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了開始了!」
「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我現在呢正在燕京市中級人民法院,即將進行的這場庭審的主角想必很多朋友並不陌生,是的,正是當紅演員許春秋的父親許漢白……」
「誒誒誒你看那邊,剛剛那個在法院門口下車的,是許春秋吧?」
「許春秋竟然來了,在哪在哪?」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黑色的車,陸總還繞過來替她開了個車門。」
「雖然戴著口罩看不到臉,但是肯定是她,還是陸總送她來的誒!」
「許春秋看上去相當低調,猜測應該是不想讓大家把過多的關注放在自己的身上……」
「……」
媒體記者與圍觀群眾一擁而上,蝗蟲一樣瞬間縮小了包圍圈,數不清的手機和相機的鏡頭對準在她的臉上。
「許小姐,請問你對你父親的案子有什麼看法嗎?」
「許小姐,請問在你父親被公安機關羈押的過程中你是否去探視過他呢?」
「許小姐,請問你和你父親相處的過程中,是否曾經發現任何端倪呢?」
「許小姐,請問你認為你父親的案子是否會對你未來的生涯發展產生影響呢?」
「許小姐,請你正面回答一下我們的問題可以嗎?」
「許小姐,請問你拒絕回答是否意味著默認呢?」
「許小姐……」
那些擁擠在一起的人群簡直像是變質了的沙丁魚罐頭,他們分明字字句句都帶著敬語,張口閉口都是「請問」,可是他們扭曲著臉爭先恐後地往前擠的樣子卻讓人感覺不到半分尊重。
許春秋緊緊地抿著唇角,她挺直脊背站在原地,緊繃得像是一根昂貴的弦。
陸修皺著眉頭替她伸手擋住幾乎要懟到她臉上來的鏡頭,擒住她的手臂替她在人海裡開出一條路。
幾個好不容易擠到前排的記者伸手舉一舉脖子上掛著的工作證,高高地捧著相機拋出一個接一個的問題,陸修沉下臉來,剛要說什麼,卻見那幾個雄赳赳氣昂昂的記者前一秒還猖狂得過分,後一秒就當即熄了火。
許春秋冷著眼睛掃了他們一眼,她的眼睛微微泛紅,可是情緒卻平靜得如同一潭掀不起一絲波瀾的死水。
「請讓開。」
記者的動作一滯,緊接著又湊上來,狗皮膏藥似的貼著她拍照:「許小姐……」
許春秋眉頭微挑:「我不想回答任何問題,請讓開。」
記者以為自己踩住了她的痛點,她於是冷臉,記者就越往上湊,收音用的麥克風幾乎要碰在她的口罩上。
「許小姐,你作為公眾人物……」
「公眾人物也是人,也享有最基本的人權。」許春秋停下了腳步,深吸了一口氣,「我已經說了,我不想回答任何問題。」
昨天晚上她盯著天花板看了半宿,不斷不斷地告訴自己同一件事情。
她從來不愧對任何人。
可是那些記者仍舊是蒼蠅似的,密密麻麻地圍繞著,嗡嗡地吵嚷個不停,趕都趕不走。
一個穿套裙的女記者冷不丁地被身後的人擠了一下,眼看著就要直直倒向許春秋,陸修單手替她擋了一下,一氣之下黑了臉。
「別拍了。」
「她剛剛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陸修一字一頓地道:「誰都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她父親的事情和她有半點關係嗎?」
「不要來騷擾受害者,謝謝。」
他拉起許春秋推門進了法院,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握著許春秋手腕的手變成了與她十指相交。
狗仔記者進不了法院內部,只能眼巴巴地在外面捧著長焦相機「哢嚓哢嚓」地拍,許春秋深吸了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簡直像是要奔赴戰場。
「我們走吧。」
……
穿黑袍的法官「咚」地一聲敲響鎚子:「燕京市中級人民法院,現在開庭。」
「法警,傳被告人許漢白到庭。」
許春秋就是在這樣的情境之下,再一次見到了許漢白。
他看上去衰老了許多,也瘦了許多,頭髮斑白著,形銷骨立得像是一具了無生氣的骷髏,和她記憶中拿著煙頭往她身上燙的彪悍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他穿了一件鬆鬆垮垮的POLO衫,被兩個穿著製服的法警把他押進被告人的席位,替他解開了手銬。
「下面核實被告人的身份情況。」
許春秋坐在旁聽席上,木欄杆圈起來的被告人席位就在她的前方不遠處。法庭裡鴉雀無聲,只有紙頁翻動的聲音和書記員「啪嗒啪嗒」的打字聲。
「被告人,許漢白,你是否有其他曾用名?」
「沒有。」
「文化程度?」
「中專。」
「職業是什麼?」
「沒有職業。」
「是否曾經受過法律處分?」
許漢白沉默了片刻,沒有立刻回答。
辯護人告訴過他,法律中明文規定累犯和毒品再犯應當酌定判處,而他好巧不巧兩邊都佔了。
審判員加重了語氣重複問道:「你是否曾經受過法律處分?」
「……受過。」
「什麼罪名?什麼處分?」
他破罐破摔地道:「販賣冰毒,判了十五年。」
「根據刑事訴訟法規定,本院今天依法公開開庭審理燕京市人民檢察院提起公訴的被告人許漢白被控涉嫌販賣毒品罪、敲詐勒索罪一案。」
「被害人陸修向本院提起了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經委託由代理人代為進行訴訟。」
許春秋聞言愕然地瞪大了眼睛,驚訝地偏過頭來看向陸修。
被害人?
許春秋的大腦宕機了片刻,當她再次反應過來的時候,許漢白已經開始平鋪直敘地講述了起來。
「……是的,我承認我曾經對陸修進行敲詐勒索。」
「目的?沒有什麼特別的目的,缺錢了而已。」
「我告訴他如果他不給我錢,我就去告訴媒體,許春秋有一個販毒的爹,不光是這樣,她還拋棄了她住狗窩的父親,她就是個十足十的白眼狼!」
「至於陸總,我沒有逼他,他是自願給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