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翰走了兩步，然後沖著明堯展開大大的笑臉：「沒事，你看，挺好的。」

明堯和他同居了十餘年，都不曾見過他怎麼不吝笑臉，如今見他無辜燦爛如孩童一般的笑，怎麼可能招架得住？

一邊兒暗罵自己沒出息，一邊兒背起背包大步往外走，以掩飾尷尬：「那快走吧，中午太陽很大，會很熱。」

楚翰趕緊跟上去：「得去買點水，還要退房。」

明堯在前面嗯了一聲，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楚翰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堯，你等等我，我走不快。」

明堯腳下一個踉蹌，卻被楚翰一下子拉住了。

他一張俊臉就跟染了紅霞似的，回頭不敢置信地看著楚翰：「你叫我什麼？」

「叫你的名字啊。」楚翰眨著迷人的眸子，做無辜狀：「堯，不是嗎？」

「不用這麼親切！」明堯咬牙努力抑製自己心底的悸動：「你還是連名帶姓叫我比較好！」

「好，你說什麼我都聽。」楚翰一臉巴巴地看著明堯，站在明堯身側，竟然伸手挽住了明堯的手臂：「走吧。」

「這又是幹什麼？」明堯看著兩個人肩膀相貼的親密，努力不讓自己的心跳加速。

「你走太快了，我怕我跟不上。這樣一來，我也不用擔心我會摔跤了。」楚翰的理由，冠冕堂皇。

明堯一時竟無法反駁，但他實在受不了兩人如此親密的距離，其實是怕楚翰聽到他擂鼓一般的心跳聲：「我走慢一點，你鬆開我。」

「哦。」楚翰小狗似的，可憐巴巴地答應了一聲，然後放開了明堯的手臂，一隻手卻牽住了明堯的衣袖，用可憐兮兮的語氣開口：「堯，這樣，可以嗎？」

賣萌可恥——明堯這時候才深刻體會這句話什麼意思，快三十歲的人了，裝什麼可憐啊！可偏偏，看著楚翰那叫人憐愛的模樣，他硬是狠不下心了，只能點頭：「行！」

於是，楚翰喜滋滋地扯著他的衣袖走——其實，楚翰更想牽著他的手，但考慮到這件事得有個過渡，他怕一時心急反而壞事，所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兩個人就以這樣的姿勢下了樓，辦了退房手續，又在樓下買了幾瓶水帶著。

明堯把水接過來，一股腦地往背包裡塞。

楚翰開口：「我拿著吧。」

「不用。」明堯拉開背包拉鏈，動作卻一滯。

楚翰慌忙蹲下身子，手忙腳亂地去把拉鏈拉上：「我，我晚上睡不著，抱著它，會，會好一點……」

他把拉鏈收拾好，又去買了一個手提環保袋，把幾瓶水都放在裡面，這才敢看明堯。

明堯愣了好一會兒，才把東西拿起來，背在背上，開口：「走吧。」

這次，他放慢了腳步，配合著楚翰的步伐，楚翰猶豫了一瞬，還是上前扯住了明堯的衣袖——臉皮要厚嘛！

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句話絕對是真理。

兩個人遇到的第一個攔路虎，就是當初楚翰怎麼也跳不上來的那塊石頭。

明堯先跳了下去，然後在下面伸開雙臂：「你坐著慢慢滑下來，我接著你。」

楚翰坐在上面，看著一臉認真的明堯，突然覺得，時間就在這一刻定格，那該有多好——他愛的人，張開雙臂準備接納他，不會排斥，不會遠離。

「怕嗎？」見他不動，明堯以為他怕了，微微勾唇一笑：「其實並不是很高，你滑到一半的時候，我就能抱住你，然後就沒事了。」

楚翰心裡一動——抱？這是個多好的機會啊！

他點點頭：「我，確實有點怕。那，我慢點，你可得接好了！」

明堯還真沒想到他會怕，在他的印象裡，楚翰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且很有大男子主義，竟然會怕高？

他點點頭：「好，下來吧。」

楚翰開始往下滑，動作並不慢，在明堯的手抱住他的腰身的時候，他眼睛一閉，順著坡度滑了下來，然後雙腿一軟，整個人就倒在明堯懷裡。

他畢竟比明堯高大，這麼一來，明堯得用足了力氣才抱住他：「怎麼了？能站穩嗎？」

楚翰貪婪地汲取著他頸間的氣息，雙手順勢就圍上了明堯的腰身：「我，腿軟……」

明堯完全沒多想，聽他這麼說，下意識地就又抱緊了一些：「腿軟？那，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一下……」

「別動！」楚翰壓抑著內心的激動，緊緊擁著他，靠在他的頸間，這一瞬，他有想流淚的衝動——終於能把愛人緊緊擁在懷裡，可是，卻只能在這樣的場合下。

明堯以為他難受，當真不敢動了，過了一會兒，才發現不對勁，這男人的手勁兒未免有點太大了，兩個人的身體，親密得沒有半分間隙，緊緊地貼合在一起，甚至，明堯都能感受到他砰砰跳的心臟！

「好些了嗎？」並沒有拆穿他，明堯的聲音，卻冷了幾分。

「堯……」楚翰情不自禁地喚他的名字：「別離開我，讓我抱著你，求你……」

明堯狠狠地閉上了眸子，深吸了一口氣，又努力睜開：「楚翰，你別這樣，你擋住人家的路了！」

一聽這話，楚翰理智有些回籠，依依不捨地放開了明堯，卻轉手就握住了明堯的手，也不敢看他，直接就往前走。

「等等！」明堯被他拉著，連忙蹲下身子把包背起來，這才隨他一起走了。

「你走慢點。」明堯還沒來得及為剛剛的事情生氣，就被他走路的速度轉移了注意力：「腳沒事嗎？」

他這一說，楚翰才發覺，走得太急太快，腳踝地方確實有些隱隱作痛。

他放慢腳步，握著明堯的手，悄悄和自己的手指和他的手指叉在一起，見明堯沒反應，這才敢回頭看明堯，可憐巴巴地開口：「好像，是有點痛。」

「先坐下休息一會兒。」明堯顰眉，拉著他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了，這才舉起兩個人相握的手：「放開了，可以嗎？」

「我，」楚翰自然捨不得放開，他不由得握緊了些：「我覺得這樣安全些，你就當，幫幫我……」

「幫你沒問題，但現在是在坐著休息，沒必要手牽手吧？」明堯眸子純凈地看著他。

楚翰努力地想在裡面找出哪怕半分的情感糾結，可他失望了，明堯的眸子，如山泉一般，透徹清亮，哪裡有什麼愛恨情仇？

他緩緩放開了明堯的手，瞬間就覺得手掌裡空了，心裡，也空了。

明堯垂眸去看他的腳：「沒事吧？醫生說了，得慢慢走，別太快。」

楚翰嗯了一聲：「我知道了。」

聽著他情緒明顯失落了，明堯也不好再說什麼，剛剛楚翰盯著他看的時候，他差點就忍不住泄露了自己內心的想法，還好，他堅持住了，但他不知道，這會兒他還能堅持，要是楚翰再這麼糾纏，他還能不能堅持。

「走吧。」休息了一會兒，楚翰開口——主要，他還想牽著明堯的手。

明堯起身，隨即就去扶楚翰的手臂。

楚翰的手，本來想去牽明堯的手的，卻因為明堯這個動作，而停在了半空。

「這樣比較安全。」明堯扶著他的手臂，沉聲開口。

的確，這樣的姿勢，比兩個人牽手，更為穩妥。

可楚翰不滿意。

轉念一想，楚翰笑了：「好，那就麻煩你了。」

於是，下山的路上，明堯覺得，自己手上的重量越來越多，他懷疑，身旁的這個男人，是不是把他所有的重量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但他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麼悶頭扶著這個男人往前走，雖然越來越吃力，但想想他的腳，他只能忍了。

楚翰就是故意的，但聽著明堯的呼吸都開始變得粗重了，他又心疼得不得了，沒辦法，做戲只能做到這裡。

「哎呦。」他叫了一聲，整個人就朝明堯倒過去。

他又高又壯，雖然這段日子瘦了不少，但一個成年的高大男子的重量，肯定還是不容小覷的。

明堯支撐不住，連連往路邊退了兩步。

「怎麼了？」他焦急地問楚翰。

「沒事。」而這時候的楚翰，已經成功地掙脫了明堯的扶持，而且在第一時間握住了明堯的手：「有個石子，硌了腳。」

「沒事就好。」明堯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兩個人又成了十指相扣，他顰眉，剛想說什麼，楚翰已經大步往前走了，他只能跟上去。

「楚翰。」走了幾步，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兩個人這樣牽手而行，太過於曖昧了。

「嗯？」顯然，楚翰心情不錯，微微看過來的側臉，正好能看見半邊勾起的唇角，迷人性感。

明堯慌忙移了視線，就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迷失在那曾經讓他心動的笑容裡：「我還是扶著你比較方便。」

「不用。」楚翰生怕他有什麼動作，把他的手握得更緊：「這樣就行，要是累了，我就告訴你，我們就休息一會兒，好嗎？」

看明堯還有話要說，他趕緊又開口：「醫生說了，要身體恢復，心情也很重要呢！」

明堯很想罵人——你一個腳踝扭傷，恢復得好不好，還能和心情有關係？

但不知道怎麼的，明堯就是做不出拒絕他的動作，他只能給自己找個理由——沒辦法，誰讓他是病人，暫且，就由著他吧，牽個手而已，有什麼？

楚翰見明堯再不提這件事，心裡高興，同時，積壓在心底的，想和明堯說的那些話，就開始往外倒。

明堯從來不知道，原來楚翰是這麼健談的一個人。

以前兩個人在一起，楚翰哪一次不是惜字如金的？

可這會兒，楚翰說起全國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風景名勝，都是如數家珍，而他說得最多的幾個地方，恰好就是之前明堯一直想去，卻沒有機會去的。

最後，楚翰說起了他的江南之行。

他說：「那個小鎮的風景，也許並不是最秀麗的，但是，卻是讓我最安心的。我去了以後，想了很多，特別是每日看見房東老頭和老太太，相濡以沫，牽手走在青石街道上，每每，都讓我想起你。」

他拉著明堯在一旁的石頭上坐下，微微轉頭，他深情凝視著明堯：「堯，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老了，那時候，能陪在我身邊的人，會是誰？或者說，我希望那時候誰陪在我身邊？腦海裡浮上來的，只有一個答案。那個人，就是你……」

明堯垂著眸子，目光看向山下鬱鬱蔥蔥的樹林，並不開口。

楚翰微微嘆口氣：「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是我太笨，是我該死，是我自己錯過了那麼多美好的東西。明堯，你怎麼懲罰我都行，但是，我求你，別不理我，至少，要讓我把你對我的那些好，都還給你，給我這個機會，好嗎？」

「還給我？」明堯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還債嗎？」

「不！」楚翰很堅決地否定了：「如果我不愛你，你對我再好，做得再多，我也不認為我欠你的。可就是因為我愛了，所以，你對我做的那些，我才會覺得如此刻骨銘心，想給你，不是還債，而是愛你的心，想讓你知道。即使經歷再多的波折和荊棘，也不會改變。」

「你倒是，很有幾分我以前的執著。」明堯苦笑：「可是，我的結果，你不是看到了？一個字，慘。」

「如果可以，我願意經歷十倍，百倍你吃過的苦頭。只要，你給我這個機會。」楚翰拉著他的手，情不自禁地放在唇邊吻了一下：「現在，幸福離我們，只有一步之遙，只要你點頭，只要你說可以，你想讓我怎麼做，我都能做到！我，我愛你……」

這三個字一出口，周圍似乎一下子安靜了，就連嘰嘰喳喳叫著的小鳥，都撲棱著翅膀飛了，似乎想把這片清靜的天地，留給他們二人。

「堯，我愛你，真的……」看著明顯發獃的明堯，楚翰再也忍不住，喘息著，低頭，吻上了明堯的唇。

－－－－－－題外話－－－－－－

對於更新，我不好意思再說什麼了，每天努力多更，能更多少，我都是儘力。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