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凌晨四點多的時候,許春秋就被一個電話吵醒了。
她摸索著從床頭櫃上拿起振動著的手機,接著連同手機一併重新縮回了暖呼呼的被子裡。
冬天的被窩和外面比起來簡直像是隔著一層結界。
「喂?」
她眯著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
是她買下的那座園子的房主。
她當即一個激靈清醒過來,翻身坐了起來。
「喂,您好。」
對面的人很客氣:「許小姐是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了有時差了,打擾到你休息了。」
許春秋道:「怎麼了,園子有什麼問題嗎?」
大半夜的,她的嗓子有點啞。
電話另一頭「嗐」了一聲:「也沒有什麼著急的,我就是想打個電話跟你說一下,你那個園子的尾款既然已經一次性付清了,回頭我們再把手續辦一下,這事兒就算是了結了。」
「尾款?一次性付清?」許春秋狐疑地重複道,「不是分期付款嗎,我什麼時候結的尾款?」
她哪裡來的那麼多錢?
她覺得自己怕不是沒有睡醒吧,連還房貸這樣的夢都做出來了,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許春秋猛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很疼,不是在做夢。
房主顯然也沒有想到就連許春秋自己都是懵的:「就昨天啊。」
「我聽幫忙的朋友說好像是別人替你結的,一次性全款付清,特別豪爽。」
許春秋好像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那付款人……」
還沒等她把話說完,只聽房主道:「是一位姓陸的先生,叫陸什麼來著……」
「我知道他是誰了。」
許春秋話畢,只聽那房東又說:「還有一個事兒得跟你說一下。」
「昨天臨時要填註冊名,你電話沒打通,他就替你先想了一個,你要是覺得不合適就再改。」
「叫什麼?」
「千秋戲樓。」房主自顧自地說,「我覺得這名字還挺好的,吉利,又好聽。」
許春秋不自覺地握緊了手機,輕輕地說:「挺好的,不用改了。」
「行,那就先這樣,不打擾你休息了啊。」房主見她知道了,便不多廢話,直接掛斷了。
電話另一頭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房間裡沒有開燈,許春秋空對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有些睡不著。
她翻來覆去地在床上折騰了一陣子,乾脆也不睡了,擰開檯燈坐在桌前,她又捧著那本厚厚的《梨園春秋》的劇本看了起來。
一直看到早晨七點,許春秋估摸著陸修差不多該起來了,這才編輯了一條信息發給他:「房主剛剛給我打電話了。」
她正編輯著輸入「謝謝」兩個字,只見陸修那邊的消息回了過來。
陸修:「不要說謝謝。」
許春秋盯著編輯欄裡自己剛剛輸好的「謝謝」看了看,又低頭刪掉了。
中老年表情包再一次派上用場,陸修收到了一張圖片。
玫瑰花底圖上是三個五彩斑斕的大字,謝謝你。
還是華文彩雲的。
陸修:FINE,你開心就好。
……
又到了年底的時候,各個衛視和往年一樣找上了許春秋來。
唐澤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行程單,在上面寫了幾筆說道:「今年跨年給你接的還是燕京衛視。」
「今年他們倒是沒有明確的要求讓你唱歌還是唱戲,不過衛視方明確告訴我了,如果你願意唱歌的話,可以把你排在開場。」
開場曲往往是跨年晚會觀看人流量最大的時段之一,燕京衛視肯給她這個時段,可以說是相當給面子了。
「那唱戲呢?」許春秋反問道。
「戲曲節目是鐵定了要往後排的,具體什麼時候還說不清楚。」唐澤回答,「你想唱什麼都可以,反正現在你主要的發展路線在影視圈,晚會這樣的通告也就是曝光好一點,免得觀眾把你給忘了。」
許春秋沉吟片刻,突然問道:「今年我也可以帶人上節目嗎?」
唐澤聯想到去年,順理成章地猜測道:「你還帶傅南尋?」
許春秋搖搖頭:「不是的,是另外一個,素人。」
「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唐澤權衡了一下,點了個頭。
「你想好唱什麼了就告訴我,我提前和衛視方那邊接洽。」
許春秋頷首答應,一個念頭在心裡漸漸地成了型。
……
許春秋再一次來到傅家樓,今天的戲園子有些不同往日的熱鬧。
園子裡的弟子好像多了一些,可是練嗓的聲音卻沒有多少,到處都是吵吵嚷嚷的聲音。
她從前廳裡出來,探出一個小頭朝四周打量著。
遠處有一個穿著長衫的年輕姑娘伸手舉起一個長長的自拍桿,好像是正在直播。她看上去和整個戲園子有些格格不入的,身旁挨挨擠擠地圍了一大圈人。
怪不得沒有人撕胯練嗓了,原來是都擠在這裡了,許春秋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別擠我,鏡頭都拍不到了。」
「往前一點往前一點,你擋到我了。」
「出息了出息了,我們這回也算是出現在百萬粉絲的直播間裡了!」
「還不是全都仰仗我們小聶師姐!」
「……」
舉著自拍桿姑娘在四周轉了一圈,湊近了耳機麥克風熟稔地說了一句:「點關注不迷路,主播帶你上高速!」
「大家好我是『唱京劇的小聶』,現在呢我正在傅家樓戲園子裡,接下來我帶大家四處轉轉參觀一下……」
許春秋終於看清了她的臉。
是個熟悉的面孔,她一定在哪裡見過她。
許春秋猛然想起來傅老爺子的那面掛滿了照片的牆,玻璃相框裡的人影浮現在她的腦海中,隱隱約約地呼之欲出。
照片裡水靈靈的大眼睛變了個樣子,被厚重的睫毛膏遮擋得失去了原本的韻味,變得有些俗套無味了。她還是漂亮的,可是不是原來的那種靈氣,而是那種模板化的漂亮,網紅式的美人。
那是傅老爺子最疼愛的那個入室弟子,傅南尋曾經說過的小聶師姐。
那個放棄唱戲,跑去樂文傳媒去做練習生的聶福倩。
她怎麼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