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長林隻靜靜地看著胡雪迎，只是目光卻又有些空茫，好似在透過胡雪迎看另外的什麼人一般。

胡雪迎一直低著頭擦著眼淚，低聲嗚咽著：「妾身跟著老爺也已經這麼多年了，如今更是做了老爺的正室，做了這盛府的女主人。妾身又不是真的蠢貨，平日裡在府中小打小鬧也就罷了，可是這大是大非，妾身卻還是心中分明的。」

「這種會連累到盛府的大事，妾身卻是絕對不可能做的，盛府出了事，對妾身又沒有什麼好處。」

胡雪迎一直低著頭，盛長林又沒有作聲，胡雪迎全然不知道盛長林究竟在想些什麼，心中愈發慌亂了幾分：「妾身不知道大小姐給老爺說了什麼，可是妾身實在是冤枉得緊啊。」

盛長林聽到此處，終於忍不住笑了一聲，只是那聲笑，卻透著一股子冷意，讓胡雪迎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冷顫。

「夜歌同我說了什麼？夜歌，什麼都沒有跟我說。只不過同我說了說昨天晚上到她回府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多餘的，隻字未提。」

胡雪迎一怔，手握緊了手中綉帕。

怎麼會？

盛夜歌怎麼可能什麼都沒有跟他說？

盛長林看向胡雪迎，心中莫名覺得有些煩躁，自己當年，怎麼就會喜歡她呢？她容貌也算不上多好，不及蘇婉三分。也沒有什麼才華，出身也不算太高，可是自己偏生，就對她十分寵愛。

想起當年自己做的那些事情，盛長林仍舊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只是提到顧家，盛長林突然又醒過了神來，是了，他倒是險些忘了，這個女人，是顧鐸，送給他的。

顧鐸……

盛長林眼神驟然變得狠戾了起來，當年他也曾經懷疑過，顧鐸不會平白無故地送他一個女人，甚至暗中試探過她好幾次。

可是這個女人卻一點也沒有露出破綻，好似真的如同她所言那般，既然將她送給了他，那他就是她唯一的主人了，除非死，絕不背叛。

當年他也不知道怎麼就被豬油糊了心，竟然就信了她這些話。

盛長林手在袖中緊緊握了起來，想起當年的一些細節，又覺得，興許也並不是自己被豬油糊了心。

他尤記得，當年他第一次歇在這女人床榻上的時候，他想著，顧鐸送她過來，定然有陰謀算計，可是，還不是和顧鐸撕破臉的時候，所以，裝模作樣地和這女人上了榻。

可是，他在這女人的床榻之上，感受到了，在別的女人身上，從未感受到的快活。

而後，他就似是迷戀上了一般，雖然心裡覺著不應該那樣，可是卻仍舊控制不住一樣，一次又一次的踏入她的院子，當時他想的是，不過只是一個女人而已，女人，就是用來發泄的工具，只要他盯緊一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任由她如何也翻不起什麼風浪來。

再之後，胡雪迎懷孕了，為他生下長子。

大抵是她在自己耳邊一遍又一遍的說的那些，諸如會好好侍候好他，為他生兒育女，永遠不會背叛他的話，起了作用，又因為他派遣來盯著她的那些人，都沒有找到她和顧家聯絡的證據，她平日裡最多也就會拈酸吃醋，對付對付後宅裡面另外那些女人。

他那時候覺得，她會拈酸吃醋，正好證明了，她喜歡自己，愛慕自己，在意自己。

漸漸地，他也就相信了她說的那些話。

可是如今想起來，大抵是因為他如今對她沒有了愛，也沒有了迷戀，所以可以理智的看待一些事情，方覺得，當年他給予她的那些寵愛，本就不正常。

胡雪迎並未察覺到盛長林態度的變化，隻神情有些慌亂：「是嗎？方才子辰拿著那字條口口聲聲說是妾身給他傳遞的消息，是妾身的吩咐，讓妾身誤會了，妾身還以為，是大小姐回府之後，同他說了什麼……」

胡雪迎的話打斷了盛長林的思緒，想起之前那些事情，盛長林的神情愈發凌厲。

「疑心你的人，不是夜歌，是我。」盛長林徑直打斷了胡雪迎的話。

「畢竟，此事是李顧二家弄出來的，而你是什麼身份來歷，你自己不知道？」

胡雪迎一愣，猛地抬起頭來，待瞧見盛長林那個眼神的時候，背後驟然就滲出了汗水來。

那個眼神，漠然、懷疑、厭惡……

什麼都有，就是沒有了喜歡、愛慕、包容。

胡雪迎心下猛地一顫，這麼多年來，哪怕是之前蘇羽晟提著劍殺進盛府來，指責她是害死了蘇婉的兇手的時候，盛長林都不曾對她露出過這樣的眼神，頂多是惱怒的。

可是現在……

胡雪迎隻覺著心中無比慌亂，全然不知道究竟是哪兒出了問題。

身份來歷……

她是什麼身份來歷？

胡雪迎喉頭一緊，明明她努力了這麼多年，明明這些年來，盛長林都已經漸漸忘記這件事情了，亦或者，沒有將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了，可是為何，今天，盛長林卻又突然提了起來。

究竟是哪兒出了岔子？

胡雪迎覺著渾身發冷，整個人都在顫抖著：「老爺，我真的是一心隻為著老爺的啊，雖然我的確出生不高來歷不正，可是這麼多年了，我在盛府對老爺從來一心一意，老爺難道還不肯相信我嗎？」

同樣的話，盛長林已經聽過許多遍了。

可是如今再聽，他心裡除了厭倦，除了懷疑，卻連一絲歡喜，一絲得意也無了。

盛長林隻淡淡地看著她：「是真還是假，你自己心裡知曉。我勸你，若是你還想在這盛府中保全自身，還想好好的活著，還想讓子睿，還想讓清音好，那你自己，安分一些得好。」

「下去吧。」

盛長林抬腳便徑直去了書房，連一個眼神都沒有留給胡雪迎。

等著腳步聲漸漸遠去，胡雪迎才抬起手來攏了攏身上的披風，真冷啊，今年的冬天好似格外的冷。

胡雪迎收緊了披風上面的系帶，盛長林如今這樣對她，是不是因為，她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對盛長林使用過那個東西了……

可是盛長林已經有許久沒有進過她的屋子了，她又如何？

胡雪迎咬了咬牙，也是時候，再推一個人出來了。