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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們策馬出城的時候,行過城中主道,原本空蕩蕩的街道,突然毫無預兆地竄了一個人出來。
此時不過拂曉時分,做買賣的多已經開工,但行人卻十分稀少,平素熱鬧非凡的街道此時不過零星幾人,因此他們的馬跑得很快,那人沖出來時,三人都受了驚,猛勒住了韁繩。
馬蹄險險擦過那人的頭頂,再晚一瞬,怕就要將人踹飛了。
他們安撫下馬兒,定楮一看,竟是個衣衫髒舊的醉鬼,胡子拉碴的模樣,眼珠渾濁,滿面潮紅,就像從酒缸裡撈出來一樣,酒臭味兒怕是隔著一裡地都能嗅著。
元少胥怒而抽出鞭子,朝那醉鬼揮去︰“大膽賤民,你可知驚擾的是何人坐騎!”
那一鞭子把人抽倒在地,聽那皮肉發緊的動靜,相比是十分疼的,但那醉鬼竟然連哼都沒哼一聲,自顧自地歪斜在地上,抱著酒壺往唇邊湊,同時用那迷蒙的醉眼掃向燕思空。
燕思空微怔,因為他在那醉鬼的手裡,看到了一支粗長的鐵拐杖。
“還不滾開!”元少胥再次揮起鞭子。
元南聿低聲製止︰“大哥,算了。”他盯著醉鬼,道,“你……可是鐵杖子?”
醉鬼嘿嘿笑了兩聲,沒有答話。
“什麼‘鐵杖子’?”
“是個江湖人士。”元南聿答道,“我與師父在一起時,就聽說過這個人,沒想到會在太原遇見。”
“此人有什麼名堂?”燕思空問道。
“不是個安分的主兒。”元南聿沖鐵杖子嚴厲說道,“你雖沒犯事,但在江湖上聲名狼藉,我見你年紀也大了,若要在太原安度晚年,就老實點,否則,別以為自己會幾手功夫,就能在狼王的眼皮子底下作亂。”
鐵杖子嘿嘿直笑,一邊努力地從地上爬起來,一邊含糊說道︰“草民……豈敢,嘿嘿,豈敢,將軍贖罪……”說著勉強穩住身形,跪在了三人面前。
“不必理會,我們走吧。”元南聿道。
燕思空若有所思地看著鐵杖子一眼,他直覺此人出現在這裡,絕非巧合,世上哪兒那麼多的巧合,陳想幹什麼?為何讓鐵杖子明目張膽地出現在他面前?
但此時有元家兄弟在場,他也沒法質問,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
三人齊齊策動身下馬兒,從鐵杖子身體兩側穿行而過。
可就在燕思空的馬兒駛過鐵杖子身邊時,誰也沒有看到發生了什麼,那根鐵拐杖就掛住了燕思空馬身上的行軍袋,因馬兒的沖勁兒很大,行軍袋的編繩被硬生生扯斷,整個袋子都被甩飛了。
燕思空驚訝地回過頭,再次勒住韁繩。
元家兄弟也急忙回身。
那鐵杖子爬著過去撿起行軍袋,跪在地上連連告饒︰“將軍贖罪,贖罪……”他一面請罪,身體一面跟著東倒西歪,看上去馬上都要昏過去了,醉意大得很。
元少胥怒道︰“這個賤民……”
燕思空冷冷地看著鐵杖子,隻覺頭皮發麻,這人到底想做什麼?
元南聿一甩鞭子,捆住行軍袋,長臂一收,行軍袋已經回到了他手中,他扔給燕思空︰“你看看有沒有少什麼東西。”他亦狐疑地盯著鐵杖子,覺得此人行事可疑。
燕思空打開行軍袋看了看,那裡面原也沒什麼要緊的東西,不過是些吃的喝的罷了,他不信鐵杖子的目的是這些東西,他陰沉地盯著鐵杖子,道︰“沒少什麼。”
元南聿眯起眼楮︰“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做什麼?”
鐵杖子磕著頭,大著舌頭說︰“不敢,將軍……贖罪……”磕著磕著,竟然就那麼趴在路中間睡著了。
元少胥冷道︰“把這賤民扔進牢裡關上幾天,醒醒他的酒。”
“今日是爹的忌日,不宜興罪興罰。”元南聿厭惡道,“暫且先放過他,別為了他耽擱了時辰。”
燕思空心頭髮緊,他摸不透鐵杖子這些舉動究竟意欲為何,但肯定跟他有關,究竟陳給鐵杖子下了什麼令,要這人做什麼?
無論做什麼,他都有十分不好的預感,等過了今日,他要找人除掉此人,否則他坐立難安。
三人不再理會鐵杖子,徑直出了城,往山上奔去。
山上積雪未化,馬兒行到山腰已經很難再上去,他們背著祭祀的東西,徒步登上山頂,太陽剛好托出了天際。
元少胥朝著遼東的方向擺上元卯的靈位,又置好香燭酒菜,三人不顧地面寒凍,跪在了靈位前。
“爹。”元少胥用絹帕仔細地擦拭著縴塵不染的牌位,哽咽道,“孩兒不孝,征戰在外,不能到您墳前祭拜,此地距遼東尚有數百裡,您能聽見孩兒的聲音嗎?”
燕思空盯著元卯的名字,想起這二十年來的種種,心中壓抑許久的大悲大Q全都湧了上來,眼圈頓時泛紅。
元少胥斷斷續續地說了許多,家裡如何,親人如何,自己又如何。
但燕思空察覺到,在提及兩個弟弟時,元少胥故意將他們的身份輕描淡寫的帶過,看來元少胥再是卑鄙,也不敢在元卯靈前撒謊。
元少胥說完了,燕思空磕了三個頭,顫聲道︰“爹,空兒已為您報仇了,望您九泉之下,能夠安息。”他原本想當著元卯的靈前,將自己和元南聿的身份撥正過來,他料想此時的元少胥不敢狡辯,可他最終還是沒這麼做,他感念元卯的恩情,不想讓元卯看著自己和他的長子針鋒相對,如他所說,他希望元卯安息。何況,他一直以來也隻想像封野證明身份,但如今,他不在乎了。
元南聿雖是什麼都不記得,但有感於這樣的悲傷氣氛,也不禁眼圈含淚,而且不受控制地唰唰往下掉,腦中翻滾著一些陳舊的片段,卻無法看清、聽明,他越是想,越是頭痛欲裂,隻得俯在地上磕頭,輕輕地叫著“爹”。
三人祭拜了許久。
元少胥時而痛哭不止,訴說著這二十年的艱辛,燕思空聽來也難受不已,心中對元少胥的厭棄稍減,便是看在元卯的份兒上,他也不想跟這個他叫了這麼多年大哥的人計較。
他們一直在山上待到了正午才回城。
路上,燕思空察覺到元南聿不太對頭,盡管他的臉覆著面具,看不出臉色和神情,但他低垂著頭,無精打采。
“闕忘,你怎麼了?”燕思空問道。
“我可能……”元南聿用拳頭錘了兩下腦袋,“想起了一些小時候的事,遼北的家中,是否有一棵很大的銀杏樹?”
元少胥臉色微變。
燕思空瞪起了眼楮︰“你、你想起了這個?”
“原來真的有……”元南聿神色復雜道,“其實,我這些年時不時能憶起一些畫面,但始終串聯不起,今日在爹的靈前,我似乎又想起許多,可越想越頭疼。”他便說便拍著腦袋,顯然極不舒服。
“你不要勉強自己。”燕思空道,“這事也勉強不來,但我相信終有一天,你會想起來的。”
“真的嗎。”元南聿嘆道,“我也希望能想起來,今日祭拜時,我真的感到十分難過,可我竟對爹記憶全無,實在是不孝。”
燕思空安慰他道︰“這不能怪你,爹天上有知,也只會心疼你,絕不會怪你。”
元少胥輕咳一聲︰“是啊,你不必自責,老天有眼,還是讓我們兄弟聚到了一起,你能認祖歸宗,爹定能瞑目了。”
元少胥點了點頭︰“不如平日裡,你們多與我說說少時的事吧,也許我能早點想起來。”
“沒問題。”燕思空毫不猶豫地答道,“你願意聽,我求之不得。”
元少胥微微抿了抿唇,乾笑道︰“那自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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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上,燕思空馬上找到阿力,將今早他們踫上鐵杖子的事告訴了阿力。
阿力滿臉怒意,比劃著︰他定是有所圖謀,他是不是要害公子?
“我不知道,但不與我通氣就冒然行事,多半是對我不利。”燕思空眯起眼楮,“此人不受我們掌控,實在危險,留不得,你去找佘準的人,想辦法做掉他。”
阿力點點頭,轉身就要去辦。
燕思空拉住他︰“等等。此人已經被大哥和聿兒注意到了,若突然死了,難免惹他們懷疑,不要急於這幾天行事,一定要做得像意外,懂嗎?”
阿力用力點頭。
阿力走後,燕思空想到鐵杖子出現前前後後發生的事,始終心神不寧。這感覺簡直糟糕透頂,偏偏他根本猜不透鐵杖子到底要幹什麼,就好似他明知道前路上設有陷阱,可根本不知道陷阱究竟在何處,卻還要一直往前走下去。
他只希望能盡快不著痕跡地除掉此人,免得夜長夢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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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文幾天,思索了很久後,我決定加一條線,這條故事線是我在開文前就猶豫到現在的,如果加了肯定篇幅要長很多,要更久才能寫完,但這個故事也會更加好看,我雖然每天都想著完結(任何一篇文我寫超過十萬字就隻想完結開新文),但還是覺得應該把這個故事寫得更好、更完整,不能著急
對了,這條線,跟聿兒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