品，他在米蘭畫廊的時候，見造假的東西見得太多了。他篤定李歡肯定是找到了一些幾乎以假亂真的贗品，所以首先報警再說。可沒想到自己老爹站在了李歡這一邊。

  “哎，為點錢，搞得赤膊相見，這是何苦……”宋庭聽完李歡簡短的分析之後，苦笑。

  除了這個原因別無其他。

  “宋教授，這樣吧。”李歡想了想，認真地說道：“一開始我以為這棟房產您自己說了算，所以我才答應以二十萬的價格接手。現在看來，我這麽一接手，可能搞得您家庭不和，這就沒有必要了。說實在的，我不缺這點錢……不如這樣，明天您叫一個評估人員去估價，我們就按照市場價格交易。過戶之後，您兩位還是榮譽館長，這房子我用起來也舒心，您家裡也不會有什麽麻煩，您看如何？”

  “這不合適。”宋庭板著臉，其實有點動心，但又不好意思接茬。

  前面是因為自己急切想要看李歡的收藏品，所以沒有考慮這麽周全，導致了兒子極端不滿。他其實自己也知道，在藝術一途上要走得遠，除了天賦之外，還得要打量的金錢來堆——去世界各地體驗風土人情，收藏大師化作揣摩，甚至辦自己的作品展，每一樣都需要錢。

  可自己已經開口……又怎麽好意思收回來呢？
  李歡看到宋庭的表情，微微一笑。

  都不用仔細去猜，李歡就把宋庭的心思揣摩了個八九不離十。無非就是不好意思唄，這都跟兒子快反目成仇了，再這麽扛下去，李歡也不願意見到宋庭一家不和，於是主動說道：“沒什麽不合適的，我是這麽想的，您看，房子我用來做博物館，可您那個價錢讓我覺得我是鳩佔鵲巢，用起來名不正言不順的。正好今天有這個事情，那麽您看，我們還不如正式過戶，這樣您家裡沒了矛盾，我也用踏實……你覺得我說的意思對不對？再說了，這個便宜我本來就佔得大，現在不過是按照市價向您買而已。”

  “哎，家門不幸，家門不幸，感謝李先生理解。”宋庭猶豫了好久，歎了口氣。

  “好，那就這麽確定了……今天和感謝兩位幫我鑒定這些東西，等到開館的時候，兩位可不要遲到喲。”李歡淡淡一笑。

  “不會，就算撞斷了雙腿，爬也要爬來。”宋庭狠狠說道。

  “行，那您回去跟您兒子解釋一下吧，有點小誤會太正常了，不要影響家裡關系就好。”李歡說道。

  李歡之所以這麽做，其實有自己的打算。宋庭二十萬將小莊園幾乎是白給的價格送給自己，拿起來也明正不言不順。以後這個博物館可是自己囤積寶貝的重要場所，所有權確認可是非常重要的。反正自己又不缺那麽點錢，索性就原價購買下來，這樣名正言順收歸自己所有，誰也說不出什麽來。

  當晚，眾人歡聚而散，李歡和黃教授各回各家，李歡為了自己小博物館的事情在外面野了幾天了，再不回去爹媽就有意見了。李歡本想原價購買了宋庭的房產，宋子瑜故意找茬的事情也應該告一段落了，可事情真沒他想的這麽簡單。

  宋庭德高望重，什麽時候被警察羞辱過？
  再加上李歡今天“體量”地提出用原價購買房產，讓宋庭覺得自己這張老臉火辣辣的。

  眾人離開之後，宋庭在回家的路上，氣鼓鼓地想了半天，找了好多理由說服自己，總算是將心境平和下來。在房產這件事情上，自己做得的確有欠考慮。事情既然已經告一段落，那索性就別再提了。

  回到家中，宋庭打開家門，看到宋子瑜正在客廳之中看電視。

  宋子瑜看到宋庭回來，臉上表情有些不自然：“爸，你回來了。”

  “嗯。”宋庭聲音低沉地回了一句：“今天學校的課上的怎麽樣？”

  “還可以，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去睡覺了。”宋子瑜有些心虛，不敢跟宋庭對視，找了個借口就要離開：“明天的課還沒有備完呢。”

  看著自己兒子心虛的模樣，宋庭更是確定了是他報警。看著兒子心虛的表情，宋庭歎了口氣，曾經何時，自己這個兒子說到什麽地方都是好樣的，都是“別人家的孩子”，為了點錢赤膊上陣，跟李歡相比，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宋庭也不想兩父子關系因為這件事情永遠這麽差，所以他叫住了宋子瑜：“子瑜你過來，我有事情跟你說，你給大學生上課用不著備課……我問你，今天的事情是你乾的吧？”

  “爸，你說什麽，我聽不懂。”宋子瑜假裝聽不懂，一臉懵逼搖頭。

  “行了，你也別裝了，今天我們在山城飯店吃飯，除了我們三個之外，我隻告訴了你。”宋庭臉色嚴肅：“飯吃到一半，就有警察上門說我們這裡有犯罪活動……不是你報的警是誰？子瑜，我送出國留學深造，你就學了這些肮髒手段嗎？你知道嗎？你爸和你黃叔叔多大年紀了，還第一次受到這種侮辱！你到底在想什麽？”

  宋子瑜還是裝著聽不懂：“爸，你說什麽我聽不懂，你們一起吃個飯我報什麽警？再說了，除了我之外，您怎麽知道其他人沒有通知自己家裡呢，怎麽一定就認為是我呢？”

  宋庭一愣，深深凝視了自己兒子一眼，然後歎了口氣：“子瑜……我以為你今天就是鬼迷心竅，如果我問到你你肯承認，說明你還有的救。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沒想到你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你太讓我失望了……和李歡比起來，你們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宋子瑜臉色一僵。

  宋庭看兒子不說話，接著說道：“你報警來鬧場子，不過就是為了錢對吧？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李歡今天自己提出按照世面原價收購我的房產，明天你就去找銀行的人來評估價格，人家一分不少地給你。我宋庭這多年來，說話一個唾沫一個釘，沒想到我的好兒子讓我晚節不保，為幾分錢赤膊上陣，那是我們以前諷刺俗人的做法，沒想到我宋庭竟然有這麽一個兒子！我可以理解你出於考量到你自己的利益擾場子，但我不能理解的是你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房產處理之後，拿了錢你就滾吧，跟錢過去。”

  宋庭今天是徹底失望了。

  如果說自己問起，宋子瑜能承認的話，那宋庭還覺得自己兒子有救，起碼當得起大丈夫敢作敢當——雖然這個做法不夠大丈夫。可宋子瑜連承認的勇氣都沒有，宋庭就徹底失望了，他甚至覺得自己這幾十年來養了一個廢物。

  說完，他搖了搖頭，擦過宋子瑜身邊，打算回自己臥室。

  宋子瑜臉色陰晴不定。

  報警的自然是他，至於為什麽不敢承認，因為他根本沒想到老爹會想到自己頭上來。宋子瑜也算歸國人才，這種齷齪行為被當場戳穿，臉上自然不好看。

  就在宋庭和他擦身錯過的時候，宋子瑜忽然說道：“父親，我為什麽這麽做，你不知道嗎？”

  “你敢承認了？”宋庭鄙夷。

  “沒錯，就是我乾的，我為什麽要這麽乾你難道心裡不明白嗎？那產業本來是我的！我這一輩子都在按照你的意願行事，可到頭呢？我還不如一個小癟三！”宋子瑜怒道：“您送我去念藝術，難道您不知道這有多花錢嗎？我知道您為人清廉正直，出國留學之後，我管您要過一分錢麽？所有的學費和雜費，都是我自己打工賺來的！”

  “你說這個什麽意思。”宋庭臉色一沉：“我還錯了？”

  “我沒有說你錯了，但您做事情之前，是不是也要考慮一下我的感受？畢業之後我在米蘭弄了個小畫廊，本來弄的好好的，您非要讓我回國任教。為了滿足您的意願，我把畫廊交給合夥人經營我自己回來了。您知道嗎？就山城大學給我的薪水，我就是存一年也不夠那邊畫廊運營的！”宋子瑜說道這裡發飆了：“您倒是有津貼，做什麽學問都有國家給您承擔，可您想過我沒有？我不能不食人間煙火呀！您既然讓我學藝術，那您就應該知道，每個藝術家都想有一個自己的畫廊！您那棟小莊園我還想著賣掉之後能擴大一下我的畫廊，可您二話沒說，二十萬白送給那個李歡了！”

  “你這話的意思，我做事還需要你教？”宋庭臉色有點不自然了，讓兒子回來任教，這件事情上他的確挺虧心的。

  “我可膽子教您。”宋子瑜板著臉。

  宋庭長長地凝視了宋子瑜一眼，轉身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指了指旁邊：“你過來坐。”

  宋子瑜猶豫了一陣，還是走過去坐下了，兩父子相對無言。

  好半天，宋庭歎了口氣，這才說道：“你說得對，在有些方面我的確考慮不周，我先跟你道個歉。”

  宋子瑜一愣，自己的老爹自己了解，他何曾親口道歉？但因為剛剛才吵架，所以臉上還是陰沉著，沒有說話。

  “子瑜，你從小就有藝術天賦，所以我把你送出去留學。讓你回來任教嘛，也是我一廂情願，這點我的確做得很欠考慮。這樣，如果你不願意，這個月就交辭職申請，學校那邊，我去跟你說。”宋庭一字一句地說道。

  “父親，你這是什麽意思？”宋子瑜這下徹底蒙了。

  “自從認識了老黃的那個忘年交之後，我覺得我學到了很多，年輕人嘛，是應該有自己的生活，我不應該把我的想法強加在你身上。”宋庭說道：“但我覺得你們誤會太深了，你能跟我說說，為什麽你對他有這麽大的成見麽？人家現在主動提出以原價購買我的小莊園，你們的誤會也應該解開了吧？子瑜，我從小就教你要有容人之量，你忘記了麽？”

  “其實我也沒什麽成見。”宋子瑜聽老爹這麽說，心裡終於是松動了一些，但讓他認慫還是不可能的，於是一五一十地講道理：“我報警這件事情是做錯了，但您知道嗎，我在學問方面沒有瑕疵。我敢說一句，在任教方面，我沒有任何懈怠和瑕疵，即便是我不願意。”

  “嗯，這點上你做的很好。”宋庭點點頭。

  “其實我跟他也沒有什麽矛盾……”宋子瑜又將第一次和李歡見面的時候，他帶著菲奧娜在課堂上大放厥詞的情形講了一遍，這才解釋：“歷史這個東西是很嚴謹的，我可以允許別人對我懷疑，但絕對不允許有誰在我的課堂上亂說。您知道嗎，自從他們發表了這個見解之後，有不少學生拿著書本來問我，說書上是不是寫錯了……”

  “明白了。”宋庭點點頭：“你覺得那些話是亂說？”

  “反正跟我學的不一樣。”宋子瑜梗著脖子。

  “好，那我就告訴你，李歡的那個朋友說的很可能是最接近歷史真相的。”宋庭認真地說道：“你是學院派出身，將你學的東西教給學生也沒什麽不對的……你對文藝複興的理解是世界上的主流理解方式。但你要知道，歷史是人記載下來的……準確地說，是當權派記載下來的。你在做學問的時候，必須要多方面查證。如果你做的足夠細的話，你會發現，他們的見解，更接近歷史真相！”

  “不可能！”宋子瑜震驚。

  “這也是為什麽我這麽相信他，二十萬就將莊園轉讓給他的原因。這個年輕人，絕對不像我們表面看到的那麽簡單。”宋庭想了想，拿出手機來調出幾張照片遞給宋子瑜：“你看，這是今天晚上他想我展示收藏的兩張化作，是達芬奇和拉斐爾的作品，我在現場鑒定過，如果我還沒有瞎眼的話，這兩張作品絕對是真跡！這還不算，好像這樣的作品，他還有七十張左右。”

  宋子瑜接過手機，放大了圖片細節，仔細觀看一陣之後，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宋庭在拍照的時候，專門挑選的是能印證是大師作畫的部分，比如顏料上的筆鋒，細節的處理之類，宋子瑜不是草包，自然一眼也能看出來。

  他心裡清楚，能蒙過父親眼睛的，少之又少。

  “可……可他哪裡弄來的這些東西？七十張？這種等級的傳世名畫，一張已經震驚世界了！”宋子瑜疑惑地看著手機上的圖片，可無論怎麽看，都像是真的。

  “他在不久之前，找到了一條納粹時期逃亡的潛艇，這些東西，都是在潛艇上起獲的。”宋庭說道。

  “我的天，納粹潛艇！”宋子瑜一下瞪大了眼睛：“美術品怎麽會放在潛艇上……難道……難道……”

  宋子瑜的腦袋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我知道在二戰快要結束的時候，納粹瘋狂地掠奪各種珍寶和藝術品潰逃，有一些被攔截下來，還有一些被帶走……難道……”

  “沒錯！”宋庭一拍沙發扶手說道：“這小子，今天這小子帶來了一箱用油布包裹的畫作。”

  “一箱……還有什麽？”宋子瑜急切地問道。

  “還有什麽？這兩張我已經看得震驚無比了……不過他倒是自己打開了一個箱子。”宋庭個苦笑：“那個木箱裡裝著四瓶聖維旺·德·維吉修道院修道士釀造的葡萄酒，是15世紀手寫的封簽，送到拍賣會上價值應該不會低於五百萬美金，結果他當場就給打開了一瓶，給我們分喝了。”

  “聖維旺·德·維吉修道院？”宋子瑜這下更震驚了，他是專修中世紀藝術的專家，文藝複興時期大多數的藝術品都帶有濃重的宗教色彩，好像聖維旺·德·維吉修道院這樣，被隱修會加持過有神秘色彩的地方，他當然了解。

  聖維旺·德·維吉修道院修道士釀造的葡萄酒……15世紀……

  相對國內來說，宋子瑜留學的意大利，對葡萄酒非常沉迷，作為一個藝術家，必定對酒有一定的鑒賞能力。聖維旺·德·維吉修道院可以說是目前有據可查，最古老的釀酒作坊之一，後來修道院發展成了酒莊，出品的葡萄酒更被歐洲高層視為珍品，以能品嘗一口為榮。
  這哪裡是喝酒，這是在喝錢啊……

  “所以你還覺得，他是佔了我們家什麽便宜嗎？”宋庭說道。

  “我……”宋子瑜讓這一連串的震驚打擊得說不出話來：“可他為什麽還來聽課？”

  “這種人物，行事早就不拘於風格了。”宋庭淡淡一笑：“怎麽樣，聽完這些，你還敢恨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