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給了你多少錢?」
「五百萬。」
許春秋瞳孔地震。
五百萬?
她不自覺地抓緊了陸修的袖子。
他究竟還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為她付出了多少?
陸修伸手從背後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脊,溫暖乾燥的掌心覆在她小小的、冰涼的手上。
目光是溫柔的,像是汩汩流淌的春水。
他像是在用目光無言地告訴她,沒關係,都值得。
「被告人在進行交易的過程中被民警人贓俱獲,並查扣其隨身攜帶的疑似甲基苯丙胺白色晶體一袋,凈重為98.91克。」公訴人語氣平靜地繼續說著,「經鑒定,送檢的白色晶體檢出甲基苯丙胺含量超過8%,其行為已經構成販賣毒品罪。」
許漢白左顧右盼地狡辯道:「98克的白粉裡只有8克是真的冰毒,剩下的都是二甲基酚,是我拿來塗臉美容的。」
審判長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那你為什麼要在其中摻入二甲基酚?」公訴人繼續訊問道。
許漢白避而不談,他搖頭晃腦地四處張望著,好像在尋找著什麼。他乾脆半側過身來,眯起了眼睛,目光幾乎粘在了旁聽席上,他想要找的人沒有找到,反倒是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被告人?」法官輕咳了一聲,提醒了一句,「被告人,請你注意儀態。」
許漢白弔兒郎當地轉過了身來,在接下來的庭審過程中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配合,就像是思緒被什麼東西牽引走了一樣。
庭審持續了將近兩個小時的時間,許春秋始終戴著口罩在旁聽席上正襟危坐。
「被告人,你還擁有最後的陳述機會。」
「說什麼都行?」許漢白活動了一下肩頸,他轉過身來,隔著法庭的木頭欄杆與許春秋面面相對。
「冒牌貨,你也來看我的笑話了?」他撇著嘴不屑地笑。
許春秋口罩下的嘴唇緊緊地抿成一線,沒有說話。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這件事情究竟是誰在搞我,」他嘲弄地笑,扭曲的笑令人不適,「陸總這樣搞我就是因為你吧,為了替你這個冒牌貨編瞎話圓場是吧?」
法庭裡漸漸地開始有人竊竊私語了起來,旁聽這場庭審的人大多都是奔著許春秋父親這個噱頭來的,有限的幾十個旁聽席坐得滿滿當當的,他們交頭接耳地討論得炙熱,全然忘記了法庭的嚴肅性。
「第一排的那個戴口罩的竟然是許春秋嗎?」
「你才知道啊,我早就猜到了,許漢白的庭審,許春秋不管什麼原因肯定回來。」
「他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冒牌貨?」
「他為什麼管許春秋叫冒牌貨?」
「難道她真的是假的,華娛傳媒當時不是已經出示了DNA報告了嗎?」
「嗐,只要有錢,什麼東西拿不到啊!」
「你沒聽他說,他現在這個樣子也是讓陸修給搞的,真的假的啊。」
「許春秋的身上不會真的有什麼玄機吧?」
「……」
審判長執起手中的木槌敲了兩下:「肅靜!」
「請被告人注意言辭,不要繼續提及與本案不相關的事實。」
旁聽席上嘈雜的聲音漸漸地消退了下去,可是所有人的視線仍舊有意無意地看向許春秋的方向。
許漢白沒有理會,而是繼續大放厥詞說道:「怎麼了,不敢承認了嗎?」
「我找人查過了,華娛傳媒對外公開的那張祛疤手術的記錄是偽造的,你根本就沒有做過什麼手術。」
他身體向前探出去,直勾勾地與許春秋對視:「你有本事把袖子撩開,讓所有人看看你到底是真是假?」
「冒牌貨,你敢嗎?」
他瘋狗似的轉頭朝著陸修狂吠:「真正的許春秋,已經被你殺了吧?」
「法院隻審判我們這樣的窮人,有錢有勢的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人犯罪,你們都不管的嗎?」
台下的聲音再一次一點一點地匯聚起來。
「真的假的啊?」
「他說得跟真的似的!」
「手術記錄真的是偽造的嗎,那DNA證明有沒有可能也被做過手腳?」
「華娛傳媒到底在做什麼啊?」
「別說了別說了,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
「……」
審判長加重了語氣:「被告人!」
法警一左一右地控制住了許漢白,卻見許春秋倏地站了起來。
她的臉上戴著口罩,叫人猜不出她臉上的表情。
眾目睽睽之下,她緩慢地撩開了自己左臂的袖子。
一道長長的、猙獰的燙傷疤。
「這是什麼意思?」
「許春秋的手臂上什麼時候有疤了?」
「我記得以前也沒見到她有這個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真相又是什麼?」
「我就旁聽個庭審而已,這是什麼迷惑的神展開?」
「……」
許漢白在法警的鉗製下劇烈地掙扎著,近乎咆哮地道:「不可能,這一定是假的……這一定是假的!」
「那個疤是你畫的對不對,現在的特效妝都可厲害了我知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許春秋拉下口罩,鋒利的眼線與艷麗的紅唇是她披荊斬棘的戰甲,她早就想到會有一場硬仗要打。
她面無表情地撂下了衣服袖子,一字一頓地對他說:「你所說的那個許春秋,她的確已經死了。」
她的身體輕微地顫慄著,可是脫口而出的話語卻是平穩的。
「她死在看不到光的童年裡,死在無窮無盡的毆打裡,死在譏笑嘲諷的視線裡,死在喘不過氣的夢魘裡,死在自己的懦弱和無能裡。」
陸修抬手握住了她冰涼的指尖,心頭微微一顫。
她在斬斷過去的那個懦弱的自己。
「她早就死了。」她的聲音輕輕的,語氣卻仍舊堅定。
「殺害她的兇手,就是你。」
許春秋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因為這場倒錯的時空錯位,被推入泳池的那個懦弱的自己就已經死了。她對過去的自己深惡痛絕,卻看不到未來的希望。
可是她沒有就這樣死去。
過去的記憶復甦轉醒,那是改變她人生的轉折點,也是她昂首挺胸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